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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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的赐宅与陆元方的宅第都在洛阳北城,也都位于距离皇城前三排的坊区,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唐松就一直没雇车,边走边想着心事。-
针对四世家的行动有很多准备,但一旦真正开始动手后他反倒闲了下来。有心想见太平,无奈两人虽然是结伴从江南北返,却没有一起到洛阳,太平先折去了长安。毕竟她前次是以巡视长安别业的名义离京,随后才有了江南之行。这回要返洛阳,仍是先需往长安会合公主仪驾,这才不至于引人怀疑。
太平远不是一般的公主,仪驾规模庞大,行动自然就缓慢,算算时间,现在当还在由长安来洛阳的路。
唐松原还想着这是她身份使然,不得不如此。但发生了今天早朝的变数之后,才自嘲此前真是想的太简单了,太平这贼娘们只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分明是利用人不在洛阳的机会为自己避嫌。
看着她在暗室之中,男女之事如此大胆放肆。却没想到一旦涉及到政治行动却又如此谨慎到奸狡的地步。
这贼娘们!想到这里,唐松不免又要骂几句。
作为交换条件,这次太平虽然答应配合他对付四世家,但她的班底却是半点都没给唐松透露,是以此刻她不在京中的话,唐松根本就无法插手到她那一系势力的运作中,纵然有心根据乱局想做些因应调整,也不知道该联系谁去。纵然他去了。别人怕也不会认他。
这一遭与太平的合作,真是被动的很了。越想这事,唐松越是郁闷。到了后来难免心中暗暗发狠,“有你用到我头的时候。届时若不让你欲仙欲死,就对不起今天你摆的这一道”
边走边想着心事,没多久就回了赐宅。回来之后照例要先到水晶那丫头房中看看,却见她的神情似是有些萎顿。
看到这个,唐松立时生出些自责来。前些日子由江南来洛阳,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到了之后他这几天又一直忙活,竟是没顾得多陪陪水晶。而她又是那种离了自己便再不肯出门的人,这长途远行的疲乏加日日在房中的憋闷,精神不振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一念至此,看看时间刚过午时。虽然有些热,但天气着实不错,唐松便道:“水晶,咱们出去玩儿去!”
唐松这些天一直忙,陪她的时间就少。此时听到这话,水晶顿时来了些精神。虽不曾说话,但眉眼弯弯中透出些神往之色,或许是又想起了去年科考前唐松带着她遍游洛阳胜境的经历。
听唐松此言。那几个丫头也顿时来了精神,叽叽喳喳的说着明日就是盂兰盆节。今天城中各大佛寺必定热闹非凡的闲话。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起水晶跟随唐松出行的装备来。
小厮的衣裳。小厮的帽子,还有许多化妆用的物事,这是便于把水晶往丑里打扮的。
接过丫鬟们递过来的小厮装,水晶正要去换衣裳时,却被唐松给叫住了。
或许是之前的自责在作怪,唐松也就不再去想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情,只想着带水晶出去好好玩一回,让她高高兴兴,漂漂亮亮的,“今天不穿这个”
说完,唐松侧身过去笑着向那几个丫鬟道:“且拿出你们全挂子的本事来,把你家小姐打扮的越漂亮越好”
这一下,那四个丫鬟的叽喳声顿时更嘈杂了八分,受此气氛熏染,唐松满心的郁闷也松快了不少。
小半个时辰后,当丫鬟们拥着水晶走出来时,饶是唐松与她朝夕相处也不免有些花眼。
水晶本就天生丽质到祸国殃民的地步,再经过一番经心打扮,其结果就是……妖孽呀!带着这样的女人出行,想不招人恨都不行。
雇了两辆高大的轩车,一并叫了官兄弟同往发散后,唐松带着水晶等人出府直往白马寺而去。
若说洛阳声名最盛的佛教禅林必是白马寺无疑,出门之后越往白马寺道路就越拥挤,待到山门前时已是人山人海,热闹的不堪。&&
看到这样热闹场景,唐松的情绪已彻底好起来,下车与官兄弟笑说闲话,四个丫头互相叽叽喳喳不停,水晶则如去年来此时一样,牵着唐松的衣角看四下里的各种热闹。
那四个丫头本就容颜俏丽,聚在一起很是惹人眼了,更别说还有水晶这祸国殃民的,他们这一下来,顿时就在热闹的山门前吸引来无数目光,有对水晶无双丽色的惊艳,亦有对唐松的羡慕嫉妒恨,没办法,谁让水晶如此不避嫌疑,表现的与他如此亲密?
不是不避嫌疑,实在是水晶心里根本就没有“嫌疑”这个念头。
目睹此状,唐松感慨这一趟拉着官兄弟同来真是太英明了,若非有他们压阵,自己带着五个美女还怎么玩儿?由此想到大户人家出行时必是仆从甚重的景象也就能理解了。
既然躲不过,索性就无视。唐松懒得再理会那各种各样的目光,带着水晶穿过阔大热闹的山门入了白马寺。
寺内也是人头涌涌,种种喧闹无需再表,将各处殿廊游了一遍后,眼见水晶与四个丫头额头见汗,也觉有些累的唐松便唤来在寺中四处招呼的僧人,填了一重注香油供奉后,一行人便被满脸欢喜的和尚迎往后寺精舍奉茶。
过了两重殿宇,人稍稍的少了些,众人刚刚走出罗汉堂,对面走来了三个结伴而行,衣饰普通的中年。
说是中年,但这几人鬓间居然都有了霜色,脸隐隐也有粗粝的皱纹,实与这个年纪的普通百姓不大一样。
因这几人气质不同,唐松边向前行边着意多看了几人一眼。但让他奇怪的是若是一般人被个陌生人这般面对面的看着,必然要回个眼神的,但这几人却对他的探看无动于衷。
恰在这时,唐松猛然发现官兄弟的身子陡然紧绷起来。但不等他疑惑发问,双方已经走近。正是要错身而过的时候。
就在这个刹那,几道比阳光更亮的刀光蓦然而起,其中两道直奔身边的官兄弟,另一道则是挟带着凌厉的杀机直奔唐松而来。
后世加今生,唐松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当年在襄阳时曾经历过一次刺杀,那也不是针对他的。更何况那次还是远程以弩弓射杀。就他自己而言,别说亲身经历,就是想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遭遇这样凌厉的当面刺杀。
瞬时之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瞅着那一道刀光当胸而来,整个身子却做不出半点反应。
就在生死一线之时,一只脚踹在了他肚子,仅仅只比刀光快了数息。这时唐松刚下罗汉堂前的台阶,吃此一脚后。身体还不曾前倾,脚下先已向后一绊,整个人顿时向后摔倒。
身子后摔,堪堪于电光火石之间避开了当胸一刀。随即便听“啪”的一声脆响,却是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向下砍在了他的腿。腰间所系的玉制佩珂瞬间粉碎四溅的同时,那刀势头未尽。向下一个滑脱,唐松腿顿时多了一道长达一掌的伤口,血立时就滚涌出来。
刚刚还是满眼升平气象,转瞬便有刀光劈面而至,一切来的太快,直到腿中刀,身子摔在地后,唐松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又重新恢复过来。
刺杀!
这时那四个丫头也终于清醒过来,张口就开始凄厉的高叫起来。
叫声如此尖利,唐松却听不到,盖因刺杀他的人一刀不成后,挽手之间刀身一回便出,再次势在必得的当胸而来。
刚才是官谨拼着臂中一刀为他挽回一线生机,现在官两人被死死缠住,根本无暇救援,生死一线之际,唐松也根本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倒下的身子一滚,随即重重一脚踢在陪在他身边的和尚身。
刺客势在必得的一刀正中和尚当胸,和尚的惨叫声只让人不寒而栗,濒死挣扎之际,和尚胡乱挥舞的双手居然抓住了刺客的一只小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什么是断不肯放的,这个白马寺的无辜和尚不仅替唐松挡了必死的一刀,还为其赢得了宝贵的片刻时间。

这时高度紧张到神经要绷断的唐松不仅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甚至就连腿的伤势也感觉不到疼了,脑子却比任何时候转的都快。起身推开了另一侧的水晶,爆吼了一句“散开”后,便直往来时的罗汉堂奔去。
进了罗汉堂,唐松便直接窜进了一边的神像后面,身子刚一进去,就听“嘭”的一声闷响,却是重刀劈中罗汉像的声音。
白马寺是天下有数的佛教丛林,里面的陈设装布就远非一般寺庙可比。譬如这罗汉堂内两边立着的罗汉像便尊尊高可近丈,神态服饰惟妙惟肖。因神像太大,为清理之便,每一尊神像前后左右都留有可供人展身的空间。
全无还手之力的唐松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般借着这独特的地势之妙躲避着刺客的追杀,不过即便如此,虽然侥幸保住一命,后肩却不免又中了一刀,要不是他在生死之间躲避的反应格外快一些,就算不丢性命,从此也是独臂人了。
不知躲过了几刀,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神像外面突然传来迭声“公子”的呼唤,随即就有人往他这边寻来。
直到官明扶住他之后,唐松才敢停下脚步。这短短的时间里体力消耗太大,乍一停下,唐松站都站不住了,喘气如牛,感觉肺都要炸开,脑子也是一片眩晕。
“今天白马寺中人多,那几个刺客见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就跑了,我与大哥顾念公子安危,并未去追。大哥臂也中了一刀”
也不管唐松听没听明白,官明边扶着他向外走去,边语带狰狞道:“这三人必是军中积年的悍勇,可恨我与大哥又无兵刃在手……”
“说这许多作甚。还不赶紧扶公子出来,好找人止血治伤”官谨不顾胳膊的刀伤,与官明一左一右扶着唐松向罗汉堂外走去。
直到这时,唐松才能勉强开口说话。声音干涩的如同满嘴都是沙子,喉咙里也渴的要命“水晶呢?”
“她非要过来,怕她来了添乱,请寺里的僧人代为照管住了”
虽然知道刺客的目标只在自己,水晶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直到听到这话之后,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时他们刚刚走出罗汉堂,被夹扶在中间的唐松脚下猛然一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肩腿受伤的身子就被一股风暴般的强力按到了地,随即背一沉,却是有人伏在了他的身。
几乎与此同时,伏在他身的那人身体猛的一颤。随即官明痛嘶声道:“大哥小心,是军弩……”
不等官明吼完,身心都已承受不住的唐松就此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松隐约觉得脸有一点一滴断续的清凉,眼皮却是极重。缓缓睁开眼睛,先是一片恍惚,随即才看清楚水晶的双眼,此时。这双眼中再没有了令人惊艳的云淡风轻,红的厉害。水雾缭绕,不时就凝成一点泪珠滴落下来。
见他醒了。水晶也没说话。
唐松极力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无力的抚了水晶的脸,想要替她擦去泪水。脸也尽量做出笑容,“傻丫头,我没事了,再哭可就淹死我了”
水晶依旧无话,只是仅仅攥住了唐松抚在她眼睛的手,眼泪不仅没少,反而如断线的珍珠般越滚越多。
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唐松只能岔开话去,“我渴了”
这倒是比什么都管用,水晶顿时便去倒水。趁此间隙唐松看了看环境,这该是白马寺内的一间禅房,面积不大,屋里就只有他与水晶两人。倒是外面的门口处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大哥,进来”
“公子,你醒了”带着肩膀裹好的伤,官谨应声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穿着皂服的公差,只是看他腰间裹肚的颜色,这分明是个都头。公差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禁军服色的校尉。
唐松也没理会这两人,只是急问道:“六哥怎么样?”
官谨声音低沉,“中了一弩,虽侥幸未中要害,但生死尚在两可之间”
闻言,唐松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只是隐约的记忆,他也知道若非官明替他挡了那一弩,他就是必死无疑。
屋里的气氛一时份外凝重。目睹此状,那公差都头与禁军校尉对视了一眼后都指望着对方先开口。
也怪不得他两人如此为难。盂盆节前,白马寺内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刺杀之事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更别说这被刺杀的对象还是唐松。
有去岁轰动神都的贡生暴乱打底,随后又发生过庄海山与柳叶酒肆里的事情,唐松的知名度在京兆衙门里那可是当当作响。
这都头自然知道眼前这主儿可是能跟官待诏一同在小酒肆吃酒的人物,是以闻报赶来后乍一听到被刺的是他,且还受了重伤,顿时脑子里就嗡嗡作响,几至于乱了心神。
好死不死的白马寺这一片可是他的辖管范围,而且今天还真是他应份当值的时间,真要有个什么,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他,亲爹呀!
一边急令人往京兆尹衙门回报,这都头一边就将唐松安置在了这间禅房内,随即让带来的一票公差死死守住了禅房的门窗,至于找人治伤备药也都是他一手操办,只有说不出的殷勤小心。这一切都盼着能在唐松面前提前垫个话儿,好歹能在后面拉他一把。
他也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最后怎么了结,倒霉的人里都不会少了他,到那时唐松的一句话可比什么都管用。
因洛阳太大,是以治安防务之事历来都是由禁军协助公差共管,对于那禁军小校而言,都头的痛苦同样也是他的痛苦,而且隐隐之中他还有着一层更深的忧心。
弩弓只有将作监才能制造,也根本不会流向民间,是实打实的军中重器。即便在军中,不打仗的时候这等精密的军械也是监管很严。尤其对于驻扎地极其敏感,且还担负着皇宫安全之责的禁军来说,弩弓更是被看管的死紧。而各式弩弓中,又以体形小巧,便于随身携带的手弩更是重中之重。
今天刺客的第二波刺杀所用正是手弩,这本就是刺杀的无双利器。而洛阳城中,唯有禁军才有资格拥有弩弓。即使说这手弩不是出自禁军,那同样担负着城门守卫检查之责的禁军也脱不了干系。
这禁军校尉虽然不知道唐松的根底,也因官职不高的缘故并不了解朝廷的纷争乱象,但仅凭一点常识,他也知道这回禁军怕是有大麻烦了,手弩这么敏感的军器出现在一场同样敏感的刺杀中,其意义甚至已经超越了这个案子本身。
唐松既不想也没有精神跟这两个没什么事情决定权的人闲话,不等那公差都头开口,便请官谨领着他们出去了。
在水晶小心翼翼的照拂中边小口的喝着水,唐松也顾不得精力不济,脑海中飞速运转,思来想去的都是一个问题——谁要杀我?今天主使这次刺杀的究竟是谁?
因有前次襄阳刺杀案的经历打底,唐松也知道弩弓的意义所在。那禁军校尉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敢做同时又有能力做出这样事情的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
位高权重又有要杀他的理由,这个范围就已经很窄了。在这个范围内能想到的有三人之多,这三人都有能力,也都有意愿安排这场刺杀。划出嫌疑目标容易,但再下一步想要具体到某一个人时,任唐松综合各种情势后再反复思量却始终都无法确定。
眼前迷雾一片,这人究竟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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