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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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依旧不停地狂奔在平坦的官道上,然车里,却是极少感觉到颠簸。绮陌无聊地坐在车里打着哈欠,懒懒地从软榻上爬起,慢悠悠地轻抿了一口茶水,又怡然地吃下一块点心,显是对这样的生活极其地满意。
她当然知道,马车之所以会这么平稳,除了因为车内厚厚的软垫外,还有车外人的内力支持。想到这里,面上又是荡起一丝笑意。
夜靖修是霸道的,她后知后觉地想着,自从那日清晨的一个吻后,无论何时,他的关怀就总是无处不在,可以缱绻缠绵如春水,亦能霸道热情如娇阳。这样的夜靖修,放到谁的眼中,都会狠狠地吃一惊吧。
想起那日,她的脸又不自觉地红成了一片。他的吻是足够绵长不错,但也不至于会让自己不争气地昏倒在别人的怀里。别提跟浪漫打不上边,简直就是大大地杀风景嘛。
这些天,她总是不自觉地把昏倒的原因归咎于受了风寒,但一看接触到夜靖修满含笑意的眸子,脸上总会显现出小儿女的娇羞模样。
对于夜靖修的转变,她开始还是表现出一惊一诧或者什么僵化状态,可再怎么不可思议的场景,看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就比如,她现在已经能够很正常地接受夜靖修的怀抱,他点点的关怀,和他一声接着一声而来的陌儿低唤。
“陌儿。”车外夜靖修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只是这样的声音里,却是多了几分郑重。
耶?绮陌自然听出了这声音的转变,脸上犹自带着笑,就疑惑地发出了声音,片刻之后,那笑容竟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凝重的神情。这样的神情,距离上一次出现在她脸上的时间,还不足半个多月。
“是最后一批杀手吧。”绮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拂开车帘,官道还是那个官道,树木也依旧郁郁葱葱,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够发现在树木的缝隙间,有一两点银色的光辉闪烁,这就是倾魂杀手,无论何时,总会以带有西潘莲花纹的装束现身。
“恩。”夜靖修淡淡地应了一声,腰间嗜血已在轻鸣,发出兴奋的呜咽。
“先回车里去吧,过一会儿就能够解决的。”他温柔地替她放下了帘子,浅笑展转,手又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好。”绮陌乖巧地应道,自觉地缩回了车内,再也不看外面一眼。她知道,他让自己不用担心,那么他就一定可以做到。
看着绮陌完全地进入了车中,夜靖修面上的笑意立即淡去,浑身再次被冷酷包围,像极了来自暗夜里的修罗,漆黑瞳仁中,盛下的是前年不化的寒冰,满是冰冷。就连唇边,也是泛出一抹嘲讽,演绎着嗜血的残忍。
隐在暗处的倾魂杀手一致地走了出来,整齐划一地排成了一个阵法,右手中,破矢细长,那浅色剑身下的薄刃,在阳光下更显锋利。
“是一个一个,还是一起。”
嗜血已出鞘,绯色光华四射,灼痛了所有的人的眼。
嗜血出鞘必染血而归,这个事实,江湖人都知道,今日的倾魂杀手,从他们走出的那一刻起,便是注定了成为嗜血剑下的亡魂。
杀手静静地站着,却没有任何行动,神色恭敬地,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夜靖修眉头一皱,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终于,黑衣杀手向两边散开,皆是垂手低颈,一副崇拜至极的模样。
人群中间,走出的是一个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英俊的样貌中,早已退去了只属于年青人的冲动与幼稚,在岁月的历练下,一股沉稳,老练的气息缓缓流淌。
月白色的长袍在风中轻扬起一角,银色西潘莲熠熠声光。
“夜公子,好久不见。”来人正是孤眠,倾魂楼楼主。
夜靖修的脸色稍稍变了又变。孤眠,他又怎会不知,堂堂南疆尊月教的右祭师,却因为偷盗教中至宝被赶出南疆,在中原接任倾魂楼,短短几年之内,造就出倾魂楼如日中天的声势。
若是他以南疆术法对敌,那自己会有几成胜算。不同于晗羿,孤眠的灵力完全来自于修炼与在和他人比试时的吸收,加之他的日夜勤奋,在整个尊月教内,实力也是不可小觑,若不是当年一个贪心,为了增加自己的修为,从而超过晗羿而去盗取教中至宝的话,如今的他,怕也是尊月教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夜公子,若是我用定乾坤,不知,你有几成把握,更何况,你的伤。。。”孤眠淡淡地说着,并不去理会夜靖修几乎可以吃人的目光。这半个月来,多少次他想动手,又强行按压了下去。她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夜靖修,无论是武功,还是术法,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打败。而他等的机会,就是绮陌的病的复发,他需要耗费灵力与内力救人,那虚弱的他,又怎能够抵挡得住自己的攻击。若不是前几日被醉满楼和第二山庄连手阻断了他的消息网,无论如何,也不会拖到今天才动手。今天,手上一使劲,似乎有什么被捏碎了般,就是你俩的亡日。
“不试试,又怎会知结果。”夜靖修仍是不离马车一步,心中闪电般闪过千百个念头,面上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不将心思透露分毫。

“哦。难道公子真要为了那个女子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吗?”孤眠到是对这个答案小小的惊奇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夜靖修,不错,面色发白,指甲淡蓝,是灵力亏损之像。确定了后,原本稍稍不足的底气又膨胀了上来。我到要看看,以你这副亏损了大量灵力的身躯,如何抵得过我的定乾坤。
“将要死的人又不是我,我何必担忧。”夜靖修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嗜血轻颤。
“你你你。”孤眠连说了三个你字,脸上已是青紫,怒火一阵阵地上扬,他咬牙切齿道:“好好好,我到要看看,昔日可与晗羿比肩的神童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乐意奉陪。”四个字,一个一个说来,字字惊心。
绮陌坐在车里,虽然嘴上说着不担心,可真到实处,又怎能完全地放下心来,这大概就说的是关心则乱吧。绮陌安慰着自己,拿起一被茶手,两手交叉地扣住,紧了又紧,身子还是禁不住地轻颤,他,前几天的伤真的全好了吗?
要出去看看吗?她轻声地问着自己,当然没有人可以为她解答。她现在才知道,牵挂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地度日如年。不碍事的,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还有谁能够抑其锋芒。那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若问她为什么如此担忧,恐怕就是因为她对自己治疗方法的怀疑。这个方法,为晗羿所教,虽是早已熟练于胸,然真正适用于身的,还只是那么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治疗方法,到底帮了夜靖修多少。
可是车外的两人已无法顾及这么多了。孤眠高举起右手,握成拳状,对准苍天,只一个姿势,身后倾魂杀手尽是眼敛寒光,刷地一声单膝着地,破矢高悬,俨然是一副待命的模样。
“今日一战,乃倾魂楼对第二绮陌的最后一场追杀。本楼主亲对夜靖修,若赢,尔等立把第二绮陌毙于剑下,若输,日后五次,我倾魂楼必全力为第二绮陌赴汤蹈火。”
这是倾魂楼的规矩,若是这一次夜靖修胜,那么,几十年来,绮陌便是这第一个实行它后半段规矩的第一人。
这一句话,声音极其地高昂,就算是坐在车内,绮陌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一颤,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吗?
车厢外,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后退的声音,这大概是那些杀手在后退了吧。面对着两大高手的对决,若是不离开危险区域,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的性命无忧。这一刻,绮陌突然不再烦躁,安下了心来,就在杀手后退的同时,夜靖修也移到了马车的窗户旁,虽然隔着厚重的帘子,他那一声放心还是如春风一般吹进了心里。对,放心,有他在,自己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终于,待众人都退到了指定的位置后,孤眠与夜靖修终于动手了。由于不放心绮陌的远离,马车,依旧停放在比试的地方,马车前,夜靖修独立,看样子,他自认可以在孤眠的手上保得她的安全。
这次的比试,不同于中原江湖中的真刀真枪,两人往来之间,皆是虚幻的气流以及以意念幻化出的各种毒物。站在安全范围之内,不知术法的人看这场比试,也纯粹是雾里看花,在他们的眼中,远处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一动不动,可是周身的气流却在不停地翻滚,似乎可以看见一些似叶非叶的东西在随意地飞舞着。可他们若是身在阵中,必会被眼前诡异的景象吓倒。那是风与尘土的纠缠,那是花与叶的碰撞,那是光与火的冲击。无数浑身冰蓝的蝴蝶漫天飞舞,如同婴粟一般,美丽,却是触碰不得,轻轻一沾,等带自己的就会是冰火两重天的蚀骨之痛。绮陌身在阵中,虽被帘子遮去了诡异的景象,但光是映在帘子上千奇百怪的影像还是让她不自觉地抱紧了身躯。
他一定会赢的,我相信。
也不知在这样的害怕中呆了多久,那凛烈的风声似乎停止,就连那些奇怪的影象也不再倒映在车帘上,外面一片寂静,寂静到恍若天地之间,又只剩下她一人。
“远兮。”她低声叫着,一遍一遍地唤着,泪水终是打湿了芙蓉面,她不敢去掀开那道帘子,她怕等着她的是那一具无情的尸体。不会的,他不会死。她侧了侧头,颤抖着伸出双手,将车帘拉开了一条缝,欲看看车外的夜靖修,光线从缝中射了进来,略刺痛了她的眼,她不禁揉了揉眼,再睁开眼时,双眼已被另一只大手遮住,耳边,是沉沉的男子嗓音:“不要看,看了会害怕的。”这声音,这语调,正是出自夜靖修之口。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硝烟却没有了前几日的窘态,安静地让他的手覆在自己的眼上,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嘴角不自禁地上扬。
“远兮,有你,真好。”
短短的几个字,听在夜靖修的耳里,却是宛如着天籁,他的陌儿,这个唤着自己远兮的女子,是嗜血认定的陪伴自己一生的妻子,是他所要的陌儿啊。
“陌儿。”
“恩。”
“结束了。”
“恩。”
“真好。”
“是啊,真好。”
是啊,真好。绮陌安心地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外的人血色尽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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