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五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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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先生?”瑞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道,“写给生的信都是些什么内容?”
“看着都是一些琐事随手写就的便笺,但是因为太琐事了,简直有些太像那些街头巷尾爱家长里短闲扯的村妇,所以更惹人怀疑。而且,那便笺还都是以汉文写就。”凌杨从怀中取出几张极薄的纸笺,递给了瑞香,“这些都是原本的纸笺,莫老统帅和莫云两位将军将原本拓写之后就让我将这原本带回来了。”
瑞香点头接过,那便笺上的字迹很工整——是特别工整,都是标准的隶书,一笔一划一丝不芶,便如认真从字帖上临摹下来的——这样的字至少有两点好处,看不出笔迹,而且就算是不太懂汉文的人,也能照样“画”出来。
最上面的一张上写道:“五十先生,临近开春,播种时节就快到了。可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有些荒了,长不了好庄稼,别家的又不肯匀,若是去抢,只怕开春后草木生长,别家的牲畜也有了食物四处奔跑,毁了田地不说,我们家那些肥壮的牲畜也比不上人家了。”
瑞香忍不住笑了笑,道:“写成这样,也真难为他了。”北疆虽然贫瘠,但毕竟除了荒地还有不少草场,否则北疆交界也不会有游牧族。一到开春,草木发芽,那么战马的草料就不成问题,就算后方来不及补给也不会造成燃眉之急。
之前北疆守军就退守了关内,看似暂时败退,实则好处在日后会显现出来。藏仪的进犯不是一时之战,势必持久。守军入关,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分散了藏仪军队的力量——因为他们要守关,也要注意自身的后方,无论如何,力量必定会散一些。另外就是,关内才有适宜长好草料的地方,守在慕云关处。后方的线太长,很容易造成补给不足。自身又来不及寻草料的情况。而藏仪军夺了关,关外的土地。就算是能够长草的土地,也已经被当时的马蹄带毒之计所污,只怕很难再长出什么草木来。这么一来,藏仪地战马情形的确很是堪忧。
第二张写道:“五十先生,前次地信您大约没看到吧。这些天又有些新情况了,隔壁家的儿子,上次我跟他吵过分土地地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当然。我也遵照您的吩咐没有打他。但是最近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又自己找上门来了,说是有些话要跟老大说,老大也接见了他,不久便送了他回去,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个说的应该是屈英按你的吩咐装作是你去见万俟翼,按你所交代的跟他说一遍了。”凌杨说道,“屈英去之前在我们面前演过许多次。直到云将军也觉得差不多了才放了他去。想来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
瑞香点了点头。道:“自己的妹妹与朝中右丞之子关系暧昧,然而自己父皇和朝中权臣心中想的却是要将自己地妹妹和那权臣之子慕容梓凑成一对。那么任凭万俟翼有多迟钝。也该知道自己并不得势。藏仪所称地崇尚武艺,能者即位,但是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又怎么可能真的将所谓能者分出个等级来?当真要夺取皇位时,除了自己本身要真的有那能耐,朝中臣子的支持也极为重要,否则,那把龙椅也不会坐得很稳。而藏仪既崇武,我也看过他们的历代帝王,正因崇武,所以帝王本身也惧怕武力——因此,只要帝王即位,原本那些力量与己不相伯仲,足以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的兄弟,都会一一铲除。万俟翼本身便是多疑而暴戾地性子,一经人挑拨点明,更会觉得自己在这北疆辛苦打仗只是为他人江山卖命,实在不值得,那么之前地许多信念,也会因此而动摇。”

再翻看了几张纸笺,都是些同样地语调,叙述的却是瑞香当日写去北疆地信中所交代的东西引起的种种不安。
“之前我跟你说过,在藏仪军中打听过,万俟女将军心仪的那位副将是右丞之子,当年被慕容梓告发了什么事,所以一路降到了马前卒,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副将之位。这件事当时不清楚,这次却从几个探子口中打听清楚了。”凌杨慢慢道,“实则也不过是左右丞相的权争,慕容丞相当年指右丞相暗地受,不料等藏仪国君前去查看时,右丞相已经提早听到风声,将慕容丞相用以诬陷他而准备下的金银暗地转移了。慕容丞相脸上自然是不太好看,不料他儿子却帮了大忙。”
“慕容看着不太像会参与这样权争的人物,想来是偶然之举罢。”
“没错。”凌杨有些好笑,“他就是在巡逻时无意间见到右丞家公子鬼鬼樂樂,于是上前盘查,查出一堆金银来。右丞家公子为了不让老父领罪,便说这些是自己与贵家公子日日豪赌得来的。虽然不太能自圆其说,但是藏仪国君也正好需要一个台阶下,就草草治了这位公子的,贬成了马前卒。”
“于是就让探子把这事捅出去了?”瑞香拍了拍纸笺,笑道。
“没错。”凌杨解释道,“藏仪的探子放回去传假消息的之外,还放了一个,让他立即回国都散布这个消息,目前效果还没看出来,但是左右丞相的嫌隙必然越来越大。”
“藏仪的探子,除了被你抓来的那些之外,漏网的应当也有。”瑞香笑道,“只不过,探子们口径不一,也足够万俟将军头疼的了。另外的事,也照做了么?”
“唔,对,还有一件。”凌杨补充道,“按着一个探子的指引,夜袭营地,只是做做样子,但是俘虏了几个藏仪士兵。那些士兵被关押时,我用藏仪语与莫统帅在外面谈话,小莫将军充当翻译,谈的是慕容左将与我大钧军队的交易问题——慕容丞相权侵朝野,因此,此番更与大钧谈好了条件,只要使藏仪大败,我大钧自然扶持他做藏仪国君。之后拉松了绑着那几个俘虏的麻绳,口中塞的布条也故意放松,假装一个不小心,让他们逃了。”
“嗯,进行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瑞香收起那些纸笺来,“春天了嘛……名为猜忌的种子已经撒得到处都是了,什么时候疯长起来,能长到什么程度,就再看罢。”
“北疆的事完成得差不多了,那么……”凌杨抬起了眼睛,淡淡道,“要我务必在春神祭之前五日赶回,是要做什么?”
瑞香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一身武艺……原本只用来‘保护’,因为是受命,或者……你自己也觉得‘保护’是件不错的事,再或者,也许你觉得我还算是个值得保护的人,所以,我要你用你一身卓绝武艺做一些阴暗卑鄙的,你觉得不太光明磊落的事,你觉得很不舒服,是么?”凌杨眉角一动,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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