第十五章 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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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许震云端杯就口,轻抿浅尝罢,徐徐说道:"想当年,咱们黄云寨风声水起,名头之响,黑白两道都容让几分,那是何等的威风!可偏偏天妒英贤,我等兄弟水里来,火里去,日日刀头添血,又那红过脸来,未料如今风平浪静了,却无中生有互相猜忌起来,小兄我一时糊涂,也来淌这趟浑水,岂料着实深不可测,却又是姓许的力所难及了.说来惭愧,小兄不自量力,不但未摆平残局,反是帮了倒忙,众家兄弟看在姓许的三朝元老的薄面,明里掩旗息鼓,掩人耳目,暗中却更加变本加利,争斗不休,这才...唉?这位老弟,你这是作甚?!"
武傲林正听到要紧处,不知何故许震云语气突变,心中一愣,怒道:"休要装神弄鬼,快接着说!"
许震云一指武傲林身后,说道:"那位李兄弟一个劲儿摆手,却是不让在下说了!"武傲林顺势扭头瞧去,但见李灿双手摆来摆去,大脑袋一通乱摇,确有制止之意.只神色古怪,双目似睁还闭,嘴巴张得老大,上下歙动,却又吐不出半个字来.如此情形,倒应了武傲林那装神弄鬼之说.
武傲林正欲发作,心念一动,细看李灿嘴型,已猜了大半,唯恐有失,当下将错就错,试探喝道:"胡闹!怎的没完没了,总来坏我大事!"顿了片刻,又道:"啊!莫非神扇显灵,借我这兄弟之手,指摘你一番所言不尽不实,有违天意!"
许震云一脸尴尬,心头鹿撞,连道:"这,这是从何说起,不可开此玩笑..."
李灿不知自己扯破喉咙,却已出声不得.但见武许二人兀自你来我往争执不下,不由心急如焚,欲上前加以阻止,却只觉脚下如踩棉絮,飘飘然然,那走得稳了?猛然警醒适才眼前幻象迭出,大哥险一险便命丧刀下,当非无缘无故,莫不也是这药力的作用!念及此处,更是急火功心,只觉头晕目旋愈剧,眼见便要不支!
武傲林只觉背后风声飕然,暗道不好,一回身,正迎上李灿如竹竿般瘦高身子压将下来,未及细想,本能般身形后仰,让出前胸空当,将李灿牢牢接住!见其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已不知死活.武傲林那敢怠慢,立时腾出手来,凑其鼻端一试,鼻息尚存,再一把脉象,沉稳有力,料无大碍.这才长出口气,急道:"贤弟!快醒醒,究竟出了何事!?"
许震云一旁冷眼观察,但见武傲林全神贯注于怀中之人,已然无暇旁顾,心下略宽,暗道:"倒也!倒也!这厮碍手碍脚,倒得正是时侯.倒省了老子再费无谓口舌!他即中招,姓武的也决难幸免.且瞧他还能支撑多久!格老子的,中了许大爷的独门迷药千幻散,那还不乖乖倒地便了!"
这茶中之毒,自是许震云使的手脚.他捷足先登,自视轻功独步天下,巧施瞒天过海之计,神不知鬼不觉,于茶中偷偷下了本门霸道迷药千幻散,只待药性发作再双管齐下,以求一击奏效.遂见对方并不提防,一时技痒,又顺手点了屋顶手下的道,以此相试,倒要看看一别数载,对方身手进境如何.未想弄巧成拙,终给武傲识破.好在狡兔三窟,这茶水无色无味,叫对手防不胜防,还是着了一道.
许震云故作惊讶,见对方身手依旧矫健,不敢大意,假装掺扶武傲一把,连声说道:"这位兄弟好端端的怎会这样?这到底是怎的回事!来,来,武兄弟,我来扶你一把..."说着话,右手扬处,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刀,也不见其如何动作,那短刀已照直刺进了武傲林的胸膛,一没到底,直抵心口要害!
这一下变起突然,大大出乎意料!只听得啊的一声轻呼,却是房顶那位手足被制的"梁上君子"所发!他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却不瞎,屋内这一幕正瞧个正着.眼见武傲林全无防备,胸口中刀,直至没柄.教他如何不惊!
他这一声呼喝,门外登时一阵躁动.有性急的忙轻声探问:"许大人,您老安好?我等可否即刻援手?!"想是埋伏在外的一众属下不明就里,加以请示.随即又有人发话:"大伙禁声!大人吩咐过的,没他的号令,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依计行事便了!"此人话音一落,四下立时无声.
武傲林见内忧外患齐至,这许震云步步为营,已将自己重重围困,那是要毕其功于一役,非将自己致于死地了.劲由心生,当下紧紧钳住对方执刀之手,那还容其动弹分毫.深吸口气,冷冷说道:"好!终是舍得动手了!...记住!你自己还有一刀!..咳,咳内功修为远较李灿为强,这千幻散药性虽烈,却非一时便能致命,但许震云跟上的这雷霆一击,却着实伤到了他的要害.他拼死执住对方手腕,那是断不能让这刀再深入半分,否则鲜血狂溅,立时便有毙命之虞!

许震云见对手既中迷药,又伤胸肺,元气大伤.虽困兽尤斗,已不足虑.倒也未再如何发力,目下一切皆在掌控之中,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念及此处,一阵得意,有心激对手一激,便道:"武兄弟,这一刀本该你那兄弟挨的.偏偏那厮临阵退缩,装死不前.你便替他挨上一挨有何不可?!哈哈哈!"
武傲林喘息片刻,缓缓说道:"不错!姓武的即有言在先,这一刀迟早须着落在身.但如你姓许的言而无信,不肯挨刀,孟大哥在天有灵,决难容你,到时可休怪武某人翻脸无情了!"他言语铿镪,虽重伤在身,却凛然生威,自有一番撼人气势!
许震云怪笑数声,道:"事到如今,还搬来死鬼吓人,枉你自栩一方大豪!好,好!老子便教你个乖,这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执迷不悟,还这般维护那老不死的,以为老子便真怕了他么!哼哼!须知姓许的也不是吃素的!"他洋洋自得,只觉自己处处占尽先机,论智谋韬略,这姓武的可是大大不如,倘不向他眩耀一番,岂非太也可惜.见那武傲林一时默然不语,想必适才之言已是切中要害!
当下又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你最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可别学你那狗屁兄弟如此不济!"说罢腾出一只手来,探进怀中,掏了只小瓶出来,用牙一咬,启了盖子,轻轻一倒,将一粒小丸倒于桌间,小指一扣,一分为二,将手中一半送到武傲林口边,道:"这半粒药丸,可助人一个时辰不倒.老子便将当年种种来龙去脉说了与你,也算对得起这一刀之苦了!"
武傲林将头别过一边,道:"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死不了!"
许震云狞笑两声,道:"好!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这些年臭毛病仍半点未变,看来是要一并往棺材里带啦!好!老子索性成全了你!"又一阵嘿嘿冷笑,笑得畅了,这才接过话头道:"你定然奇怪,想这黄云寨大大小小百十口人哪个敢太岁头上动土,张口老不死闭口老不死的,对孟冲霄这般不敬,岂非吃了熊心豹胆了!?又莫非良心被狗吃了!哼!那是姓孟的自找!"顿了一顿,又道:"许某人对山寨向来耿耿忠心,为山寨贡献最大,他姓孟的扪心问问,没有许某人与他生死与共,白手起家,又哪有他孟冲霄今天?!可他姓孟的又对我如何?!他自己不藏私心,光明了磊落了,做足好人了.可把我许震云又放在了什么位置!我名为二当家的,却与手下一众弟兄同吃同睡,那有半分当家头领的样子!你姓孟的喜欢这一套,可问过我许某人半句没有?!这也罢了.我许震云都忍了便是!可姓孟的越发变本加厉,目中无人之极,一味独断专行,哪还顾念当年同生共死之谊!豁了命的与官府为敌,令寨中一众兄弟拿命相博,无谓死伤了多少?!须知胳膊难拧大腿,与当今圣上为敌,岂是一般的罪过?!我苦口婆心多次拉下老脸来与其周旋,只为寨中兄弟能有口气在,有顿饭吃,这又犯那门子歹了?!偏偏姓孟的王八吃秤砣,半分情面不给,反骂姓许的软骨头,没志气,既然官府不容他姓孟的,大家索性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便了!听听!他只图自己痛快,哪拿咱们兄弟性命当事儿了!?哼!你不拿许某人当事儿,可莫怪姓许的不顾念旧情了..."
"一派胡言!"武傲林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孟大哥如何不拿众兄弟当回事儿了!?黄云寨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威名远扬,哪个不说众兄弟个个是条汉子?!我等弟兄同心协力,众志成城,与贪官污吏奸豪富绅势不两立,更是民心所向,又何错之有!你莫欺我武傲林半路归顺,不明底细.想我武某人心性虽粗糙了些,但一众弟兄却非是非不明之辈,岂容你小人得志!孟大哥为人有口皆碑,所谓是非自有公论,又岂你姓许的一人说了算的!废话少说,快讲!你究竟都做了什么愧对山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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