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璇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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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坡,真正的名为何意,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自大绥立朝以来,在这块看似平坦的大地上,早已埋葬了无数江湖人的梦想。敢于在此比试之人,自是一方豪杰,亦或是一代才俊,即使技不如人,也是满身傲气。既是傲气之人,又怎会轻易罢手,往往点到为止的比武总会演变成至死方休。那样的璇玑坡,苍凉枯黄的颜色下,掩藏的是无数殷红色的血液,妖娆而不可方物。
璇玑坡的四周,早已是围满了观战的武林人士,不远不近地占据了各个方位,既可以欣赏到战况,亦可以使自己不受到刀剑的波及。
绮陌早就逼迫着晓风让他把自己放在了一棵大树上,浓密的树叶掩去了她的身形,而那些若隐若现的树缝又不会挡住她的视线。她寻了一个较粗的树枝,惬意地躺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个好地方啊。”她才不愿在下面站着呢。
清雨和微云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最大最好的被主子占了去,她俩也只好半攀着其他的枝干。没办法,她们可不敢把主子一人丢下。万一遇到一个劫色的,可怎么办?
劫色?小姐现在的打扮,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地齐齐摇了摇头,现在的这副模样,也该是小姐去劫才对。
“残月,残月,残月。”绮陌连唤三声,都听不到有人回应。心中已是了然。这小妮子,天天在自己的耳边说着夜靖修是如何的俊美,如今见到真人,又怎会放过。
果不其然,此时的残月痴迷得更甚,两眼直直地盯着立于坡中央的那一抹青色背影,就差口水直流了。
家门不幸。
比武场中的两人均未动,周围的看客到是沸腾了起来。
到底是些不入流的角色,绮陌翻了翻白眼,他又看了看场中央那两个木头似的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寻思着要不要先睡上一觉,等到打到精彩处再喊一下自己。
众人等得过于无聊了,有几个人竟是小声地喊了起来,但一接收到夜靖修那冰冷的眼神,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咦?”云纤竹轻索眉头,今日的夜靖修看起来似乎过于仁慈了些。往日若是遇到这些个烦心人,他早是一剑结果了。
美人皱眉,自然有一大群人争相观看,只是在接触到她身边云楚警告的眼神时,才讪讪地瞥过了头。
而场中的连萧,却是如临大敌般小心地观察着,对手是天下第一剑客,这就要求自己要十二万分的注意。可是,这也叫做比试吗?对面的人仿佛完全的心不在焉。他就是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吗?一想到当初的战书初下,对方毫无的回音,江湖上对自己自不量力的耻笑,再加上当初那个活泼的小妹重伤未愈,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也就不再停留,只见他手腕轻轻一翻,扬手便是推出一阵疾风。众人定睛,却是什么也无。然那风扑到夜靖修面前时,那本应无色的风竟是发出冰蓝色的光芒,夺人心魄。
“彩云追。”绮陌不置可否,一出手便是这种暗器,终究是毒了些。
彩云追,四年前冥楼的得意之作,细小如尘,藏于袖内,发出后,携风而行。因其细小,几乎是不可察觉,便可被人误作掌风。行到目标面前,才现出本来的色泽,冰蓝之色,夺命亦夺魂。
如此歹毒的彩云追,知其存在的人也是极少。当年被她弄到手后,也是嫌其歹毒,研究完便是将它毁了去,硬逼着江远承诺不将此物外流。否则,江湖之上,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动了,又似乎没动,若是动过,为何未见他晃动的身影;若是没动,为何那枚暗器会是打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夜靖修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浑身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抬起的眸,眼底是一片嘲讽。
“好。”绮陌暗暗喝彩,天下第一剑客,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寻出那疾风中的彩云追来。
他,他,他,居然躲过了彩云追,连萧这才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他的武功,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不,不能输,这仗要是输了,那自己在冥楼就真的毫无立足之地了。
他不敢轻敌,右手手指翻飞,出手如风,衣袖间,发冠中,腰带上,数种暗器齐发,一个接着一个,从不同的方位,直奔夜靖修而去。夜靖修原是抱剑而立,看到那些暗器,竟是不闪不避,那观战的人群里,立刻有人叫了出来。暗器疾奔而来,流星陨落般,迅疾中带着华丽的凄美。夜靖修眯了眯眼,左手一拂,剑鞘横空飞起,看似缓慢,却是毫不含糊地挡住了那些飞至身后的流星飞镖。随后,右手手腕猛的一沉,将剑尖斜斜挑起,直奔左下方而去,金属与金属的相撞,声音清脆至极。挡住这一击后,他也不停歇,于空中画出半圆,挽出几朵剑花,打落了侧面的几根银针。暗器仍在不停地飞扑,而他,却是用剑封住了所有的死门,将自己罩在剑光之内,任何的暗器,竟是无法近得了他身。连萧大骇,如此下去,自己必输。这样想来,心中便是暗暗做了计较。
夜靖修沉着地应付着飞来的暗器,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那连萧诡异的笑容,又是一嘲讽。哦?终于肯用毒了吗?
“终于要用毒了。”绮陌的眉头轻轻地蹙起。连萧,他居然,要用如此歹毒的毒。江远啊江远,纵使冥楼亦正亦邪,也不该让这位毒现世。其实,早在连萧将手探进衣内时,她就闻到了“心魂”的味道。当然不是因为她的鼻子有多灵敏,而是她清雨身上的异动。当初她将这毒盗出来时,将成分梢加修改,加入了南疆常用的蛊毒,只要有人使用它,那放在了清雨身上的母蛊就会有所反应。她犹记得,当初她将这毒还给他时,亦曾言明,若这毒留于世,她与他,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心魂”之所以称之为“心魂”,是因为它的毒性。凡中此毒之人,一个时辰之内,功效有如迷药,常常会让人放松警惕,使用内力逼毒。这又恰恰是入了圈套,越是使用内力,真正毒发的时间就越是缩短。毒发之后,手脚将不再由自己掌握,只会不停地残杀他人,直到自己被他人杀死。纵有清醒的头脑,也无法抵挡那股支配自己的邪恶力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刀剑送入别人的身体,血液横流。连萧的反应,竟是要将这里所有的人都至于死地吗?
四卫拥有紫仪丹,她自然不用担心,可是,那一群观战的人和夜靖修,又当如何?
然而,那连萧拿出的另外一样事物却是她所想不到的。九天凤尾针?不足三寸的大小,火红的外表,轻巧地负于右手腕处,这不是她拿出来的九天凤尾针还是什么?
两种极品的暗器与毒,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近了,近了,三丈之内,活物皆不可免,那么,你就去死吧。连萧狞笑着,抬起右手,对准了远处仍是挡着暗器的夜靖修,左手手指终于按上了九天凤尾针的按钮。刹时,如尘般微小的“心魂”便是激射而去,对于这猛射出的暗器,夜靖修却是似乎并不当回事,足尖点地,手中动作却是不停,稍一提力,人便是向后退了过去。暗器的速度不慢,他的速度也是迅速,他与它,像是在做一场关于速度的毫赌,赌注,便是生命。

三丈之内,“心魂”如跗骨之蛆,如影随行在他的面前半寸处飞行,那泛着巨毒的光泽似乎要将那俊美的脸孔吞噬,却是始终无法与那脸孔相接。
飘然,落地。夜靖修优雅地落在了三丈之外,青色布衣微扬,黑发洒了一肩,阳光下,他的目光凛冽如水,冷漠而高傲的身影,像是暗夜里的天神,高贵雍容的同时,也饱含着邪魅与残忍。
“九天凤尾针,不过如此。”清冷的话语,从薄唇边溢出,森冷非常。
“欠你小妹的已是还清,下面。。。”
连萧额前的冷汗如瀑,那夜靖修说了什么,刚才,他费尽了心思,甚至使出了冥楼之宝,竟然未得那人认真一顾。终于,他感到了恐慌,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此时从夜靖修身上所发出的,不是在茶楼时的单纯压迫,也不是刚刚比试时的漫不经心,而是杀气,作为一个久经杀戮的人的气息。
场外也是一片沉默,他们都知道,这一股杀气,虽不是争对他们,也足以让他们肝胆具裂。
“悲挽九霜。”
声音一字一顿地传来,冷漠,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冰冷的语调,冰冷的话语,冻结了天地万物,震撼了人的心灵,击碎了人的胆魄。那连萧,一动也不动,不是不愿动,只是不能,他恐慌地看着夜靖修随手丢弃了手中的残剑,恐慌地看着他手间妖娆似血的华光流转,恐慌地看着那记杀招。天地之间,只剩一剑,剑气吞吐于剑尖,剑尖直指自己的脖颈。那冰冷的眼神,深邃如潭,吸尽世间百态;那必杀的一击,妖艳似火,斩断世态炎凉。
夜靖修的剑,名为嗜血,通体火红,出了鞘便是杀戮的开始。嗜血本不出名,却是因为它的前任主人---兰秋航,成了一把魔剑。兰秋航死后,剑入夜靖修之手,依然饮血,仍是魔剑。此次比武,怎可不畅快饮血,痛快而归。
剑从高处落下,霸道的剑气灼烤着四周,草木皆败。那绚烂的一击,竟是像极了成片的海棠花海,陷在火红的色彩里,华丽到忘记了挣扎。
众人纷纷被这样的光华所迷,痴迷地望着这一层层绚烂的剑光,早不知,那剑若是刺入自己的胸膛,又会怎样。一招过后,剑已无再出的必要,从容归鞘。夜靖修潇洒地转身,面上神色依旧淡淡。
身后,连萧轰然倒地。他呈卧倒的姿势,以手捂胸,以减缓血液的流出。这一剑,夜靖修并未置他于死地,却也足够让他在床上休息个一年半载。
正主已走,这群所谓的武林人世早也做鸟兽四散。真正的江湖人,又怎会来看这一场输赢毫无悬念的比武。
云楚是个例外,为的是他身旁的小妹;绮陌也是个例外,她本是抱着游玩的心态而来,却是见到了一场血腥。
“大哥,我们先走吧。”云纤竹虚弱地转身,毕竟是个大家闺秀,何是见过如此的血腥场面,原本满是红云的脸上此时已是苍白一片,身躯也是摇摇欲坠。
云楚默然,只是静静地接住小妹的身躯,悄悄离开。他的妹妹,生于江湖,却是被保护得太好,守着自己的小院,过着大家闺秀的生活,会的是琴棋书画,精的是诗词歌赋,懂的是刺绣女红,江湖中的打打杀杀,离她太遥远,遥远到经不起任何一个身首异处的场面的折磨。而那青衣剑客,也绝不会是她的良人,早些认知,也就早些从这错误的情网中跳出来。
战已结束,夜靖修自然不会久留,不多久,璇玑坡上,就只剩下了绮陌一行人。
青衣剑客,也并非冷血无情。
绮陌以手抚颚,拈着根本就不存在的胡须,老成在在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想着时间也是不早,那肚子已是一阵饥饿,便打算回去另寻酒楼大吃一顿。
“小姐。”微云无奈地拉了拉绮陌的衣服,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残月和清雨所处的位置,便是掩了嘴角的笑,不再言语。
果然,经过那样华丽的一剑,残月的口水已不是简单地横流了。这也不是很奇怪,毕竟残月对美男向来没什么抵抗能力,可怎么清雨也。。。
这夜靖修怎么这么大魅力,一个两个的,都被勾去了魂不成。
绮陌打定主意,各个击破,看来清雨“中毒”未深,还是先清雨好了。说干就干,她放轻脚步,慢慢地接近着清雨,越是接近,就越是叹息,怎么江湖上有名的四卫,一见到美男,连这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自己可是一个丝毫不懂武的人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猛的抬手,一掌落在了清雨肩头。
“谁。”总算是回过神了。
“你家小姐我。”绮陌懒洋洋地答道,心中却是大大地哀叹,女大不中留啊。
“啊,小姐,原来是你啊。”清雨迅速地低下头,心中同样在哀叹,完了完了,多了个笑料在小姐手上,以后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清雨。。。”绮陌的叫喊总是带着微微上翘的音,听得她心中一紧,这可是小姐准备捉弄人的前奏啊。
不行,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得找个替死鬼,转移一下小姐的注意力才行。一瞥头,正好对上了残月仍是呈花痴状的脸,心中一喜,不由得奸笑出声。
“小姐,你快看残月。”
终于,绮陌的视线成功地被转移到了残月的身上,清雨心中一喜,终于摆脱魔掌了。
同样的一招决不使用两次,绮陌本着着这个原则,走到残月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在残月眼前晃了又晃。
无奈残月仍是陷在花的海洋中,竟对那飘忽而来,又飘忽而去的手指视而不见。
没反映?
好你个残月,看了美男,就忘了自家小姐了啊。那个死夜靖修,长了那一张妖精脸,纯粹是来祸害人的。绮陌在心中将那夜靖修问候了几遍。干脆扯开自己的嗓门,对着残月的耳朵大叫。
“地震啦。”残月终于有了反映,出口的,居然是这一句。
“没地震,是你被迷晕了。”清雨又是一阵奸笑,不停地感激上苍,送来了这样迷糊的一个人来减轻自己被“虐待”的负担。
“啊,小姐。”残月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心中一紧。
果然。
“残月啊,那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符合你的口味吧。”
“啊,小姐,最近好饿,你没觉得吗?”各人有个人致胜的法宝,残月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恩,是有点。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吃饭。”绮陌望着残月变幻的小脸,似笑非笑,“我们也可以边吃边谈一下,残月你的美男心得哦。”
失策,姜还是小姐比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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