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了？”
小行略带担忧的声音把我从往事的沉湎中唤醒。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一生一世不爱你正向这边接近，我用力拉住小行的手不让自己倒下去，“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话音里的虚弱和沙哑令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小行虽然不解，但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也意识到事情发展得有点不对劲儿。于是反手握住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离开了已有些混乱的舞池。
“就想这么轻易地离开吗？”
许绍的声音远远地传到我耳中，一个趔趄，差点把小行也拖倒在地。我带着哭腔再次恳求小行：“快点，求求你快点儿带我离开这里。”
小行咬着的嘴唇已有些发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没事的，奴隶。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见到他啊，小行。”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竭尽全力要让自己的双腿听从大脑的指挥。可那个噩梦般的回忆像梦魇一样紧紧压制着我，四肢百骸受到的压迫强过了我的意志。它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着那晚的绝望，无法停止，也无法驱除。
许绍狞笑着的脸突然出现在我和小行的面前。伴随着他的到来，周围陆续出现了数十个头顶金枪大字的人。
“看来我的催眠已经结束了嘛！贱货。”许绍狰狞的表情让我仅剩的力气随之消散，小行紧紧地撑着我，不让我倒下去。可是一个法师孱弱的身躯又能撑到什么时候？绝望让我只想远远逃开这里，死也可以！
突然两个字跳进我的脑海中——催眠。
记忆的闸门完全打开，恍惚间我听见许绍的声音：“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你都会忘记。但是在场景重现的那一刻，残酷的记忆会让你生不如死。”
催眠，催眠！原来是在那天许绍看见我绝然的目光，他便把我催眠了。原来那场重病痊愈后，我想离开北京，想远远离开许绍身边不是没有原因的。是他把我催眠了，是他强迫我把所有的事情忘掉了。可笑啊，可笑我还愧疚了两年。
许绍一步步地向我走近，他的嘴唇不断闭合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我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
小行扬手布置了一个结界，把我推进去之后松开了紧握的手：“没事的，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我靠着冰冷的结界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小行浑身上下涌出刺目的白光，那白光如此耀眼竟似炽白的太阳，我不由用手挡住眼睛试图避开它。
没用的，看不见却能听得清清楚楚。无数条蛇吞吐长信的“嘶嘶”声不亚于地狱的召唤，谁能带我离开这里？老金，你在哪儿呢？
“你一个小小的法师也想抵挡金枪二十名满级精英吗？太不自量力了！”
“你别得意的太早，我不会让我的奴隶受到任何伤害的！”小行冷冷地说道，接着又高声吟唱起来：“远古永生的沉睡之虫啊，睁开你的眼睛吧！看看周围这些愚蠢的生物，让他们见识到你的威力。入睡吧！愚蠢的生灵们！”
一阵妖异的绿色烟雾迅速覆盖了此前的白光，瞬间席卷了所有的角落，除了我所在的结界。我睁大眼睛要看清所发生的一切，可是除了茫茫的绿色和在绿色烟雾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的结界，什么也看不到。
“小行，小行，你在哪里啊？”我拍打着结界大声喊着小行的名字，没有人回答我。周围一片寂静，远处传来海浪咆哮的声音。我蜷着身子坐在结界里，突然恨透了这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己。除了逃避，除了拖累其他人，你还会做什么呢？我狠狠地用拳头击打着坚硬的结界，鲜血一瞬间唤回了我的理智。愤怒铺天盖地地卷着我向结界发出最后一击。
我挣扎着站起来，冰的结界在绿色烟雾和我全力地一击下，终于轰然破碎。我看着那些绿色缓缓吞噬了自己，然后是一片寂静的空旷。
所有的人都躺倒在地上，各自保持着沉睡前的表情和姿态。离我最近的是小行，她安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目紧闭，脸上却挂着一个淡淡的微笑。我连滚带爬来到小行身边，伸手想要拍醒她，可是五指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然后——穿过了她的头部！我不甘心地伸出双手想要触摸她，可是没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而那里又似除了空气外别无他物。我要抓住什么，却全部都落了空。什么也抓不到摸不着，我像一个幽灵一样，除了看着他们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一切都是水中捞月，虚幻至极。
我的身体又在一瞬间被掏空。小行脸上安详的微笑和许绍脸上的惊愕和狰狞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已经死去了吗？生不如死就是这个样子吧。只有你能动、能说、能哭。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只有你醒着，听不见，摸不到。这种感觉要让我发疯了！
熊熊燃烧的恨意让我忍不住大喊起来：“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明明受到伤害的是我，为什么他们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让我付出代价？！你让我醒着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
泪水风干在脸上，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空旷的世界里没有应该正在航行的船，没有暗藏汹涌的大海，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敌人。
“愤怒的孩子，请冷静下来。你的怒火会搅的失去的亡魂无法安心入眠的。”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个苍老但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很奇怪的，仿佛是被声音内在的力量安抚，我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慢慢地冷静下来。大脑里一片空灵。
“你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在你的身体里苏醒，应该是你的一部分吧。”
搞什么呀！如果是我的一部分还管我叫孩子？我有点恼火。
那声音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准确的说，我现在是在你的灵魂里。连我自己都很迷惑，我为什么要在你的灵魂里安顿。”
“我的灵魂里除了三魂七魄还能有什么？”我不无嘲讽地挖苦他。
他倒不以为意：“还有，让我看看，还有一颗五芒星呢。”
“别告诉我，你是那颗代表阴阳师身份的五芒星？”三条黑线顺着额头冒出来。
那声音又道：“当然不是了，那东西是你身体里本来就有的，而我是后来被你的灵魂吸引过来的。这样吧，你就称呼我为易吧！”
易你个大头鬼啊。我暗骂了一句。我的怒火在看到许绍那张丑陋无比的脸后，又“腾”地冒了出来。我忍不住一脚踏上去……还是落空了。
“等等，易。你刚此案说那些逝去的亡魂是怎么回事？”我紧张地等着易的回答。
说实在的，许绍那帮人死了算了。可是小行，她绝对不能死，她本来与这件事无关。一切都因我而起，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呢？
易半天都没有出声，我感觉汗水正慢慢地浸湿衣服，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缓缓冻住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小行的头发上，尽量不让它一不小心穿透过去。这是一个比噩梦还恐怖的现实。我惧怕着周围的一切，寂静，空旷，以及住在我身体里的神秘的易。但此刻，唯有他让我不至于崩溃。
“没，没有。”易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了回应，“像你希望的那样，他们只是沉睡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我总算放下了一直吊着的心，这种刺激真是让人受不了。可是另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为什么我没有睡着呢，还有，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阴阳师。虽然还在封印中，可你特殊的体质抵挡了那种不明生物的力量。但也因此，你在身体沉睡的时候只能以灵魂的方式清醒。”
“然后你才能出来？”我从易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易低低地笑了几声：“让你猜对了。因为是第一次和你沟通，所以必须在你**沉睡而精神清醒的状态时才能出来。不过今后如果你想找我，只要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我要睡觉了。”
正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四周响起。
“告诉你个不太好的消息，你乘坐的船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攻击，快要沉了。”易略带睡意的声音响过最后一次后，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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