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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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勤终于诀别了部队,离开了他爱着的战友,回到了家里。柳妈妈高兴的就差磨刀霍霍向猪羊了。一家人分别好多年,现在终于能够团聚,但也让柳妈妈有着无限的感伤。养儿本是来防老,孩子大了,却像学会飞的雏燕,天南地北的远飞而去。
柳衡运把儿子转业的各种证件都给张局长送了过去。张局长的夫人让柳衡运回到家告诉柳宗勤来市里玩几天,正好女儿张亚丽阑尾炎手术刚出院,天天憋在家里休养心情很不好,父母要上班,不能老陪着孩子;如果柳宗勤来陪亚丽肯定会很好的,因为他们两个人过去聊的很投机。柳衡运是一万个答应,说了几遍回家就让柳宗勤来。他想,两个孩子可是很般配的一对,只是人家门槛太高,自己一家都是农村的土包子,至于攀龙附凤,自己是连想都不敢想。但张局长的夫人主动让自己的儿子来陪她的女儿,说明人家能够看得起他们一家,否则,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儿你多看一眼都会心烦的。
柳衡运回到家给老婆一说,姜若莲高兴地合不拢嘴。她对丈夫说,兴许人家看上咱家儿子了。柳衡运虽然也有这种想法,但他不敢说出来,并且他还严肃的对姜若莲说,这话可不能乱讲,传出去要出问题的。姜若莲笑着说,还能给谁讲,只给你一个人讲。
姜若莲慌慌张张地去找柳宗勤,想让他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班车去张局长家。她想让人家的女儿尽快得到儿子的安慰,她感觉张局长家的事比她家的事还要急,她为张局长一家人能瞧得起自己的儿子而高兴,更感觉张局长的夫人主动邀请她儿子去陪张亚丽,说明里面有着一种让人喜悦的希望。
见到柳宗勤,姜若莲把柳衡运捎过来的话说给他听,以为儿子肯定会很高兴。没想到儿子说那样不太合适,一个小伙子去陪一个大姑娘,人家会说闲话的。姜若莲不能理解,并且很失望。她想这样的好事打灯笼找都找不到,儿子却不愿意去,为什么呢?肯定是儿子心里想去而嘴上不好意思说。于是她对儿子说,那你去给你爸讲,看他同意吗?柳宗勤没办法,跟着妈妈回了家。见到柳衡运,柳宗勤说,爸爸,我感觉还是找个理由推掉好,让我一个单身汉去陪人家一个大姑娘,别人看到会瞎说的。
柳衡运笑嘻嘻地说,儿子,人家张局长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我们可不能没良心。
柳宗勤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也知道张叔一家子对我们很好,所以我才怕影响了人家女儿的名誉。
柳衡运马上严肃地说,那影响什么,你不要想的太多;况且是在她家里,又不出去,外人是看不到的。
柳宗勤脸红着慢吞吞地说,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实在别扭。
柳衡运正正经经地说,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你个大男人怕什么?一来是人家张局长一家子瞧得起我们;二来是现在人家确实需要我们帮忙。人可不能不识抬举。
柳宗勤缓了缓劲说,我到她家该做些什么?
柳衡运说,儿子,这还要我教吗?凡是你会做的都应当做。
柳宗勤不再说什么,收拾了自己的简单行李,坐上汽车前往徐州。当了几年兵,柳宗勤也没添置什么便装,都是一身军服,就是现在回到家,也没有去买新衣服;所以身上穿的,依旧是绿色的军官服,只是没有了肩章和领徽;但依然的威武和庄重。
天黑了柳宗勤才赶到张局长家,怯怯地按了一下门铃。张局长问了声,谁?柳宗勤说,张叔,我是宗勤。张局长的夫人听到后慌忙过来开门,看到柳宗勤后拉着他的手问寒问暖。张局长也客气地招呼着柳宗勤进来坐下,并抽出一支烟递给他。柳宗勤慌忙抬起双手客气地说,张叔,我不会抽烟。张局长高兴地说,好,好。张亚丽在居室里的床上躺着看电视,听到外面有客人来,忙喊妈妈问是谁来了。她妈妈说是宗勤来了,专门来陪她散心的。张亚丽高兴地从内间慢慢走了出来,见到柳宗勤后喜笑颜开地说,哥哥好,走,陪我看电视去。说完大方地拉住柳宗勤的手就要进内间。柳宗勤窘迫的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好,毕竟那是人家女孩的闺房,并且她的爸爸妈妈还在面前。张局长笑着说,亚丽,你宗勤哥刚来到,让他喝口水再陪你玩。张亚丽咯咯地笑着,眉飞色舞地说,哥哥,对不起了,我给你倒水去。张局长的夫人在忙着做饭,没时间陪他们唠嗑。
张局长对柳宗勤说,思想上准备好了吗?我这边很快就会办好,办好你就可以上班了。
柳宗勤坐直了身子并有些前倾,先笑后说,准备好了,先谢谢张叔。
张局长说,不要这么客气,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看。
柳宗勤说,张叔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的前途都是您给的。
张局长笑了两声后说,孩子,哪能这么说,你在部队也是我给你提的干吗?我看还是你自己干出来的。你家能富起来也是因为你,应当说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
柳宗勤红着脸说,张叔过奖了,我到您单位同样会好好干的,不会给您丢脸。
张局长说,孩子,叔叔完全相信你,我知道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出色的。
张亚丽端来了水,但她还是躬着腰捂着小腹,不敢迈大步。她的手术刀口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路还要小心。她看到爸爸和柳宗勤聊的很投机,也跟着插话说,爸爸,你准备让宗勤哥在单位做什么?
张局长随和地笑着说,你看他做什么好?
张亚丽看了一眼柳宗勤说,干脆让他到我办公室当主任算了。
张局长笑着开玩笑式的对女儿说,我看你这个局长当的不好。
张亚丽疑惑地说,那你让他做什么?
张局长稍微收敛些笑容,正经地说,年轻人,应当从最基层做起,这样对你将来是有好处的。
柳宗勤插话说,是的,张叔说的很对
张亚丽娇嗔道,那你怎么不让我从最基层做起?不许你对宗勤哥哥偏心。
张局长笑着说,呵呵!你以为我不想给宗勤安排好差使,那就错了。你是个女孩子,不是太好升迁。宗勤则不同,年轻有为,又是个退伍军官,为了将来提拔,必须熟悉基层。
张亚丽又高兴起来,开心地说,爸爸老谋深算。
张局长和柳宗勤都跟着笑起来。
张局长的夫人开始端菜过来,笑呵呵地说,开饭喽!
吃饭的时候,张亚丽不停的往柳宗勤的碗里夹菜,并嘱咐他多吃点。张亚丽的妈妈开玩笑说,你看,宗勤一来,亚丽就不给俺亲了。张亚丽笑着长喊了一声,妈——,人家宗勤不是刚来到咱家嘛!我不给他夹菜,他就不好意思夹。
张局长打圆场似的说,你妈开个玩笑,还能当真?
柳宗勤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插话,只好装成傻瓜一样慢慢地吃。
吃过饭,张亚丽拉着柳宗勤去她居室陪她看电视。进了房间柳宗勤想坐在椅子上,张亚丽却不愿意,让他坐在她的床帮上,她斜躺在床上,背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很舒适地看着电视。电视在床的那一边,离床大概有一米半的距离,是个彩电,很清晰,声音也很柔和。张亚丽高兴地看着电视,但不忘牵着柳宗勤的手,从进居室就没有松开过。她这样做让柳宗勤感到很拘谨,可她是个病人,他又是专门来陪伴她的,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随着她的意愿走。
张亚丽边看电视边问柳宗勤,以后上了班也住在我们家好吗?
柳宗勤说,那怎么行,会不方便的。
张亚丽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看我们家房子这么大,闲也是闲着。
柳宗勤说,单位有集体宿舍吗?
张亚丽说,有是有,但我不让你去。
柳宗勤说,为什么?
张亚丽说,每天爸爸都很晚才来,妈妈也经常应酬来晚,天黑家里常常只有我一个人,既害怕又寂寞。你要在家里就好了,我不会害怕也不会寂寞。
柳宗勤说,我在这里不好,你不说你父母也会说的。
张亚丽说,不对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的,他们背后经常夸你,说要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夸长了连我都生气。
柳宗勤问,生什么气?
张亚丽说,嫉妒你啊!
柳宗勤又问,嫉妒我什么?
张亚丽说,嫉妒你太好、太优秀。
柳宗勤说,你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啊!
张亚丽咯咯咯地笑了一阵后说,我好吗?妈妈天天说我是个小魔女,还说我一辈子也长不大。
柳宗勤说,那都是阿姨给你开玩笑的,不能当真。
张亚丽说,你住在我们家我就不当真了,那样我也会天天很高兴。
柳宗勤不忍伤一个病人的心,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到时候再说好吗?

张亚丽却不依不饶地说,不能到时候再说,现在就得说好。并且说着搓着柳宗勤的手。
柳宗勤折中地说,到时听阿姨的好吗?
张亚丽开心地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反正我妈妈听我的。
柳宗勤听后有些后悔自己乱许诺,本来想给自己留下后路的,这下好了,反而一点后路没有了。
柳宗勤晚上在另一个居室睡的。张亚丽家的房子很宽敞,三室一厅,两卫一厨。客厅里摆着高档真皮沙发,连电视柜都是进口红木的。高保真音响,录象机,进口日本松下电视等都一应俱全。沙发旁边还养着一池热带鱼,打氧机不知疲倦地吹着气泡,加热器日夜地通着电源,彩灯在池底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柔和辉光。让人看了仿佛置身于神秘的海底世界。
夜里,柳宗勤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是这样的,在时间的记忆里他只是颗沙尘,吹之既失。他无法领悟到寂寞的洗练对于生命的奥义。他在寂寞和时间里风尘仆仆。当他亲身踏上一片无名的土地时,有一位美丽的女孩向他款款走来,他能闻到她身上丝丝缕缕淡淡的香味,他的心思却无法安静下来,就像一张浸透了杂色的墨纸,在碧透的池水里却怎么也无法舒展开来。
他想让自己寂寞,避开那个女孩重回寂寞的边缘。可透明的池水里金鱼在拼命地拥抱水草。另一位花枝招展的婀娜少女坐在桥下的小阶边,拍打着手里美丽的霓裳。石阶旁边有一个褐色的水轮一半浸在水里,一半裸在空气中,静默。还有一盏红灯笼挂在木质小房的一角,铃铃叮叮轻摇着流苏。碧绿的翡翠挂在少女的脖子上,在少女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一抹迷人的灵气。那份灵气,他已感觉到有些袭人。
他还看见少女寂寞地游走在褐色的水轮旁;那盏红灯笼的身后还有一串同样的红点在风中摇曳……他想,也许白天的少女如夜晚的我一样浮躁,但不见得寂寞,却有一种哀愁,一种青春的哀愁。
梦醒时分,他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攥着。他吓了一跳,睁开眼一看,张亚丽正坐在自己的床帮上,深情地望着自己。室外路灯的余光透过窗户均匀的洒落在她俊秀的脸上。那柔和的辉光,同时也照亮了她那一往情深的明眸。她看到他醒了,笑吟吟地说,睡不着,过来看看你。就这么简单的理由,却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他已脱了衣服,只穿一个裤头,所以缩在被窝里不敢坐起来,甚至连胳膊也不敢伸出来。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抓住他手的,更不敢想她是否是从他被窝里拉出来的,当然也不敢想她是否还碰到了他别的地方。但他后悔昨天晚上睡觉前没有销死门,当时他想,外面防盗门很保险,房子里没有危险人物,所以用不着把门销死,于是关上门就睡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张亚丽能三更半夜地跑到他的房间,但人家进来并没做出格的事,仅仅是抓住他的手,坐在他的床帮上。他昨天晚上不也坐在人家的床帮上?不也进人家的居室?况且人家的是闺房,是一般男人不能进的房间。
柳宗勤紧张一阵过后,渐渐的平静下来。轻轻地说,怎么弄的,身体不舒服?
张亚丽幽幽地说,手术后一直失眠,不知道为什么。
柳宗勤关切地说,那到医院瞧瞧。
张亚丽说,去了,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给我开了安眠药。
柳宗勤说,吃药还不管吗?
张亚丽说,我没吃,听说安眠药对大脑不好,要吃成了傻瓜谁养我。
柳宗勤小声地笑出了声,笑罢说,你不相信医生?
张亚丽说,再好的医生也有误诊的时候,你看电视里比比皆是。
柳宗勤说,那怎么办呢,有病总是要治的。
张亚丽说,我没有病,可能是心情的原因,我想你来了就会好的。
柳宗勤说,那好,我会极力帮助你的。
张亚丽说,只要你不离开我们家,我的心情就好。
柳宗勤想,现在她有病,不能和她犟着走,不如先答应她,等她病好了再开导她,于是就顺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张亚丽听到他答应了,很是高兴,连叫了两声好哥哥。柳宗勤说,我答应你了,你就回去好好睡觉吧!明天我再陪你玩。张亚丽高兴地走了,走的是个风轻云飘。
一夜醒来,柳宗勤立即起床洗脸刷牙、打扫卫生,仍旧保持着优良的军人作风。等到大家都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地拖完,把沙发柜子等抹了一遍。张局长的夫人起来看到这一切高兴的直夸柳宗勤勤快、懂事。
吃过早点,张局长和夫人都上班走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张亚丽喊柳宗勤进居室陪她看电视,他顺从地去了。但张亚丽找遍了所有的频道也没有自己喜欢看的,失望的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柳宗勤说,我在自学大专,包里有大学语文书,里面有很多美丽的诗词,我念给你听好吗?张亚丽高兴地说,好的很,我喜欢古诗词。柳宗勤说,我们到客厅沙发上读,那里更方便。张亚丽说,可以,听你的。两个人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柳宗勤拿出书,找了一篇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读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柳宗勤读的抑扬顿挫,张亚丽听的如痴如醉。这首诗是以“春江花月夜”为中心展开描写,抒发怨女旷夫的别离相思之苦,慨叹岁月流逝、青春难驻,感悟万物长在、造化不息,以此借助清新优美的诗境表达出来。而此时让人听了,便会感觉脑海里出了一幅美丽壮观的画面——春江碧水,映照着皎皎明月。让人畅想,使人神往。
张亚丽从小有些娇生惯养,因为父母就她一个孩子,什么都依着她;但她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飞扬跋扈的女孩。她只是喜欢在父母面前撒娇,难以接受逆耳之言。别的倒没有太大的缺点。她虽然是独生子女,但并不懒惰。家里的卫生平时大多是她打扫,鱼池换水、阳台浇花也是她。可自从柳宗勤到了她家,她就像换了一个人,变的更勤快,更喜欢说话,更有一种欢快的精神。天天乐呵呵的,连去卫生间都唱着歌。前些天却不是这个样子,手术过后,她就晚上难以入睡,脾气急噪,白天易怒。到医院医生说可能是术后抑郁症,最好能找个人陪她聊聊天。因此她的父母才想起来柳宗勤是最好的人选。老一辈都是过来的人,什么事情大多是一看就明白。以前柳宗勤来他们家,张亚丽那种怀春少女独有的眼神和话语,,让父母一看就明白,女儿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子。让她父母感到欣慰的是,柳宗勤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不仅长相帅气、谈吐文雅,其个人能力更是出类拔萃,和女儿是很般配的一对。但现在的年轻人心里想的和老一辈不一样,他们想,让两个孩子自由发展吧!因此,也就出现了邀请柳宗勤来家里陪伴张亚丽的事。要是换作别人,他们还不敢叫来呢!他们能够想到搞不好会造成引狼入室。
时光如流水,两个月转眼间过去。柳宗勤工作的事终于有了着落。经过张局长的种种努力,柳宗勤的安置问题总算定了下来。张亚丽的身体也已完全恢复,精神状态更是好的比以前还好,没有任何障碍。张局长让她去上班,她爽快地答应了,但她担心柳宗勤一个人在家太寂寞。柳宗勤说,我好久没有回家了,想回去看看父母。张亚丽也很知情达理,高兴地表示同意,不过还是反复地叮咛他要尽快回来。柳宗勤只有答应,但他有自己的心事。自从他转业后,就一直没有收到过马淑敏的信件,因为他已没有固定的地址,居无定所,所以不能给马淑敏准确的通信地址。但他却一直给马淑敏写信,写好后找时间寄出去。就算来到张亚丽家,也没有中断过,依然是每星期一封。他写信总选择在夜深人静、大家酣然入梦的时候。寄信更为方便,张局长家附近就有一个邮箱,每到周末随便找个理由下了楼投进去就行了。邮票和信封是早已准备好的,来的时候就放到包的夹层里。在他的心里,马淑敏是个贤淑漂亮的女孩,知文识礼的,待人接物稳重礼貌。两个人虽然谁也没有表露心迹,但在他的心里,马淑敏早已有了稳定的位置。张亚丽虽然也是位好姑娘,但马淑敏比她先到,他的心已没有第二位女孩的位置。他很苦恼,不知道怎样才能沟通与马淑敏的联系。他不敢到单位去找她,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即将转业到她的单位。他只是慢慢地等,但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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