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金山庄: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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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生命之源,人需要水,菜也需要水,没有水的蔬菜,就像是没有血液的人,变得干枯而萎靡。
他一定要让这些菜活下去,因为他需要拿到工钱,拿到工钱,他才可能获得自由。
尽管这些工钱少得可怜,尽管他获得自由的日子很是迷茫,但是,他依然在安安静静地打着水,安安静静地浇菜。
很快的,满满的一桶水被吊了上来,桶很小,可是,水很清,满满的一小桶清水映着的天空却有些迷蒙。
他正要把这桶水朝着挖好的水沟浇下去,就见一个干净而英俊的白衣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柔声道:宋先生,让我来吧。
说着,就要去接木桶。
这个干净而英俊的白衣人是前天才到这里来帮着他浇地种菜的,他跟他一样,都不像是种菜的人。
可是,那白衣人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年纪轻轻的就要在这里种菜的那丝失落感,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知道是因为初来时的新鲜,还是,还是同样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说,宋秋离也没有问。
宋秋离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仿佛在为他感到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学人去赌,结果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输掉了,正好在这里种菜。
他已经在这里种了十年的菜,而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像这种事情,像他这种年轻,假如一直呆下去的话,一定会疯的。
白衣人要接木桶,可是,宋秋离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慢慢地避开他伸来的那双干净而好看的手,提着水桶,径直去浇菜。
不知道是他觉得这白衣人的这双干净而好看的手是不适合浇菜,还是因为他对这个白衣人根本就没有好感?
白衣人却完全不管这些,仍然跟在他的身后,甚至还不停地哀求道:宋先生,你还是让我来吧。
宋秋离仍然一声不吭,看着一颗因为缺水而快要枯萎的卷心菜上,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快要死了。
白衣人伸出的手猛然抖动了一下,看着宋秋离那几乎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瑟缩所地道:宋先生,你是在说我吗?
宋秋离却不答话,只是将满满的一桶水浇在周围其它的菜上,然后,回过头来,看着那棵快要干枯的菜喃喃地道:如果给你水,大概你就不会死了。
白衣人看着他把周围的菜都浇了,可是,就是不给那颗快要死的卷心菜浇,感到很奇怪,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在来之前,白轻候好像已经告诉过他:在这片山坡上,你还有一个伙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伙伴,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奇怪的事,你都不要觉得奇怪。
因为你越是觉得奇怪,他越是不告诉你,等你静下心来根本不去想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这就叫见怪不怪。
白衣人虽然已经做好了吃惊的准备,可是,看见了宋秋离的这些举动,他还是觉得奇怪,他简直是太奇怪了。
宋秋离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忽然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为什么我给其它的菜浇水,却偏偏不给它浇?
其实,我已经有整整十天都没有给它浇过水了,就是想看看他究竟能熬多久,菜就像是人一样,都是需要磨练的。
久经磨练的菜就像是久经磨练的人,磨练得越久,越好吃,如果让你来浇水的话,你一定会给它浇的,是不是?

还没等那白衣人开口说话,他又接着道:可是,如果你真的给它浇水萼话,那我十天的工夫岂不是功亏一篑?
究竟是什么功亏一篑?他之所以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究竟要做什么?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带着种种疑虑,整整一个上午,就在浇菜中过去了。
下午的活,仍然是浇菜。
白衣人仿佛都快要被这些疑虑给压垮了,所以,刚一开始干活,他拿起水桶,向宋秋离央求道:宋先生,还是让我来吧。
宋秋离最后被他央求得实在是有点儿不耐烦了,便把眼一瞪,冲着他大喝道:如果你要是再来烦我的话,我就把你扔到井里去。
白衣人赶紧后退了一步,像是被吓住了似的。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宋秋离,心中却又偏偏充满好奇,道:宋先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把我丢到井里去,那谁来陪你说话呀?你一个人,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宋秋离将水桶放在地上,两手支撑着把手,盯着他,冷冷地道:哼,你没来的时候,我也没死。
白衣人摆了摆手,拿起放在井架上的抹布,细细地擦了擦他那双干净而好看的手,道:宋先生,可别这么说。
宋秋离忽然觉得,有股沉重的气息正从这个白衣人的身上慢慢地弥漫而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宋秋离仍然一脸的平静,看了看他,道:难道没有你,我会死吗?
白衣人将抹布又重新搭回到井架上,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淡淡地道:宋先生,没有我,你真的会死。
他的笑干净而澄澈,就像是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那桶水。
可是,宋秋离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笑容里隐藏着一种无形的杀气,而他那双几乎完美无瑕的手上的杀气更重。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宋秋离提着木桶的那只手忽然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水溅到白衣人的腿上,道:哦?
但是,他的手之所以会抖动,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长久以来终日与青菜为伴,现在终于遇到了高手时的那种莫名的兴奋感。
就像是那些有噬血嗜好的人,在闻到血腥时所涌起的那种兴奋感一样。
白衣人将自己那双干净而好看的手慢慢地拢到袖子里,在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把轻轻的,薄薄的,几乎透明的刀。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把短刀,甚至可以感到自己的皮肤上已经有鸡皮疙瘩冒出来,那同样是在遇到高手前的那种莫名的兴奋。
可是,他仍然在笑,笑的很好看,就像是他的手一样,柔声道:我知道,你姓宋,二十年前你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叫你宋秋离。
可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底细,谁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师承何人,家居何地,大家只是知道,自从宋秋离在江湖中一出现,就成了名人。
因为你的剑至今为止,好像还没有遇到过敌手,所以,大家都觉得很好奇,都在猜测你的来历。
而那个时候,在下还区区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幼童而已,刚刚学会拿剑,虽然也对先生景仰得很,可实在是无缘相见,更没有什么资格能够跟先生一决高下,可是,现在终于可以一睹先生的尊容了,真是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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