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山绕魂东西水,钟灵毓秀天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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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李太白言:“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
一晃千年。
雪盖沃野
嗒、嗒、嗒、…
空寂山谷渺渺传来一阵蹄踏碎雪的声音,在这衔墨青山,幽谧空谷间慵懒萦绕,山间小道上朦胧现出一人一驴,那人五十多岁,灰鬓枯颜,面如斧凿,上身穿一件青色短袖坎肩,下穿套一条草灰蓬麻窄裤,脚上套着一双玉米皮编织枯黄草鞋,一条黑铁烟杆悠闲地别在腰间。
老人点燃一袋烟,随着毛驴一晃一晃地,带着火星的烟灰不时飘落到那双破旧的草鞋上,老人腰杆却挺的笔直,深邃苍凉的眼眸定定凝望着山头那抹如血残阳。驴子缓行,老人时不时拿出烟枪敲打一下驴**,以防驴子偷懒,又抽空美美地抽上一口,呼出一团青气,舒服的紧。
转过山坳,地势无端隆起,山峦跌幅,转環接天,山势峥然,直欲飞天。
夕阳染血,洒在山间覆雪之上,山涧间犹如染上一层醇厚晶莹殷红的葡萄酒汁,夕阳掩映下五色祥云盘绕山腰,整座山脉就好似一只挺胸曲腰,目睁口张,引颈仰首,对天而啸的镇邪玉麒麟。
这就入了麒麟山界了。
山势突转崎岖,山脉攀腰而山,踩着短而阔的麒麟颈,在麒麟头的位置神奇地腾起一座冲天山峰,峥嵘欲出,风销刀刻,墨染霜降,浓云障目,傲啸桀骜。
一带如翠幽泉缓缓地顺着山脊,绕过山腰下的山神庙,转过庙下百十小佛塔,沿着一间破漏古旧的小木屋,流到山脚下,汇入一条十年前挖的引水沟里,顺着远处星星点点坐落着的数百人家流去。
从山腰上往下眺望,白雾中是连绵一片的青灰绿瓦,衬着零星几棵苍翠老树,层层叠叠,盘盘绕绕。再远处,就有百来家砖头垒砌的新楼房,零星还有几栋外铺瓷砖的高楼,最高也不过四层,那是村子里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几家大户,也是带头开发新地的第一批发家人。
清水引自山中地下泉,清冽甘醇,犹带着未化的雪渣。
这几十方圆的地界,就像一副象棋棋盘,纵横交错,那带活泉流过北地各家老旧房屋,到了那条隔开老旧房子与钻头房、瓷砖楼的柏油马路,又望回绕转了回去,汇入了马路另一头的一条小溪。马路把村子隔开了南北两地,如秦河汉界,泾渭分明。
润着水草的山水,和着冰花雀跃着,一路游石窜壁,走南闯北,如一个兴奋的孩儿般滑过洗衣妇粗糙却温暖的手,抚过莹润如玉石的小姑娘的小脚,扰起一阵精灵般的嬉笑,也便入了小水渠边儿上那条赖驴的肚子里。
南方人普遍不怕冷,这群五六岁的小孩儿笑闹着捧起一口雪水,领着三两个胆的女孩子,躲着老人靠近蠢驴,撒着欢地把水往驴身上泼去,惊起了犟驴儿的几声哀怨叫换,直吹冷气。
妇人一顿好骂,孩子便呼地四散奔逃,山村宁静处便荡起阵阵欢乐的笑声,没入天际,吹向远方。
十里外一条羊肠小道盘亘在那皑皑群山间,如系在俊俏佳公子身上的翠玉腰带,把这稍显闭塞的山村引向了桃花源外的另一处蛮荒桃源。山下一条柏油马路却似那无疆的野马蹄印,急欲闯出这寂寞的牢笼,去寻找远方那未知的世界。
青山如锋,守护着这十方土地,流水有神,孕育三千钟灵人家。
残阳已半落,空留下天边的一屡似血晚霞,夜已转凉,冷意沁人,似乎连那喧嚣的市场,那在市场中缓缓驶回车站的末班客车,也带着几分瑟缩慵懒的味道了。
福建多盆地,山不高,围一圈,如同麻将桌上的累长城。中间一叠青翠魂。
天地之间谁造物。枢机之发是何人。
谁之手造了这世间沧桑,青玉风景,灵秀人家,凛冽雄浑。
莫不是
画尔知非庸画师,画中无处著胭脂。
风云暗淡藏灵气,月露庄严有异姿。
猿下欲摇垂涧影,鹤归应认出云枝。
生来自与繁华别,不待平章雪霰时。。
利落地翻身下骑,刘清河提着那杆黑色烟枪,在石子路上敲落一地儿烟灰,呼出润泽肠肺的青烟,眯着眼儿眺望着那条东西横贯的柏油马路,落寞的叹了口气:“唉,又十年了。”

几只蝉鸣幽幽的在山林间聒噪,鸟雀在早早飞回了茂密的山林里美美地做着慵懒的梦,水里几只鱼儿似乎也躲进水底开始了一天的休养深息。
青山也不忍打扰这份自然宁静。
廉颇已老,干戚能舞?
外面依稀旧残阳,山林间却已全黑,破旧山神庙上供台上幽幽燃点着数千祭香,一枝枝立的笔直,如同列队的士兵,供台下方却是漫地的灵牌,直把庙里地面排了满,直延伸到庙外山地上,灵牌无字,通体暗红,那是只有血水几十年的沉淀才会有的颜色,庙中央石鼎里还有未完全熄灭的幽幽火焰,随着山风飘飘浮浮,如同鬼火,边上散落着些零散的金银箔纸,风过,从鼎力吹起一阵纸灰,林庙愈加阴森幽暗了。
端坐庙后的神仙面像本是红润庄严,嘴角噙笑,目光温和,此时林间黯淡的光线下却有一丝扭曲狰狞,如同从九幽地底爬出来喝血吃肉,贪婪吸魂的鬼怪,贪婪地俯视着山下的数千生人。
山腰,那条静谧的小泉依旧汩汩的流过山林,林间依稀显露出一座木屋的轮廓,木屋前此刻却有几簇微弱的火光一闪一灭,走近看,才发现,那是木屋门前燃着的祭香,数目和山神庙里的并无二致,三千六百一十八根,不多一根,不少一枝。祭香排着队似的立在小溪边上,围着木屋绕成了例外十七个圈,刘清河蹲着自家门前,凝望着那数百星光,魅惑艳丽,如泣血兰,融入小溪流的那碗水酒,已经闻不到酒香,只剩祭奠用的猪肉味道和着庙里水旁这五百祭香,幽幽徘徊在山间,仰头又是一口二窝头,酒,已见底。
兄弟们,没喝过吧,哈哈哈哈,正宗的北京二窝头,解放了,可怜啊,当年连你们的骨灰都没能捡回来,你们,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兄弟,我对不起你们啊,我知道你们不怪我..不怪我,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你们也知足了,可,可我这心里,难受啊!我活下来了,我不能死,呵呵,你们一定在下面笑我吧,笑吧笑吧,我这脸皮也厚了。来,我们再喝。
一世人两兄弟,这杯酒我这个罪人敬大家一杯,过不了多久了,我到下面再陪大家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哈哈,嫂子们还好吧..李胡子,在下面和小梁过的好么?还记得那年我给你们烧的一顶花轿呢。呵呵,不过,我没给你们写上名字,大家伙儿都在下面,可不能让他们说我偏心,就只给你们操办喜事。
唉..可惜,王秀才没福分,还没拜堂就…回头告诉他一声,别怨老团长,林家妹子也不能为他守一辈子活寡,我作主把她打发到外面去了,青春年华,这军寡,不好守啊!也免得睹物思人,徒增烦恼。她现在挺好,只是老了,身子骨不行了,今年不能回来给秀才上香了。
说着说着,老刘的脸上已经溢满了泪水,早已经不知道眼泪是什么味道了,心死了..
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吧。
乡亲们,是我害死了你们,我……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们,你们来找我索命吧,找我索命吧,索命啊!..让我下辈子做猪做狗,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刀煎火烤炖油锅。
乡亲们啊…回来吧..你们回来呀…..
刘清河已经醉了。
风拂过林间树梢,云雾遮住了那刚刚漏出一角的月亮。山,已经完全暗了,粘稠如墨的黑暗中,只看得到老人头上的一条白麻带,悠悠荡荡,如幽灵般飘荡在这夜间风中,山间游荡着老人又哭又笑的声音,似鬼哭泣,似枭凄鸣,更给这森森青山凭添一抹诡异。
泪落,酒香,烟灭,雾浓,人凉
夜已浓,雾色更浓,浓如染墨。
山腰浮云渐凝,穿山过的阴风咆哮着裹挟起大片的梅花残叶缠枝盘绕,雪花似飘絮般突兀地自九天孑然而落,精灵般在这世间游戏飞舞。云随风走,月隐星稀,四合寂灭,漆黑一片。
荒凉的夜色里,只见得白色雪花寂寞飘零,风紧雪急。天寒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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