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暗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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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的大火阻隔了七百名以上的半人马,如果不是这样,营地中此刻怕已没有几个幸免者
弃战的百十多个蜥蜴人用伤患同伴的尸体在火焰中淌出了一条逃亡之路,它们是个残忍而好战的种族,这种情况很正常。
没有谁去追,大多数人已经累的连拿着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奥格尼师施展魔法,再度释放环状火墙,紧挨着之前的火墙,形成厚达十米的火焰地带,徘徊在火墙之外的半人马在抛射了几波箭雨之后,以俚语高呼着‘血仇血还!’,和嗷嗷乱叫的尼萨山蜥劫掠者一道,在冷雨绵绵的阴霾黎明撤退了。
大胜!但没有人庆贺。一半以上的幸存者都是在见到敌人远去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就瘫倒在地上,其中两个脸带放松的微笑,却再也没能起来。
驮兽骑乘几乎死尽,成员死了一半还多,活着的人也几乎人人带伤。而这里离三岔口两天以上的路程,前边是森林,后边是荒丘,真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营地中青烟袅袅,烧灼后的焦黑,又被冷雨淋湿,泥泞、血污,一片狼藉。欧斯特提着枪,向营地之外走,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变深变灰的皮肤,以及忍耐不住微微颤抖的四肢。
塞了块黑暗肉干进嘴里,慢慢的用唾液润湿,慢慢的咀嚼,仿佛在品尝战斗之后的余韵。
一个还未死透的蜥蜴人在雨地里挣扎,欧斯特顺手在其喉间补了一枪。
绕过几根林立在地上的投枪,欧斯特看到了铁架车旁已经死亡的一个冒险者。失去了光彩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身旁不远处是沾染了泥污、血迹和雨水的鲁特琴。昨晚那悠扬的琴音似乎还在耳畔回荡。琴弦未断,人已逝。一个纵跃翻过铁架车,继续向前。
火墙已经基本熄灭,它的持续燃烧本就靠施法者不断的引导元素之力维持,在这样的天候,维持一堵已经是非常困难,起第二面火墙,则是吓阻的成分居多,目的达成,奥格尼已经中断了法术、迫不及待的进铁甲车中冥想恢复去了,没人知道他在这次黎明之战中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显然不会只是腰酸腿痛那么简单。
地上被焚烧出一圈硫化带,异常明显,土还是热的,雨滴打在上边化成了水汽,如雾飘散。穿过去,继续向前,欧斯特最终来在了一具焦黑的尸体旁,是那个敌方法师,二度施法时被他用箭射死,结果发生术法能量崩溃,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死的很彻底,而且附带毁掉了欧斯特一只箭,不过一些自带魔法抗性的器物倒是留下了,三个戒指,一条项链,一根魔棒,还有一小块未被烧毁的法袍前襟。有人说魔法师就是一个会移动的宝石袋。欧斯特猜测,那三个戒指中,有一枚是储物戒指。但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无法使用的物品都意义不大。储物戒指是需要指定魔力来开启的,他没有。
回到营地时,欧斯特见几个冒险者正在同席尔夫吵闹。
“这任务我们放弃,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就是,就是。我们要离开。”
“你们应该事先声名,跟克洛萨半人马和尼萨山蜥人结下了死仇。”
“哪里有那么简单,你们看。”咣当、咣当,投矛、甲胄、战刀、盾牌被扔在了地上。“这些精良的装备,就是王队的士兵也未必能全部拥有,现在却出现在了半人马和山蜥人的身上、手中,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席尔夫吭吭哧哧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骑士休也是显得手足无措。
“诸位,我有几句话要说。”走过来的欧斯特喊了一嗓子。
“夏尔。”
“是夏尔。”人们小声嘀咕着,吵闹声马上停息了。可以说,这里活着的每个人都受过欧斯特的恩惠,如果不是欧斯特一次次的在他们濒危时及时射出‘救火箭’,他们中的很多人现在恐怕尸体比雨水都冰凉了,哪还有命在这里吵闹?
欧斯特仍带着狼首盔,从正面看,除了下颌,几乎整张脸都隐在面甲之后,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那双蓝中透紫的妖异眼眸,衬着这狼首盔,感觉比魔狼都要让人胆寒三分。
“是谁第一个吵着要离开的?”欧斯特声音冷漠的问。眼神如电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沉默,没人答话。
“是谁?”欧斯特的声音已经给人以结冰的感觉。
“是我。”一个壮汉站了出来,大声道。看着昂首挺胸、无惧无畏,但不停暗暗吞咽口水的小动作出卖了他。
欧斯特向这个壮汉走去,冒险者们纷纷让路。
欧斯特盯着壮汉,缓缓的绕了一圈,壮汉一边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搐。场中一片沉寂,人们不自觉的屏住呼吸,雨水砸击在盔甲甲叶上的哔哔声清晰可闻。
“是谁给你出这个注意的?”欧斯特目光灼灼的盯着壮汉。
“是、是他。”壮汉指了指一个三十虽左右的健壮男人,看着装,是名商队伙计。
人们感觉只是一瞬间,欧斯特就已经跨越四米的距离,到了这个男人的身旁。咔嚓一声轻响,这男人的下巴被欧斯特卸了下来,然后是胳膊和腿。噗通!健壮男人跌倒在泥泞中。
欧斯特目光再度从神情各异的人们脸上扫过。道:“我不想跟诸位讨论什么阴谋。我要是说的问题只有一个,荒丘地带,敌人数量有多少你们也都见到了。谁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急行一天一夜回到三岔口?谁有把握穿越前边的莽林到达下一个镇子?”
顿了顿,欧斯特接着道:“道理并不深奥,是有人利用了你们激愤的情绪。是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哪还有不明白的,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地上的健壮男子身上,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叛徒,奸细,这种人一旦被抓到,想要痛快一死都很难。
“查查他嘴里有没有装毒牙,我想一定有人可以让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欧斯特撂下这句话,离开了人群,行到射楼之下,就在四根木柱之间搭起了黑暗帐篷,一头钻了进去。
等到欧斯特从帐篷里出来,已经是黄昏。地面依旧潮湿,看情况,雨应该是中午左右停的。
营地依旧,秩序井然,死掉的驮兽和骑乘被堆了一堆,缴获的战甲和武器被堆了一堆,敌人的尸体被丢到两百多米之外的一条沟里,铁箭被一根不漏的收了回来,就放在欧斯特帐篷之外;铁架车被拼接的更加紧凑了,真正的收尾相接,外圈还用投矛布下了斜朝天的刺篱。
鼾声在营地中回响着,三十多个人劳累了一白天,才完成了繁重的工作,匆匆扒了几口饭,倒头便睡,现在正是香的时候。
只有一个岗哨,碧洛迪丝,在射塔之上。见欧斯特看他,轻轻摆了摆手打招呼。
欧斯特点了点头,从腰包里又摸出一块肉干塞进了嘴里。
仅剩的一顶大帐篷成了病号间,简易的病床上躺着五个重病号,帐篷一角的小床上,躺着一脸疲倦的女性牧师,魔剑士双手拄剑,坐在床尾的一截木墩上,见欧斯特进来,看了一眼,又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欧斯特并不觉得意外。早上冒险者们吵闹着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这四人在营地中寻找还活着的己方成员。他们很务实,也很有实力,是凌晨战斗时唯一不需要他‘照顾’的小组合。
出帐的时候,与约瑟芬走了个对头,欧斯特退到了一旁,让约瑟芬和她的侍女先进来。看了一眼侍女手中的小木屉和汤桶,迈步向外走。
“夏尔,谢谢你。”身后传来了约瑟芬的道谢声。欧斯特恍若未觉,沉默的向奥格尼所在的那辆铁甲车走去。
铁甲车后尾的车门自己开了。大魔法师的感知绝不比欧斯特野兽般的直觉逊色。
奥格尼脸色苍白,但眸光晶亮。“请坐,我的朋友。”他说。
“夏尔,来,坐这里。”席尔夫拍着床垫,热情的说。厚厚的羊剪绒垫子,狐皮褥子,让那张床看起来很舒适。“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如果不是你将那个魔法师一箭毙命,此刻我们恐怕都已成了游魂野鬼,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表达对你的感谢了。”
欧斯特只是微微一笑,将从敌方法师那里获得的物品放到了床头的铁桌上。“他值300金币。”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铁甲车。
“真是看不懂,光这个就值2000金币。”席尔夫拿起几件魔法物品中最不起眼的那个戒指说。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欧斯特竟然就这么拒绝了他和奥格尼的善意。到了现在,象欧斯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多少能猜出两人的真正身份,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向他们靠拢,谋一份舒适而稳定的差使,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贵族是不成问题的。“难道他就愿意把自己的命扔在冒险的海洋中去流浪?”
“看不懂么?我到觉得并不难懂。”奥格尼解释道:“第一,他对事件背后的事情没兴趣。第二,在金币值消耗完之前,他会是可靠的战力。第三,不管我们做什么,他做什么,这终归是一次交易。不必自作多情,不必拉拢。”
席尔夫反驳道:“可任何一个冒险者都会承认,在他们用热血去追求刺激和荣耀的同时,地位、土地和金钱也是很有意义的存在吧。难道后半生准备留着一身伤残去沿街乞讨。”
奥格尼笑着摇摇头,“你难道忘了,他的冒险者身份是怎么来的了么?”
席尔夫被噎住了。
“你觉得他的那把弓,他的那柄枪,帐篷、戒指、面具,又应该值多少钱呢?我如果说他用的箭矢一根就值50个金币你信不信?他那不起眼的甲胄上面破个拇指大的洞,便需要500金的修理费你又信不信?”
席尔夫彻底无语了。
“不要总拿钱去衡量一件事,至少不要拿钱去衡量这个人。也许我们还能和他相处久一点、走的更近一点。他要走的路,我们不会明白,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未必真正明白。因为他是死亡之炎的继承者。”最后半句,奥格尼是在心中说出的。
死亡之炎的继承者,来自于一个很古老的传说。据说在神话时代,众神恶魔血战。死神塔托斯在陨落之时曾高喊:死亡之炎,是我散播在整个恩洛斯世界的力量,将之聚齐者,将成为新的死神。
时间已经过去了超过4000年,但总有些人会对这些东西念念不忘,比如研究历史和古遗迹的,又比如探索诸神遗留的法典技艺之奥秘的。魔法师算是后者,恰巧奥格尼又非常博学,所以他清楚,获得死亡之炎的,或者说,被死亡之炎选中的,他的生命是绝不会被金钱和物质收买的。
话所如此,但席尔夫仍在事后有所表示,30枚宝石币,作为对欧斯特的额外奖赏,每枚宝石币可以兑换500枚金币,事实上,在市面上,他的实际价值更高,宝石币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它的稀有决定了它的价值。
从奥格尼和席尔夫所在的铁甲车中出来,欧斯特的目标对准了那些死去的驮兽——独角牛,这种驮兽的肉质很棒,但没多少人舍得杀了吃肉,因为它们是拉车犁地的好帮手,而且价格惊人。现在一下子死了一大批,自然不能任其臭掉。所以,以冰法将之封存,然后吃点这是席尔夫想到的主意。而欧斯特要做的就是,制造一批黑暗食物,从伊苏出来到现在,他所携带的肉脯、肉干已经所剩无几。
所谓的黑暗饮食其实主要的程序在原材料上。在伊苏,酒馆中有专门的地下橱柜,用于加工做黑暗饮食的原材料,其过程跟熏肠、熏肉差不多。外出时也有办法,一套黑暗符文器具,就能达成类似效果。欧斯特用的是最好的那种。
挖个深坑,然后将符文器具做好,然后将切好的肉放进去加工,完成后再拿出来制成熟食。其实生熟对黑暗者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为了其中的黑暗能量。但大都还是会选择熟食,这源自身为正常人时候的习惯。况且这种加工也确实可以使之更容易吞咽一些,只为这个,也值得费那么点功夫。
从傍晚到午夜,欧斯特便是在做黑暗饮食中度过的。其间除了睡醒的艾琳他们几个跟欧斯特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外,没人来骚扰他。对于少言寡语但很擅长杀戮的欧斯特,冒险者们心存敬畏,在那双妖异的目光注视下谈笑搭腔,是件很有压力的事,没有谁会去主动找不自在。
后夜,欧斯特放哨,一人在射楼上放哨。一边缓慢的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的黑暗之力,一边磨着铁箭头打发时间。
凌晨时分,半人马和山蜥人又来了。欧斯特吹响了营哨。这回人们的反应都很快,甲胄在身,刀盾在侧,一下子全武装了起来。
吱吱吱!接连几声独有的利箭破空声,几名半人马和山蜥人被射死在两百多米的距离上,那里是山沟,堆满了半人马和蜥蜴人的尸体。
有半人马在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冲营地这边用兽族语狂吼:“你们这些卑鄙的人类,我们是来给同胞收尸的!”
吱!又一声铁箭锐啸,寻声而去,那名喊叫的半人马当胸被洞穿,倒地身亡。一时间,蹄声乱响,所有半人马和山蜥人都退出了三百五十米以上的距离。
欧斯特这才用兽人语大喊:“要收尸白昼举着白旗来,要战现在便上来。”
半人马和山蜥人确实是不安好心,想要试试有没有机会再来此突袭。收尸,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结果,先是两百多米死了哨探,后是三百余米死了统领,欧斯特的恐怖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这种恐怖压的每个半人马和山蜥人都心里沉甸甸的,没有谁有把握躲开这死神之箭。欧斯特嚣张的喊话,在寂静的夜里随风传出老远,楞是没个敢还嘴的。
最终,半人马和山蜥人选择了撤退。连它们的统领的尸也没谁敢上来收。
营地中的人们长嘘一口气,不少人望了一眼射塔顶端,又扯过独角牛皮和驴皮、骡皮做的临时被褥躺下继续睡回笼觉。己方有位强大的守护者,这让人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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