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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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乱想!我才没哭。”佟然说。
“我没乱想……”陶路因为知道佟然真的有哭过而心情大好,起码自己在他心目中地位还是很高的嘛。
“陶路……”佟然的声音里依然带着浓重的鼻音。
陶路叹气:“你是真的想跟我分手吗?”
“……不是……”
“不是那天你还那么说。”
佟然突然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
“我听你声音,觉得你挺委屈的。”
“哼。”陶路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你知道就好。我那天被陈锡叫出去,我本身就是要跟他说清楚的,结果没说清楚,你就进来了。后来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呃……我太过分了……”佟然说,声音很心虚,“我真的是气话,陶路,我不是我想说的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说话,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安慰我的,结果你走了。”佟然的声音抖了一下,“我真的以为……”
“你以为我不会当真吗?”陶路叹气,“佟然,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好吗?我会当真的。真的真的当真。”
“我知道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冲动了。”陶路翻了个身,拿起打火机,拿了一只烟点上。
“你在抽烟?”
“唔?你听见了?”
“打火机的声音。”
“呵呵……”
“我圣诞节送你个打火机吧。”
“不用了。留着钱存起来吧,你工作不稳定,不像我……”陶路说。
“那……总之我们圣诞节要一起过!”佟然说。
“哈哈,好。一起过。”陶路抬眼看看日历,距离圣诞节还有半个月。给佟然买什么礼物好呢?
厚厚的毛衣?
保暖的鞋子?
还是一百双袜子?
“陶路?”
“嗯?”
“你还生气吗?”佟然小心翼翼的问。
“生气啊。”陶路揉揉太阳**,“你伤了我的心意。”
“……对不起。”佟然说。
“为什么不一开始说对不起呢?”陶路问他。“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打算硬撑下去,一直不来找我吗?”
电话那边静了很久:“陶路,真的对不起。”
“你打算怎么做呢?如果我不打电话?”
“……我去找你。”
“真的?”
“嗯。”佟然闷闷地说。
“好吧,我原谅你了。”
“真的?!”
“是啊。”陶路笑了,其实他一打通电话,就已经原谅这个家伙了。
“那我明天中午送外卖的时候给你买叉蛋饭赔罪。”
“我接受。”
“那你要把陈锡这件事情搞定。”
“……我知道了。”陶路叹气。
中午的天气,很暖,是那种从冰天雪地里透出了的那种奢侈。
陶路站在楼下,仰高脖子,尽情的沐浴在阳光里,那一瞬间他的心情真的是非常好的。就好象这冬天里的阳光。
快圣诞了,还有半个月。
他走进路边的一家小店,给自己买了两包烟,抽了一根。摸摸剃得不太干净的胡渣,突然有一种自己真的很有男人味的成就感。
宽大的呢绒厚风衣沉甸甸的压下来,今天反而不觉得它笨重了。
早晨的时候,他跟陈锡在公园里约着见面了。
他认真地跟他讲了。
“我是认真的,陈锡。我跟你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完了。”
“可是你说喜欢我……”
“喜欢又不是爱。”陶路叹气。“我喜欢父母,喜欢朋友,也喜欢你。但是喜欢一个人又不一定对他产生特别的感情,你怎么不懂呢?”
“可是——”
“没有可是了。陈锡。”陶路说,“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在我最潦倒绝望的时候舍弃我而去,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你会在这四年的时间里,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吗?”
“我……”陈锡语塞。
“错过的就没有了。我以为那天我说的很明白了。可是,显然我错了。在你不在的时间里,我做了很多事。我失去听力的时候,咬着牙学唇语,我语言障碍出现了之后,我不停的说话,我都没有哭过。可是,你知道我那时候哭了。为什么,你知道吗?我在绝望的时候,医生说有可能一辈子我什么都不会听见,我一辈子都没办法顺利表达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你不在我的身边……”
“陶路!”陈锡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陶路好象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我半夜梦里想的都是这么一个人,我每天都盼望他会出现,跟我说,没事的,我陪着你。我在你身边。可是我错了。四年了,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他推开陈锡:“你说这样的事情,还能够挽回吗?”
陈锡抬起带着泪的眼睛,颤抖着说:“不……”
想到哭着离开的陈锡。陶路忍不住摇头。
从今往后他应该死心了吧。
没可能找他了吧。
如果真的能够这样就太好了。
这么想着,心情就轻松了起来。电话声响起来的时候,陶路也是保持着这样的心情,接了电话。

“喂?陶路。”
“陶路!!!”佟然在那边大吼,“你人呢?又跑哪儿去了?你的叉蛋饭不要啦!”
“哈哈,我今天轮休,你不知道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佟然吼着,“好哇,你故意瞒着我!”
“这就是给你的惩罚。”陶路说完挂了电话,心情好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今天单独出来其实是想给佟然买一份圣诞礼物的。
但是买什么好呢?
从银行里取了钱出来,站在人头涌动的马路上,陶路心里还有些犹豫。
衣服那些平时都可以买。
一些什么精品,买了没什么用太浪费。
小东小西不能够体现情谊。
陶路正在苦恼的时候,抬眼,看见了前面转角那家珠宝店。
橱窗里有什么映着阳光在灿灿生辉。
他走了过去,看到了那个反光的东西——一对制造精美的碎钻耳钉。
他看着白金中镶嵌着碎钻的耳钉,突然有了一种第一天看到佟然在舞台上那种肆无忌惮的野性之美。
“先生,需要买什么吗?”他站得足够久到店员走出来询问。
他指着橱窗里那对耳钉:“这个多少钱?”
店员眨眨眼:“这个,原价很贵的,但是我们最近在搞活动。最低可以打到五折优惠,我们——”
“不用说了。”陶路拿出信用卡,“我要了。”
佟然的左耳有一个耳洞,一直用茶叶支塞着,很少装饰。他问起,佟然就说只是为了演出需要,有时候需要带带耳环什么的。但是他平时是从来不注意的。
陶路摸摸自己的左耳。
陶路回家的时候,兜里多了几样东西,一个蓝绒盒子装着的价值他两个月工资的一对碎钻耳钉,一小瓶酒精,一小包棉签,还有他左耳上刚刚穿好的耳洞。
还在火辣辣的痛。
然后想起了父母。
同事们的好奇心可以用一句:女朋友强迫我跟她带成套的耳钉为借口。
家里呢?
父母翻天覆地也要把他的“女朋友”找出来。
陶路隐隐头痛了起来,拿起电话:“喂,爸,妈,我不回去了。嗯,这段时间我睡自己那边儿,你们别乱想啊!我就想锻炼一下自己起早。”
至于早晨六点多要爬起来开车去上班的苦,陶路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第一次的分手事件,就这样,在看似平静的安详中烟消云散,只是伤痕已经很隐秘的埋下,那么的隐秘,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
佟然和陶路都知道这一定不是最后一次吵架。
只是他们也都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事情接踵而至,就好像倒计时一样,蜂拥上来。那种初相恋的感情,也在这些过程中,渐渐变质发酵,失去了它原有的香浓单醇。
2005年12月13号,佟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号码他从来不知道。
这个人他也不认识。
只是对方说了一句:“您好,我是佟冠丰先生的私人律师,佟冠丰先生病危,请您速回。”佟然呆在了当场。
“你说什么?”
“佟冠丰先生病危,请您速回。”
“病危?!什么病危!我两个月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你不是欺诈电话吧?!”
“佟然先生,我姓崔,我叫崔康健,您可以去查,看看佟冠丰先生的私人律师是不是我。”
“他、他什么病?”
“肺癌晚期。”崔康健的声音简短地宣布出了死刑。
“嗡——”地一声,佟然的耳朵里充满了噪音,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肺癌晚期”四个字,不停地回响。
眼前一片亮白。
二叔。
那个总会跟自己开玩笑,捉弄自己的二叔。
不在了吗?
会在早晨醒来的时候,不刷牙不刮胡子,就开始看财经报纸的二叔。
得了绝症?
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表扬他夸奖他批评他,就好像父母一样的二叔。
“不……”佟然摇头,“不不不!你一定弄错了!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二奶奶上上月才症断是肺癌晚期,她才去世没多久!你是不是弄错了!”
“家族遗传病。”崔康健的声音依然非常的冷静,似乎得肺癌晚期的人不是跟自己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而是一个陌生人一样,“这是基因遗传病,癌症也是有可能遗传的。也许他可以多活十几年才会发现病情,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得肺癌,但是冠丰喜欢抽烟,二奶奶倒下的半年里,就发现他的病情了。”
“那就治疗啊!”佟然喊了起来,“佟家这么有钱!!难道癌症都治不好?!世界上任何有名的医生都可以请来!都可以!”
“我们已经尽力了。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结果,只是你叔叔不让我们告诉你。”
“不……”佟然的眼睛变得酸酸的。
“我已经派车去接你了。十分钟左右就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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