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横生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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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辆马车突兀地闯入了视线,普通到略显陈旧的外表,在这样的官道上,一天也能见上好几辆,自然没有人会把视线集中在那上面,可又谁知,这马车内外,坐着的一男一女,皆是出尘般的人物。
这两人,正是夜靖修与第二绮陌。
自那日在客栈与云氏兄妹别后,夜靖修已是驾着马车狂行了五日有余,就连住宿也是选择在郊外。夜靖修守外,绮陌住在车内。对于江湖中人,这自然是家常便饭,就是苦了从小就未受过苦的绮陌。虽说已是原离了马,可这时不时传来的马的气息,还是让她禁不住呕吐的**。她出行,所用的马车哪一次不是豪华奢侈的,保证半点气味也无。可是,夜靖修找来的马车就没有了那么高的档次,不但内里木板硬得可以咯了腰,就连小榻也是不摆一张,再加上从未吃过的干粮,这几日人已是消瘦了一大半,连那原本白里透红的肌肤都显现出苍白。
“唉。”马车内又传来了绮陌的微微叹息,她都不知道这是叹了第几次气了。可是,这样的生活却必须继续。唯今之际,只有忍耐。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忍功这么厉害,回去一定要好好炫耀一下。叮,马车被突出的石头狠狠拌了一下,连带着整个车厢都是剧烈地震动着,晃得绮陌又是一阵眼花,刚才好不容易吃下去点的东西又是一齐涌到了喉间,仿佛只要嘴一张,就可以尽数得倒出。她哪肯大意,赶忙拿出身后的小篓,用力地呕着,直呕得胃里泛酸,才停了下来,过不其然,脸色又是差了几分。她拿出绣帕,拭尽了嘴角的污渍,才将帕子与小篓一起扔出了车外,小篓滚进密林,一晃便不见了踪影。要忍住,一顶要忍住,她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微云那头已是传过来消息,媚儿暂时的假扮身份身份尚未被戳穿。但是,这样的表面平和,又有谁可以看出真假,否则,第二山庄在江北的消息网又怎会全面启动,而负责打理截断消息的醉满楼,内部却在近日内出了问题,面临着一次大换血的危机,内乱不平,对外递送,截获消息的速度也是明显减慢,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未等他们成功转移视线,掉转回江南,身份就会暴露。
听到叹息声和呕吐声的夜靖修面上神色又是凝重了几分,他知道绮陌必定极其地不适应,但是,他不敢停下,怕一停下,第二山庄与君凌霄的人马就会追来,那么就算自己可以把绮陌带走,可安全到达南疆的时间就会延迟。月华阁已是递来消息,尊月教的三年大选已是迫在眉睫。三个月,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供他将绮陌带往南疆,并完成所有的准备活动,以待大事,否则,这隐忍的二十年又算是什么。
当初在青茗洞天时,她订下以满身的灵力换取他保她去南疆的契约时,他的内心也是掀起了狂风大浪,本来,他还在想着该用何种方法带她去尊月教并且助自己一臂之力,如今,这些都不是问题。为了晗羿,她要亲自踏足南疆,去追问那一段他都尚未搞清楚的秘辛,这一举,给他的臂力又岂是一般,尽管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其实,他在乎的,又哪是她满身的灵力。
他要去南疆,那个生了自己,又育了自己,却又抛弃了自己的地方,那里有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此去,不是叙旧,而是掠夺,亦可以说是取回,取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南疆国师,呵呵,多崇高的地位,他虽是不屑,却也不喜被父亲一族以外的人玷污这高贵的光环。所以,他必须去,必须去争得这个国师之位。而要完成这样的目标,就必须要有嗜血为自己所找的人的帮忙。这是大理国国师继承人选的不传之秘。他若是想要取得国师之位,绮陌,就必须得跟着他去南疆。
二十年的寄人篱下,二十年的辛酸遮掩,二十年的忍辱谋划,等的就是三个月后将那段天凌一举推倒的一天,所以,这一次,就算是君凌霄要拦路,他也定不会相让。哼,整个醉满楼都是他的,内斗,也只不过想剪去一部分过于忠于秦落伽的下属吧。
“停车,快停车。”当夜靖修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车厢内一声连着一声的娇呼硬是将他的神智给拉了过来。
他的手一抖,一个拉绳,马儿一声嘶鸣,车迅速地停在了路的一旁。刚才那一声叫喊,饱含着痛苦与凄厉,那是受了重伤之人才会发出的叫喊,叫得他心中也是一阵紧缩,一时间,方才所思所想的仇恨竟是突然间忘却,就再也进驻不了心灵,满心满脑地想着: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车厢里,绮陌半躬着身,额上的冷汗已是如瀑如雨,浑身上下都似乎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着,而五脏六腑,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时而热如火,时而冷若冰,堪堪可谓身在冰火两重天之内,求生无路,求死亦无门。这样的痛,对于极少伤痛之苦的她来说,不斥为极刑。半月之期,难道迟一天也不行吗?绮陌一声苦笑,并非她所不能忍,而是让一个几乎从未受过伤害的娇柔之人,又如何挺得住这交替的冰冷与火热。

“你。。。”帘子终于被拉开,绮陌望着车外有些呆楞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想告诉他药丸的所在,便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漆黑一片,那浑身的力气就像在瞬间被抽走般,软倒了下来。
望着她即将软倒的身体,夜靖修心内又是一缩,眉一拧,一个健步,快速地跃进车厢,一个长臂,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搂进怀里。
此时的人儿虽已力竭,却不似平常虚弱之人般面色苍白,两颊之上,反而流露出一股嫣红,鲜艳欲滴,把这几日的苍白完全掩盖,而那右眼角的滴泪痣,却褪去了火红之色,将金黄之色呈上,在一片嫣红之中,愈发显得诡异。
这是。。。夜靖修面色又是凝重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粒金色的痣,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颗痣居然会出现在她的脸上,那么,她不就是。。。那个名字就在口中,呼之欲出,然而,他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下,一切都可以解释了,这么多年她身边的杀手不断,晗羿不远千里选择她作为圣女,都只是因为这颗痣的缘故啊。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绮陌,叹息之声由远及近,一声一声,却是敲打在自己的心中,痛彻心扉。怪不得,第二夫人会如此大胆地放你前行,因为她知道,正是你天生所带的毒,让你离不开,逃不得,每半月一次的毒发之时,正是她完全知晓你所在方位之日。
怀中的人儿终于悠悠转醒,恰好对上夜靖修复杂的眸,却没有心思去思量那层复杂。她一把抓住夜靖修的手,刚想说什么,面上又是一阵嫣红,一句话堵在喉间,却是怎么发音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片柔夷包裹着自己,堪堪的嫩滑如缎,柔弱无骨。这样的手,才是圣女所必须具有的手。夜靖修俯下身,将耳靠近绮陌的唇畔,丝丝热气喷洒,洒在颈间,却是时冷时热,像极了她此刻的娇躯。
“药丸再我腰间。”绮陌一字一字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需要很大的力气,冰活两重的考验,仅仅让她在说出这几个字后,就已经又一次大汗淋漓。
话已听清,夜靖修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大手迅速探向她的腰间,片刻后,一粒红色药丸已是立于掌间。这是,他又一次蹙眉,短短的时间之内,这个女子带给他的震撼已经太多了。这个药丸,若是他没看错,正是南疆圣女修炼所必须的月回香。看这药丸,定是出于第二夫人之手,可是绮陌师从晗羿却是无人可知,那么,这个第二夫人,与尊月教也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对于月回香的反作用,他也是一清二楚,它是辅助圣女修炼的宝物,却对圣女的身体要求极高,若是圣女受伤,服下此药,自然缓解片刻的疼痛,可是这样的片刻之后,却是更为汹涌的疼痛,一遍一便,知道痛死。就如引鸠止渴,明知不可为,却是抵挡不住诱惑。
一时间,他只觉得任何事情都乱做了一团,绮陌一看到药丸,却是无神注意着他的表情,立刻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刹时,便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气蔓延到心底,游走在四肢百骸,这一股气,冲淡了原先的寒冷与炽热,就连肌肤的痛感也是一起消失无踪,那面上的嫣红逐渐退去,又变成了苍白的颜色,那金黄的滴泪痣也仿佛遇到了阻挡般,加深了颜色,又变成了原先的火红娇艳。
夜靖修诧异地注视着绮陌的变化,心里又是一阵千回百转,想不到,月回香还有这种作用,看样子,这十六年她就是靠这种方法才逃过了南疆尊月教的寻找的吧。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颗药丸,并不是风舞所给,而绮陌脸上滴泪痣的颜色变化,连她自己都不知晓,迄今为止,也只有他一人见到而已。
吃过了药丸,绮陌总算恢复了点力气,立刻对夜靖修严肃地说道:“夜公子,你能不能在一刻钟之内找到一家药铺,最好是比较大的。我急需几味药材入药。”这个时候,她聪明地做出选择,现在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况且这药只能支持二刻钟,过了这个时间,等待她的就会是更为汹涌的痛不欲生。
“好。”夜靖修一听到她有解救之法,心算是放下了一半,现在,无论如何,能救她才是最重要的。
一刻钟之内,要赶到下一个镇子,用马车自然是不行。夜靖修低低地说了声得罪了,立刻把绮陌大横抱起,绮陌乖巧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她也不知道,这个怀抱,总给她一种安全感,仿佛有了他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温软在怀,连那玉臂都盘在了他的颈间,尽管知道事态紧急,他还是忍不住地绷直了身体。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嗜血出鞘,连住马车与马的绳子尽断,马嘶鸣,他一个回身,轻松地跃上了马背,用披风将绮陌遮挡住迎面而来的风,这才大喝一声,驾马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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