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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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粥入口软烂,可惜不如那个人熬出来的香。
一念及此,胸中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一种钝钝的痛楚,瞬间从心脏传到指尖,筷子落在地上。
他慢慢俯下身,拾起筷子,额头迸出冷汗,胃部痉挛般地疼痛起来,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身子蜷曲起来。
侍候的婆子吓了一跳,忙来扶他。
“不要……不要管我……”他轻声道,“都出去……”
“可是家主——”
“都出去。”
婆子们退出去。她们是关心他的,他是她们一手带大。
他的面颊贴着地面,初春时候的蜀中,真冷。
身体渐渐适应这样的冷和痛。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不愿起身。
那一年的春天很短,桃花开很晚,谢得很早。多雨,打在荷叶上,淅淅沙沙到天明。
夏天很快就来了,荷花如期地开了,白荷绿裳,非常美。
很久之前,湖面拓宽的时候,唐从容问:“你说种白荷还是粉荷,还是红荷?”
“若是我住,就种红荷。”唐且芳打着扇子笑,“你么,种白荷吧。”
那时他嘴里还含着酸梅汤,含含糊糊,唐从容并没有听太清。
奇怪,隔了这些年,回想起来,反而这样清晰。
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神情,清晰地记得那时的阳光,窗外荷花扶摇,清香扑鼻。
这样想下去,有时会微笑起来,而不自知。自回忆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又感伤。然而无论如何,现在他已经可以回忆。

唐且芳刚离开的时候,他甚至不能听到别人听起这三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一锤一锤,砸在胸膛上,眼前冒出金星。
他起身去找唐玉常,督促十三骑的进度。
月深红的进步胜过其他弟子许多,唐玉常道:“操练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常常练到深夜,第二天又第一个来。”
言下颇有唏嘘之意,当初他最反对女子进十三骑,而今才知,原来有些女子更胜男子。
唐从容微微点头。
他亲眼看到过,月深红在无人的练功场上练功,练到累极的时候,伏在地上痛哭。
他知道她为什么哭,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刻苦。
那一夜的月色真凄凉。
那时的月深红蓦然看到人影,哭声顿时收住,待看见那个人影是唐从容,她站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轻且淡,似有莲香。
这声音月深红多熟悉,唐且芳时常模仿给她听,终于她也会模仿,于是,她用同样的声音,道:“家主深夜到此,有事吗?”
唐从容身子轻轻一颤,常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别人耳中是什么样子,他却是再熟悉不过。在学易容术的时候,两人互换容貌与声音,唐且芳就是唐从容,唐从容就是唐且芳。这时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那样钝钝的痛楚又来了,他微微吸了口气,“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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