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如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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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个极具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安郡。
相思筑里有一口神井!
据说,喝了井水,男人可以更加强壮,女人可以更加美丽,老人可以更加长寿,小孩可以更加聪明……不过在喝水之前,一定要先默念三遍“月老月老我爱你”才有效果。特别声明,一定要全心全意地默念。有任何一丝杂念,都白喝了。
安郡唯一的月老弟子、相思筑主人、红娘沈锁锁姑娘,就是每天默念三遍口诀,奇迹般地,从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变成一个清丽无双的大美人,还被楚家的三公子看中。不少人发誓亲眼看到楚公子握着沈姑娘的手说:“嫁给我吧!请你嫁给我吧!求求你快点嫁给我吧!你不嫁给我,我就要活不下去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情话。井水的神力,可见一斑。
因此,哪怕相思筑开出一碗水五十文钱的价钱,前来喝水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不少人还把神水当成礼物,馈赠亲友。一时之间,相思筑门庭若市,经过黄妈细心测量,门槛,的的确确,被踏平了一寸半。
大量的人流进出,一度造成相思筑内荷包、红线不明遗失的状况。不得已,相思筑主人订出每天只卖五大桶的规矩。于是,安郡的人们又多了一样新的活动,那就是,赶在天亮前起身去买第一碗水——据沈姑娘说,第一碗水最有神效,因此又要比平常的贵出二十文。
就在大家喝水喝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相思筑的后院里,有一个人却在长吁短叹。
此人正是想出这条发财大计的楚疏言。
苍天可见,他想出这个办法,仅仅是为了帮心上人摆脱容貌的困扰。哪知道某个女人福至心灵,居然想出这么一招赚钱的方法。
一碗清水五十文钱,天底下哪有这么黑心的人?
偏偏此刻,黑心某人正坐在房里数银子数得不亦乐乎,答应跟他去洛阳的事,已经抛到了脑后。一边数一边道:“都是些散铜钱,收起来太麻烦了。黄妈,下次告诉他们,可以一个月一个月地订水,这样子的话每一碗可以便宜十文钱。直接交上整银子,我也好办一点。”
黄妈连连答应。
楚疏言郁闷地摘下一片桃叶,放在嘴边吹。
沈锁锁似乎才发现他,收好了银子,笑眯眯走到他跟前,“嘿,在想什么?”
“没什么。”声音低沉无力。
“没什么就好。”沈锁锁眼珠子一转,“多亏你替我想出这个好法子,晚上我请你到酒楼吃一顿,怎样?”
得不情不愿。
沈锁锁水晶心肝,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晚上在酒楼叫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一样一样帮他夹,可惜楚疏言却不甚领情,沉沉地问:“镯子和耳环呢?你怎么不戴?”
“啊,那个、那个,放着嘛,我戴不习惯。来来来,吃只虾。”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已经摸熟了她的脾气,见她这样打哈哈,便知有异,眉一皱,“你……不会又当掉了吧?”
事已至此,沈锁锁也无法抵赖,干脆摊摊手,“是啊。”
“我……”楚疏言几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赶到钱庄提银子,又在一日之间往返,为的不就是希望她可以戴着他送的东西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喏,尝块鱼。”沈锁锁费尽心思讨好他,“那些首饰对我来说可有可无,重要的是你在身边,对不对?你想想看,一百两银子已经够我的叔伯兄妹们吃用几个月,我怎么能把他们几个月的伙食挂在身上?疏言,疏言,你说对不对?”
“你要银子,我给你三百两,你把耳环和镯子戴上,这样,总不吃亏!”
“怎么会不吃亏?”沈锁锁圆睁了眼,“如果不戴首饰,我就有四百两啦!”
“咚!”楚疏言被彻底打败。
晚间,楚疏言把喝得有些微醉的沈锁锁扶进房,替她除去鞋袜,扶到床上,离开的时候,袖子却被她扯住。
“不要走。”她眉眼羞涩,口齿缠绵,“疏言不要走。”
楚疏言心神一荡。
她伏过身来,抱住他的手臂,低低地道:“我知道你想,既然想,那就、那就……”
带着酒意的她,犹如一头迷乱的猫,贴在他的臂上轻轻地蹭,那样的软麻微酥,让他半边身子都发了软,长久以来苦苦压制的几乎就要喷薄欲出。
他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勉力平息下来,把她按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锁锁,不可以。”他认真地告诉她,“等你嫁给了我,我们才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攀住了脖颈,柔软的唇,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
脑海里似乎有“嗡”的一声响,身体的火焰轰然烧尽了理智。原本替她盖被的手,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灵蛇一般伸进了被子底下,钻进她的衣襟。

一触到那柔滑的肌肤,两个人都微微一震,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呻吟。
楚疏言只觉得整个人快要炸开来,一把把隔在两人中间的棉被抽离,两个人的身子,滚烫地靠在一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黄妈居然在外面拍起了门,不但拍门,还急促地道:“小姐、小姐,有急事!”
被酒意与麻醉的沈锁锁连忙整理衣衫,“什么事?”
“十三公子那边有人来。”
“啊!”沈锁锁浑身一震,匆忙披上衣服,甚至还来不及跟楚疏言说句话,便飞身出去。
楚疏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整理好衣襟,刚准备出房门,便见沈锁锁匆匆而来。
倒真快!
他笑着迎上去,目光忽然落到她的手上。
宝光灿灿的七宝锁,居然回来了。
他一震,难道,黄妈嘴里的“十三公子”就是清和?
沈锁锁走进来,脸上有殷切神情,“疏言,帮我一个忙。”
“你说。”
“现在朝廷正向阿洛国开战,清和请你去破阵。”沈锁锁拉着他的手,“他说阿洛国摆了一个‘修罗阵’,军中慕僚无人能破,但是你机关阵法名扬江湖,一定能行!对不对?”
楚疏言的手陡然冷了下来,不仅是手,他只觉得从心里冷出来,“你,让我去帮清和破阵?”
“是啊,你一定可以的!清和答应我只让你破阵,不让你上战场,但是你自己还是要小心,刀枪无眼,万一……”
“知道了。”短短三个字,他打断了她的话。
他看着她,她的颈上还有他留下的吻痕,他的肌肤上亦还留有她的余温……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她居然要他帮清和破阵!
刹那间,只觉得什么都冷下来了,似乎心也要化成冰雪。
清和、清和!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不上那个人啊!
他悲怆地一笑,“锁锁,我问你,倘若此去战场,我和清和只有一个人能活,你会选哪个?”
“呆子,现在不是你吃醋的时候!”沈锁锁把他推出门外去,“军情紧急,清和的人在外面等你!”
他却出奇地固执,“回答我。”
“那好,我就告诉你,我选清和活,然后……”
“哈哈!”他又干又涩地一笑,一翻身,人已消失在院中!
阿洛国地处东南,气候闷热而潮湿,多瘴气蛇虫。楚疏言跟着清和的差人,连驿换马,日夜兼程,费了一个月半才抵达。
此次是九王爷出征,身为第一心腹的清和自然不离左右。因为楚疏言的到来,九王爷还举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洗尘宴,可见对清和所荐之人,极为看重。
清和只穿轻衣,浅灰色的衣带将他衬托得飘逸出尘,待楚疏言极亲切,又彬彬有礼,仿佛那个请尽堂杀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楚疏言百感交集,清和跟他讲阵势、讲敌情,他半句也没听进去。
“楚公子,”清和已然发现他的不对,“当日在京城,公子素言雅达,今日怎么精神恍惚,难道昨夜在营帐没有休息好吗?”
“不是,清大人请继续。”
清和微微一笑,命人:“上茶。”
一壶清茶被送上来。
“楚公子可能不知,阿洛国的特产,一是红豆,二是茶叶。这茶,名唤‘绿罗裙’,是阿洛国茶叶之中的之品。”清和握起壶,缓缓将两只杯子斟满,递了一杯给他,“请。”
楚疏言接过。
“战场之上,刀兵之中,喝茶未免不合风景。但是听说楚公子滴酒不沾,在下也只好奉陪了。”
楚疏言心中一动,“锁……沈姑娘的《相思录》,是你替她搜集的资料?”
“不敢。《相思录》上的人物,在江湖中声名颇大,根本无需刻意搜集。”说完清和问,“这茶如何?”
“还好。”其实他喝得满口苦涩。
沈锁锁与清和的关系,早已千丝万缕,自己一个后来者,又何从介入?
清和一双修长凤目,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忽然问:“锁锁可好?”
“你问我吗?”楚疏言几乎忍不住要冷笑。
“楚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敢。清大人的秘密,恐怕只有死人才知道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讥诮,陡然间自己一震,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样尖酸刻薄?
清和似乎丝毫不以为忤,“我和锁锁,一直有书信来往。前些日子,我收到她的一封信,里面,全是在说你。”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满意地看到楚疏言的脸色缓了一缓,“所以我想,这个秘密,你可以知道。”他微微倾过身来,附在楚疏言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楚疏言那双被这一个月来的风霜磨砺得黯淡的眼睛,忽然之间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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