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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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为欢几何
王骁气急攻心昏过去後,被林傲令人抬到了客房中休息。
好在他本身功力浑厚,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悠悠醒了过来。
今日本是他要归去天鹰盟之时,却横遭剧变,方才和冷飞笑谈共饮的气概已全然消退,徒留一脸空茫悔痛。
林傲还道他醒了又要大吵大闹,急忙向冷飞使了个眼色。
冷飞会意,上前扶起王骁,正要相劝,不料对方轻轻摇了摇头,便推开了他。
此时时夜也被送到,杨鼎命人把他架到床前的椅子上,这就退了出去。
真相大白之时,不知此二人将如何以对?杨鼎站在门外,想起江妄,心又揪了起来。
林傲看了眼神形已是憔悴不堪的时夜,完全未意想到自己竟会把人折磨至此地步。
冷飞看见时夜一夜不见,便成这般狼狈模样,已猜想到昨晚林傲必是下了狠手。
况且如今又多出事端,若王骁誓要报复,只怕时夜终是难逃一死。
他盯了眼神色多不自然的林傲,恨他个蠢人怎能把时夜往死里逼。
对方毕竟还是冷月宫的主人,此处一半仍是原冷月宫的手下,若得知时夜横死,或许又是一场暴乱之始。
现在两人的目光的皆落在王骁身上,看著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突然出手取了时夜性命。
屋里的情势可谓一触即发,然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时夜却只是安然地靠在椅子上,头偏向别处,既不看林傲,也不看王骁。
王骁忽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时夜,林傲生怕他突然出手,正想过去,可冷飞已看出王骁似乎心情已逐渐平静,应是不会急於报复,摇摇头止住了林傲。
"阴帝时夜,你骗得我好苦。"
王骁撑著扶手著俯下身子,把时夜整个人都圈在了椅子之中,他目中痛苦悲愤,却又强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不骗你,只怕家破人亡的就是我了。"
时夜轻笑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不畏不惧地对视上王骁的眼。
王骁被时夜依旧如初见般清澄明亮的眼一看,心中陡然一空,便不知该说些什麽。
原本想要斥责的话也被哽在喉间难以出口。
是啊,两人本就是互为对立,怪只怪,自己一念不忍,救了此人,不知其祸,更是误中陷阱,落得今日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又能怪谁?
他苦笑一声,看得旁边的林傲和冷飞皆是不解。
"白衣,如今戏已唱完,这结局你可满意?"王骁兀自念了一句,渐渐退开身子,离了一步才笑望著时夜。
"白衣,白衣,白衣无纤尘,多好的一个名字。我初见你,惊为天人,心中难免生出杂念,後又不忍见你受刑锋之辱,这才竭力相救。本想虽不能口付真心,却也算稍行善事,上无愧於天,下无悔。。。。。。於己。哪知,我真心相待却换来你早就预谋好的无情陷害,不仅以色诱我,施以制**之术,而现在更是因你牵连,害我阖家被屠。若非冷庄主手下留情,我也早就死在你的制**银针之下了。"
时夜听完王骁的话,漠然闭了眼。
"是我对不起你。"
大概是没料想时夜会出此言,王骁神色一变,愈发悲恸起来。
他不断想起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也不知是悔,是恨,还是不舍。
他突然仰天大笑,声音却是怆然凄切。
林傲不知原来时夜和王骁之间竟如此多的渊源,又想起曾经时夜也是如此在自己面前假意虚情,一时感同身受,只觉得自己也是被骗被害了许多。
他狠狠瞪了时夜一眼,原先还想过就此放过对方的念头一下烟消云散,平空又生出怨怼。

"好一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老子真该一早杀了你才是!"
他上前一把扯住时夜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
裹在时夜身上的被单也因他一跌逐渐滑落,时夜痛哼一声,随即咬紧了唇。
王骁低了头看见时夜袒露出的身体上满是伤痕,特别是肩胛一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仍可见森森白骨。他还记得那里本是刑锋烙上去的飞鹰,再仔细一看飞鹰已又人被烙去了半只羽翼,如此一来,怎能不使人伤得血肉淋漓。
本是报著决断恩怨的王骁,见了时夜这样子,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好像是察觉到了王骁怜悯的目光,时夜挣扎著扯住被单一角,用经脉已断而老是发颤的手用力拖住,想盖了这身伤痕。
对,现在的他是可怜,他是凄惨,他是自取其祸,可他仍是不愿要人同情,特别是一个自己背叛过的人,敌对的人来同情。
王骁看他怎麽用力也无法将一块被单好好遮住身体,正要去扶他起来。
林傲却早是按奈不住地将人抱了起来,用被单紧紧裹住。
待到时夜摔一下的一刻,林傲便悔了。
其实他和时夜之间哪有王骁那般的血海深仇,即便是有,自己不也都狠狠报复了吗?
时夜伤口痛得很厉害,他也无力再挣扎,由林傲把自己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看一眼目光中有些愧疚的林傲,苍白的脸上硬扯出个笑,轻声说道,"多谢你了,夫君。"
林傲被他的话一僵,愣在那里,再去看时,时夜已是不看他,又望向了王骁。
"你这身伤。。。。。。"王骁不期然便问出了声,他的心底终究曾为那惊鸿一瞥留下了许多眷恋,虽然物是人非,却又如何能轻易捐弃。
时夜哀叹了一声,旋即便气若悬丝地笑了起来,"天理循环,善恶有报。王护法,你看,老天还是公平得很的。"他说完话,转头看了林傲一眼,却似带著怨恨。
王骁忽然觉得自己已是倦了,身已败,名已裂,家已破,就连真心相待的爱人也是虚影。
戏已落幕,两败俱伤。
"看来,天鹰盟我是回不去了。所谓武林正道之首,却将我家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呵。。。。。。枉我自诩替天行道,维护正义,到头来,却也落得如此下场!算了,你走吧。"
王骁长叹了一声,摆了摆手,坐到一边,再也不看时夜一眼。
林傲见王骁既肯轻易放了时夜,赶紧叫了人把时夜抬回去,生怕再生变故。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王骁看见时夜出去了,心知这便是自己与白衣的最後一面。
他倒了一杯酒,一口饮酒,笑著看了看林傲和冷飞,道,"多谢二位,我与他之间虽然恩怨难解,却也不想再过多执著,也请你们不要再为难他。"
他说完话,又闷声不语,只是喝酒。
冷飞知他心中仍是悲痛交加,这就叫住林傲一同出去,留王骁自己清静片刻,也好好想想以後该如何。
一直到夜里,王骁也未曾出了那间客房。
被派去送上晚饭的仆人一进屋便吓得丢了餐具,急忙回告正在厅中细品著美食的主人。
"大事不好!王护法自尽拉!"
此言一出,冷飞惊愕非常,手中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他和林傲急忙赶去王骁休息的客房,一进门便见了王骁仰坐在椅子上,脚下一滩血迹,而那柄用於自刎的剑仍握在手中,至死不曾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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