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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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哑巴,这哑巴虽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却是极聪明之人,时时不忘冰凌安排,也知自己身份卑微,在事事上也就放不开。只是这废默极其豪爽,因阴差阳错得一宝枪更加得意,硬把哑巴拉在主宾之位。哑巴口不能言,只好半推半就而坐。当夜分两席而坐,一席是萧傲薇、樱花使、加蓝、梁青竹,一席是废默、哑巴、苏轼和柳如龙。
不说这女子一席,单说废默等人。这哑巴不能说话,却是时时将手掌拍拍胸口抱抱肩膀,冲众人谢了再谢。废默虽然不解其意,却也知道哑巴的意思近乎亲近,更因为宝枪炼成,把杯中酒催的更急。柳如龙伤势刚愈,苏轼酒量一般,两人酒至半酣便中途离席,只剩下废默和哑巴二人痛快对饮直至深夜。
哑巴比划着意思是不能再喝了,废默不依不饶,只掂着酒坛子劝酒。哑巴无可耐何,又不能推却,捧起酒坛子一饮而尽,却让废默想起力量酒馆比酒而今不见踪影的醉梦客,不由心里一阵忧伤。哑巴耳聋口哑却心明眼亮,将一切看在眼里,比划几下,又捧起一坛酒来豪饮一气,酒水沥沥洒满胸襟。废默见哑巴喝起酒来爽快无比,既无蓄酒之功也不用那内力催引,不比那醉梦客逊色分毫,暗叫一声好,也赌气捧起一坛酒与之对饮。这二人在暗暗里较劲,独对烛火,只是一句话也不说,默默饮酒,直将喝尽沁雪斋窖藏之酒。等到三更点响,催更人高叫小心火烛,这二人再也喝不下去,也不比拼也互不服气,个个脸色通红呆坐,专等那早已经不耐烦的仆人一遍遍催过之后才肯作罢。
当夜,废默摇摇晃晃送哑巴回到后院休息。哑巴却还清醒,回到住所,还要送废默回去。这废默将酒喝得大了,挥舞长枪执意不让哑巴再送。银辉月下,废默把长枪挥舞一番,枪枪之力道和白日气力所去甚远,一枪枪刺出皆是软绵无力,哑巴一看便知废默醉了,站在门外摆手止步,废默这才摇摇晃晃奔向住所。
这一短暂路程却又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废默绕行曼珠沙华花丛将枪向月,见月不能语,更添三分豪气,又在花间月下将罗家枪法施展。但见废默脚步踯躅摧花落叶,手中长枪光辉闪耀,野鸡翎凌空眩舞,端地好看。废默心满意足,待二十四式枪法使毕,但见乌云遮月不住,废默方觉神清气爽,便听一声好,抬头望时,是那梁青竹手持青竹双剑立在假山旁。
废默一时恍惚,将枪一丢,缓走向梁青竹道:“可儿,你怎在此?”梁青竹一愣,双剑回插腰际道:“废默大哥,你喝多了。”废默呵呵一笑说:“可儿,你还不知道我么?我什么时候喝多过?”梁青竹知道废默真是醉了,也不分辨,拾起地上镔铁枪搀着废默回房休息。回到房间,废默仰天躺在床塌上,梁青竹掖好被褥要走,却见废默伸出手来握住自己的手道:“可儿,别走。”
梁青竹明知不是呼唤自己,一双手儿上一紧,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挣脱。看夜色已晚,梁青竹咬着嘴唇只好在床边坐下来。废默握着梁青竹的手儿,只觉得一阵阵暖流传来。酒醉之下,废默翻身坐起,一把搂住梁青竹吻去。梁青竹羞愧难当,一手被废默握着,一只手却去遮住废默的嘴罢道:“废默大哥,你喝醉了。”
但凡男儿,又有几人承认自己喝醉?废默一吻未成,一拉梁青竹入怀,一边说着我没醉,一边便将梁青竹压在身下。梁青竹挣得几挣,涩眼见得窗外弯月藏入乌云,便将羞目一闭,已经骨酥体软。这一夜自是**不言。
次日,废默呼吸沉闷而醒,便见一软绵绵手臂搭在胸前,大惊欲起,转头望时,却见梁青竹一脸红晕而卧身旁。梁青竹呼吸均匀,废默轻轻扳下梁青竹光洁羞长纤细的胳膊,那梁青竹在睡梦中又搭过另一只手来轻声道:“默默哥哥。”废默闻听此言,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一夜落红满床,废默羞愧难当。待到掩人耳目地送走梁青竹收拾起床单,废默心中才开始叫苦不迭。接下来十几日,废默躲着梁青竹,梁青竹也躲着废默,纵是二人碰头会也只是互相躲闪。沁雪斋内,因淄衣派横行长沙,这一干耐不住寂寞的英雄才稍许心安下来,沁雪斋而得数日的安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这废默一直苦苦寻找的阿木甲,此时并不在长沙城,也不在福建安徽。就在废默行至湖南地界快到长沙城时,阿木甲已单身一人日夜兼程来到文圣之地山东。身为天下盟副盟主,阿木甲和宗天宙一样,整日风尘仆仆地奔波,为的还不是壮大天下盟?阿木甲此次来山东就是与宗天宙反复商量,最终决定亲临泰山脚下招贤纳士,力邀当地巾帼乔烟雨加盟。
这乔烟雨自是不同寻常,祖辈三代五举四位榜眼,又有神宗御笔钦赐世受皇恩匾额,十三岁便以只身荡平崂山乱党而闻名天下,所以朝庭才破格封为天下第一巾帼。这乔烟雨只因只因身是女儿之身不能入朝为官,才三十不到便回故里隐居,一心休习武功。
这一日,阿木甲便进入了泰安山境内。阿木甲来到泰山脚下,在一客栈略作歇息,洗了温泉浴,换了干净衣服,趁如银夜色逛了逛岱庙,得知乔烟雨的具体住所,便回客盏休息。次日凌晨,阿木甲洗刷完毕,趁夜色朦胧之际赶往乔烟雨的府地。乔烟雨将住所建在泰山半山腰。正值朝拜之期,上山焚香信徒不计其数。阿木甲便随着如潮人群边游览边登山。眺望秀丽江山,阿木甲心情舒畅,一时豪情满怀,不禁吟咏起诗仙李白的诗歌句:四月上泰山,石屏御道开,六龙过万壑,涧谷随萦回。马迹绕碧峰,于今满青苔。飞流洒绝巘,水急松声哀。
正如诗中所言,但只见这泰山景色,郁郁葱葱,山间飞瀑流泉晶莹如练,鸟语花香,松鼠在松树上跳跃,迎人而不惧。山中亭台楼阁于密林平缓处中时隐时现。走近观看,庙宇前香烟缭绕,木鱼笃笃声响。耳中,晨钟之声在山谷回荡,经久不绝。再抬头,那起伏连绵的山势厚重雄伟,背阳处山石参差,模糊轮廓极天云一线异色。自古多少帝王、文人墨客醉心于这五岳之首?阿木甲攀援而上,行至半山腰仍身轻如燕,不觉一丝疲惫,神清气爽。
转眼间来到乔烟雨的府地。却原来这乔烟雨还是宰相王安石的得意门生,乔烟雨随父自幼东京长大,年幼时一举扫平崂山名噪京华。这乔烟雨亦是人间少有之奇女子,自幼结识名门望族,不沾染其糜糜颓风,更对仕途无意涉足。其父告老还乡,乔烟雨便随父亲回到故乡,专心修炼武艺,交游风流名士,短短时间以天下第一巾帼的封号在山东确立起自己文治武功的显赫地位。此次阿木甲奉盟主之命拜访乔烟雨亦是依赖于其在山东、山西等地振臂一呼的影响力。
阿木甲紧扣束腰丝绦,正英雄巾,拾级青石台阶,轻扣黄铜狮吞口门环连敲三下。有门人从门缝隙里窥视,问阿木甲何事。阿木甲便将来意告知那仆人。仆人敞开大门,告诉阿木甲主人已有事外出。阿木甲甚是遗憾,央那仆人传递给乔烟雨阿木甲前来拜会未果的口信。那仆人望着阿木甲道:“阿木甲?敢问先生,可和那阿凡提有关系?”阿木甲不知其故,讪讪道:“没,没有关系。”那仆人看着憨厚的阿木甲,告诉阿木甲明日可到何处去寻找乔烟雨。阿木甲大喜,连连拜谢,转身继续下来泰山回客栈休息。这一番来回,阿木甲就碰到兰陵郡飞红谷谷主孔卫金。
却原来,孔卫金自杀了青檀寺群寇送废默离开离开兰陵郡之后,拨马回府便见无数官兵将飞红谷团团包围。孔卫金大奇,驱马忙上前询问。为首奉命包围飞红谷之将官正是兰陵郡飞骑校卫龙采儿。那飞骑校卫龙采儿怎把孔卫金放在眼里,依仗着人多势众,不分青红皂白便以滥杀无辜之罪勒令孔卫金下马受擒。飞红谷谷主孔卫紧怎受得这厮窝曩之气,见争说无望便和众衙役官兵发生争执。飞骑校卫龙采儿初出江湖,正值春风得意,初到兰陵,又不知道飞红谷名气,一怒之下以抗拒朝庭之罪令手下拿下孔卫金。孔卫金正为官府软弱无力而气恼,拔枪将一干人等杀得落花水流血染青檀湖。

三十余人里只有龙采儿仓惶逃脱,飞红谷谷主孔卫金杀得淋漓尽致方才醒悟此番厮杀不同往日,酒醒之后回到飞红谷遣散家财,连夜离开山东。飞骑校卫龙采儿得以逃脱,便将飞红谷谷主孔卫金拒捕之事添油加醋汇报上级一番,山东封疆大吏信以为真,不信孔卫金剿寇而以对屠杀畏罪潜逃并抵抗官府之罪发下通缉缉拿孔卫金。罪状罗织遍布州县,孔卫金东躲西藏数日,实不忍连累家人才在泰安府自投罗网。
这一日,泰安府府衙将主动投案的孔卫金交接给飞骑校卫龙采儿押解回兰陵伏法,正好在泰山脚下遇到访贤而不遇的阿木甲。活该是龙采儿倒霉,这龙采儿押解犯人偃旗息鼓倒也罢了,只是龙采儿炫武耀威地提着孔卫金的飞红枪**骑着银鬃马引起了阿木甲的注意。这阿木甲最恨官府之人,见一马一枪不凡,只是马背上之人平庸无比,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又见鸣锣开道过后有一辆木笼囚车,囚车上之人披头散发,一根勾锁骨铁条绕环颈部,手上脚上镣铐横陈。但见囚车上之人白衣血染,俱是皮鞭抽打过的痕迹,囚车上之人却似浑然不觉,仰头向天呵呵只笑。阿木甲看那人时,只见那人身高八尺有余,豹头环眼,耳大有轮,双脚岔开顶天立地,那拳大如斗也一般。阿木甲暗暗称奇,暗道这人真是英雄之相。
孔卫金见围观者众,吐出一口污秽浓血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孔某落难,不能以酒别过,二十年后,咱家还是一条英雄好汉,还是把酒再见齐鲁。”
沿街之人听了这不惧生死之言,纷纷喝彩。但见龙采儿挺枪回马,手中马鞭冲孔卫金雨点般抽去。龙采儿边抽打边骂:“你这厮,死到临头尚还嘴硬,今番本官如不打死你,朝庭脸面将置何存?”鞭子带着哨音抽向孔卫金的脸庞,孔卫金直叫痛快,脸上就凸现一道道血痕。百姓不忍观看,这街边的阿木甲沉不住气,纵身上前抓住马鞭道:“住手!”
龙采儿见有人阻拦,一使眼色,众衙役围上前来,刀枪直指阿木甲。阿木甲松开马鞭,龙采儿壮胆道:“大胆狂徒,竟敢冒犯本官,来人,给我拿下!”阿木甲面无惧色,冷笑道:“便你是皇帝老子也该尊从王法,这人是杀是剐自有大宋律令惩处,又岂能让你滥用私刑?”
龙采儿大怒,跃马挺枪直取阿木甲。阿木甲将身闪过,错一回合,便轻松抢飞红枪在手。龙采儿拨转马头恼羞成怒,抽出腰间青虹剑砍向阿木甲。阿木甲不慌不忙,横枪架住青虹剑,足下踢起,身体在空中倒翻向前,已经阅过龙采儿头顶骑上雪鬃马背。阿木甲骑在雪鬃马后,飞红枪枪尖倒抵龙采儿咽吼道:“退下!”
众衙役见主将顷刻被擒,哪还敢近前半步?听主将也是一声“退下”,巴不得地退开两旁。阿木甲制服龙采儿,又令众人打开木笼囚车,飞红谷谷主孔卫金跳下木笼囚车,手托锁骨铁条面不改色地拽出,冲阿木甲弯腰答谢。阿木甲拉孔卫金上马,挟持人质同出泰安城十余里才丢下魂飞魄三的龙采儿。
两人下马,飞红谷谷主孔卫金自是感激不尽,阿木甲微微一笑道:“识英雄重英雄,英雄落难,阿木甲拔刀相助,本是份内之事,何劳言谢。”孔卫金道:“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抱,今后英雄若有差遣,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这二人互留姓名,孔卫金才说自己青檀湖杀官差一事,道自己正想投奔天下盟寻找废默。阿木甲虽是不识废默,但听孔卫金加入天下盟一事不由大喜,这才将自己身份说了,指点地址道此地不可久留,然后目送孔卫金上马寻废默而去。
次日,阿木甲便按乔府下人指点复上泰山拜会天下第一巾帼。一路上,登山之乐,登上之苦,阿木甲深有感触。便他这般武功高强攀登到半山腰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那凡夫俗子又当如何?阿木甲望着信心十足进山朝拜的信徒直觉汗颜。
山势越来越陡峭,阿木甲走出一身汗,脚步略一慢,见一山夫擦肩而过。那山夫和阿木甲几乎同时上山,肩挑重物竟然跟得上阿木甲,令阿木甲暗暗称奇。那一山夫挑着扁担超越阿木甲,却见山夫肩膀上一根扁担,扁担两头俱是四五十斤有余的炭块。个子低矮而壮实的山夫身手矫健,走路也不气喘。阿木甲留意到山夫行路不似寻常,而是走“之”字形。这样岂不增加行走路程?阿木甲感到好奇,跟在山夫身后欲看个究竟。
那绑着炭石的扁担的随着山夫身体的摇晃左右摇摆,颇似水桶一颤一颤。扁担歪向左边,山夫即向左边迈步,扁担甩向右边,山夫身形随之变换,肩头重担仿佛与身体浑然一体,又如若无物,山夫竟置若无物般无知无觉、如履平地。
阿木甲跟在山夫身后行了约摸半个时辰,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原来这山夫行走是借力而省力,看似走了冤枉路,实际上在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同时节省下来大量的力气。这有些像大海里顶风破浪前进的帆船,依靠波浪的流向或者借助风的力量,山夫的行走的正是利用了扁担上重物的摇摆之力,正所谓借力用力积圭步以行千里。阿木甲恍然大悟。
他早就在自创一套武功。阿木甲于数年前曾经在一次游山玩水中看到捕捞鱼类的网浮,那和大网上浮子连在一起的石头被水侵蚀坏了三分之一,而长期在水中遭受冲击的浮子却安然无恙。阿木甲当时就意识到这种浮子的力量如果能运用到武术上可以大大提高战斗力,只是对于如何运用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日,阿木甲见到挑山工,终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以柔克钢,这就是四两拨千斤。
当然,阿木甲不至于研究那些早已经用滥了的四两拨千斤。只见他心领神会,提丹田之气,双掌如刀,双臂相向,大拇指一个朝外,一个指着胸口,脚步左移,身体却偏向右方。阿木甲双掌连环交叉出击,脚下步伐亦随手动,时疾时缓。只见得,在阿木甲身前冲击出
一道看不见的却力道浑厚的“之”字掌风。掌风所到之处,力量较之以前数倍有余。阿木甲假想着敌人和自己交手,自己随即施展出暗藏绵绵后劲而随意的招数,轻巧将对方的屡次攻击卸之于无形。阿木甲的身形越来越快,掌影令人眼花缭乱,他消瘦的身形在拥挤的人群缝隙间如风穿密林,摇树而无碍其速,正面碰撞也毫发无损。阿木甲越打这套刚刚领悟的掌法越高兴,手舞足蹈。到兴奋处,竟情不自禁舍台阶而飞身跃上陡石,手脚并用,把这套掌法的精妙之处用在攀山越岭之上。那速度之惊人,令山路上行人结舌驻足仰首观望,一片哗然。
“好身形,好掌法!”一声赞,阿木甲如梦初醒。定睛看时,自己正像一只顽皮的猴子单手挂在悬崖绝壁之上,不由感到失态。再回头,是一妙龄女子鹤立鸡群地手执青锋宝剑站在狭窄的山道上。阿木甲暗道声惭愧,足尖一点岩石,身体掠过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弹了出来,稳稳当当地落在那叫好的女子面前。
那女子面露钦佩之神色,冲阿木甲一抱手:“阁下武艺卓绝,佩服,只是不知道这路武功源自何门何派,还未敢请教英雄姓字名谁?”阿木甲尴尬地摸着后脑勺道:“姑娘见笑了,此是不才刚刚悟出的一套掌法,一时耍的痛快,全然忘记身在何处。在下阿木甲,姑娘……”那女子呵呵一笑道:“幸会阿木兄,小女子姓沈名北雁,山东人氏。我看你这套掌法力道非凡,施展起来飘忽轻盈,却有移山倒海的威力,如无名字谓之,莫不如就叫做‘担山掌’?”
担山掌?阿木甲一听,当即拍手赞好。这一男一女二人十八盘相逢,素昧平生却有如知音。阿木甲看那沈北雁,不由暗暗赞:这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对武功颇有研究,看她艳丽清新,超凡不群且言语不俗,也是江湖上的英雄人物,若能助我天下盟,阿木甲这趟便不枉此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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