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逻辑哲学论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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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游戏规则说。
规则的意义就是它在围棋中的用法。
维特根斯坦指出语言游戏有无限多样性,同样,围棋这一游戏也具有无限多样性。关于围棋有句老话叫“千古无同局”,这一论断完全是有科学依据的。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计算了棋局的变化,然而他却算错了,现代人已经搞清楚,棋局的变化有3的361次方的可能性。
规则是从游戏中诞生,一如语法是从语言游戏中诞生。这个问题是毋庸置疑的,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一样,只可能先有围棋游戏,后来才会产生游戏规则,一如先有语言,后来才会产生语法。语法具有规范语言的工具性,同理,规则也具有规范围棋的工具性。规则既然是工具,那么它的意义就只能在使用中表现出来。
工具是要靠人去使用的。人是语言游戏的主体,同理,也是围棋游戏的主体。因此,主体的参与性以及不同的主体进行围棋游戏的不同方式便成了考察游戏规则所必须首先考虑的。当前,中日韩三国规则不一,归根到底是基于不同的主体进行围棋游戏的不同思维方式——中方兼重子空,日韩独重围空。因此,不同的规则所带来的困扰必定要由游戏的主体去解决。如果不同的主体之间无法达成共识,统一的规则自然无法形成。维特根斯坦反复告诫人们:“不要想,而要看!”其中意思是人完全可以通过细致的观察来“看”出语言游戏的意义,而不需要通过冥思苦想去发掘。同理,我们对待围棋游戏,也完全可以通过细致的观察来看出围棋游戏的意义,从而完善规则。当然,这并不意味不要去想,只是我们不能脱离当前的实际围棋游戏去空想。
“我们既不可能遵守公共的围棋游戏规则,也不可能拥有私人的围棋”的悖论及其解决
中日韩三国的围棋,无论哪一国的围棋游戏都是在遵守一定的围棋游戏规则下进行的。缺了规则的监督,围棋游戏就无法正常进行,围棋的游戏者就会产生争议。像吴清源当年不愿补棋而对手坚持他要补棋正是因为规则中的疏漏。然而我们在遵守游戏规则的过程中似乎面临着这样一个悖论——“没有什么行为方式能够由一条规则来决定,因为每一种行为方式都可以搞得符合规则。”比如说,现今的围棋正式比赛规则中规定棋手不能吸烟。但是这个“不能吸烟”是怎样才能算“不能吸烟”呢?如果老聂掏出一根烟,点燃,放在手中,并不往嘴里放,或者叼进嘴里并不吸,这好像也没有违反“不能吸烟”的规则。当然,老聂的对手心里肯定不会这么理解。因此,规则似乎是有赖于解释的,因为不同的人对于规则可能有不同的理解。
中日韩三国的围棋,无论哪一国的围棋事业也都是职业棋手们集体智慧所造就。对于这一点人们都有共识。不过人们所迷惑的是,到底有没有用于表达纯个人的思路的私人围棋?纵观围棋历史,难道那一个个天才棋手不是都各具特色,棋风迥异吗?分析一张张棋谱,难道不能从棋谱中的棋着跟惯用路数分析出是哪一位棋手下出的棋吗?我们知道,痛感是私人性的,没有人知道别人的痛。那么棋感自然也是私人性的,李世石的棋感自然让李昌镐摸不透。李昌镐还说过李世石惯于想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这么来看,用于表达纯个人的思路的私人围棋是存在的么?——答案恰恰相反。尽管棋感跟痛感一样是私人的,但要把棋感在棋盘上表达出来,就要用公用的围棋着法,一如表达痛感要用呻吟声或“我好痛”之类的公共性言语。你无法用别人无法理解的围棋着法来表现你的棋感,正如表达痛感不能用别人猜不出来的方式。重要的还有,你所用的公认的围棋着法,必须是符合围棋游戏规则的,比如,如果你连下两手,自然是不对的,自杀手段也是规则所禁止的。而规则显然是公共的,针对私人的规则是不可理解的。

于是,问题来了——“我们既不可能遵守公共的围棋游戏规则,也不可能拥有私人的围棋”。
根据维特根斯坦的思想,我们对于以上问题可以做这样的解决——
维特根斯坦认为,尽管规则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依赖于解释的,但规则绝不是任意制定的。人们长期的社会实践以及由此而形成的习惯决定了遵守游戏规则也成为了一种实践活动。那么,我们遵守围棋游戏规则并不是“私人地”遵守规则。我们中的任何个人都不能把自己的行为解释为符合规则的来声称自己在遵守规则。解释只能是社会性的。不管你个人拥有如何显赫的名望,具备多么高的棋力,你也无权对规则作自己的解释。我们在下围棋的实际活动中所遵循的围棋游戏规则尽管带有含糊性,却发挥着实实在在的引导作用。裁判作为一场比赛的冲裁人员,虽然可以担负起消除规则含糊性的职能,但他也无权扭曲规则。当然,出于人情或其他利益考虑,具体到个人,可能有徇情包容现象,比如,秀哉偏袒自己坊门弟子把该判濑越赢的棋变成了和棋,看到老聂吸烟的裁判扭头装着没看见。但这毕竟是跟规则的社会性解释有抵触的。
我们要看到,围棋规则规定了我们下棋的一些行棋思路、提子限定及判别胜负的方法,但是围棋规则没有完全束缚我们的手脚。我们在下围棋的过程并不是时时处处都要想到规则在约束着棋局。事实上,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需要由规则来作出约束,规则不能规定我们什么时候释放胜负手,什么时候保守忍耐。我们在遵循一定的规则的同时,仍然拥有广大的自由发挥空间,主体的创造性并没有被泯灭。另外,表达纯个人的思路的私人围棋的提法显然是跟著名的“自我中心困境”难题有关。这一难题内容为:人们如何从私人的感性知识达到公共的知识的?维特根斯坦认为,知识的私人性与公共性的区分是人为划分的。这个难题是认识论者自己掘出的鸿沟,要消灭这一鸿沟就不能再去挖掘。因此,我们只要承认围棋作为公共性的游戏,从来就不是私人性的游戏就可以了。那种所谓某某某的围棋的提法,其实并不意味着那一些围棋着法就专属某某某所独有。正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我们不能说新大陆属于哥伦布一样,但是我们可以用发现者的名字来命名,比如亚美利加洲就是用航海家亚美利哥的名字来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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