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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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变化之快,难以预料。
鹊南楼居然被朝廷招安,编为“义军”,帮助歼灭其他“不服管教”的江湖组织。这一招走的险,人人都知道,鹊南楼是想借助朝廷的力量,壮大自己的声势,先灭的就是恨之入骨的风生阁!然而,软骨头的鹊南楼先就失去了江湖威信。若一击不成,就再无退路。
更不妙的,这支义军由“二公子”掌管,看架势,二公子倒不怎么在乎江湖中如何。他想要取皇帝而代之才是真。
二公子名叫白沐,是当今皇帝的异母哥哥,排行第二,虽然封的是“贤逸王”,人们仍习惯尊称其为“二公子”。反而,更显得唯我独尊,独一无二起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朝中几乎三分之一的兵权被他侵吞——至少是控制了,况且,他本来显得比皇帝聪明些,又大方,喜欢笼络人。说祈昊有两个“军机处”,一点也不为过。
风生阁暗暗在若水一带活动的人已经回报,“外事郎”果然接应的是地越天韶封印之外的人!那些人带着精妙的机械武器,似乎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也不知——这些外乡人是受佣于皇帝还是二公子。白云遏先把一切都放了,专心想办法应付这些外乡人。若非已经定下死契,或许这些人可以为我所用也说不定!
北辰点上香,洗了手坐下来摆弄卦象。紫王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来:“丫头,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说什么?”北辰笑着,指着桌上残留的墨痕:“您说这个,是上回下雨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真是跟你娘一样的犟!”紫王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些,大概是因为常年的清心寡欲,又不问世事的缘故。他说:“你和那个祈昊来的小阁主到底是怎么的?前些日子我还以为咱们家要办喜事,怎么一下子就冷下来?”
“要办喜事不错。”北辰吹吹水红新染的指甲,还缠着纱布:红通通像是上了捋子受了刑似的“鲜血淋漓”。她眼角妩媚流淌:“您的干女儿才是好事将近呢!”
“是花姿抢了去?”老不修似的好奇。人前的庄重都化为乌有。
“呿!怎么可能!”北辰冷笑:“是我不稀罕,白送了她!”说着,拿剪刀剪下纱布缕丝。
“就嘴硬吧!”紫王笑着说:“你娘那会子也是抵死不认,最后一气之下和那小子离开了西沂到了凤鸣。也不知道两个人又怎么突然不好了,你娘才又嫁给了原来那扶摇宫的宫主。”
“什么!”北辰警惕的问:“我娘……在遇到我爹前,喜欢过别人么?”
“你爹?”紫王莫名其妙:“这谁知道!你娘有主意,轻易不和人说自个儿的事儿,我也是威逼利诱才知道,你娘看不上所有的西沂小伙子,不是因为她想修行,是因为你爹啊!”
“慢着!照您的意思,扶摇宫的宫主……不是我爹?我爹也不是西沂人?哈!您不是说笑吧?”北辰心中一震。
“说笑?”紫王摇头:“你去照照镜子!就凭凤鸣那个丑鬼,他也配生出这么水灵的姑娘!再说了,果然那个下流胚子才是你爹,你也不能召唤凤凰了。”他压低了声音:“丫头,你的血是天底下最纯的——”
北辰拧着眉毛:“骗人!谁不知道若水上有结界,早把人和其他生物隔开!舅舅,你寻我开心!”
“谁知道那小子怎么穿过结界来哄骗你娘的!”紫王摇摇头:“要我说,你和那个小阁主分离开倒好。潜心修行,哪天我一死,整个西沂都是你的。到时候,要多少小阁主没有呢!”
“听听!这话怎么是当长辈的说的!怪不得我娘说起您都是恨的牙根痒痒。”北辰叹了口气:“我现在才不稀罕什么小阁主小宫主。我只想弄明白我这卦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把占卜的龟壳往桌上一撒,哗啦啦一阵乱响。紫王笑吟吟的低头去看,脸色变了。
“您怎么了?”北辰不明所以,但看他的脸色,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没什么,丫头啊。自己在这儿好好玩,我往流光阁去。中午咱们爷俩一块吃顿饭,我叫人来接你。”
爷俩的一顿饭变成了宴席,席上坐着风生阁的阁主,还有正处于柔情蜜意中的木兰花姿两兄妹。北辰甚是无趣,只拿缠着纱布“血淋淋”的手敲着桌子。花姿皱着眉头,暗暗笑话她的不知礼数。白云遏倒是心中唬了一跳,以为她手上受了什么伤,知道是染的指甲花,又暗自笑自己傻。只有木兰,屡次三番的没话找话说。北辰也微笑着应对着。
“依我说,这回新收的茶倒不错。”花姿吹吹轻浮的翠叶,笑着说:“尤其是西沂的春茶。都知道西沂温度适中,雨量充份,再加上茶树经过了半年冬季的修养生息,使得春季茶芽肥硕,色泽翠绿,叶质柔软。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春茶的香味。”
“都有高山出好茶的说法。西沂多山,气候又温和清爽,自然出的好茶。这儿的环境对茶树以及茶芽的生长都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无怪乎西沂的茶与平地茶相比,芽叶肥硕,颜色绿,茸毛多。茶叶亦是条索紧结,肥硕。白毫显露。”白阁主温和的说。
北辰不无讽刺的突然开口:“花姿小姐对这些东西还真是有研究。”她缠着纱布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妖精似的诱惑:“果然养在深闺的女孩子与我们扶摇的女子不同。像我,只知道茶有好喝不好喝,酒有好闻不好闻。人——有好看不好看一说!呵呵。”
“北辰小姐说笑了。您是紫族小姐,花姿怎么能跟您比。”花姿虽是这么说,眼角却带着得意的神色。她赢了。不仅是赢得了学识渊博的面子,而且赢得了白云遏的人。她知道,她从北辰的眼神里就知道——这女人讨厌她。而,她能够讨厌她的原因,只有一个白云遏。一个女人,身份再高贵模样再俊俏,输掉了男人,也就狠狠的掉了身份。
“这倒是事实。”北辰点点头说:“等舅舅把西沂交给我,我一定要撵你走呢。呵呵!”花姿脸色一变,又听她说:“不过到那时候,花姿小姐好好的在建城,干嘛还来西沂呀!”

“瞧您说的!”花姿冷笑:“花姿不过柔弱女子,生在西沂长在西沂,自然西沂才是我的家。”
“哦?那么说,除了这儿你哪儿也不会去咯?如果——是若水呢?听说若水的莲花开得好,吃一朵下去年轻十多岁呢!”北辰故作天真的说:“听得我也好想去!”
花姿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北辰呲着牙,鬼森森的笑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花姿小姐忘了,我是粗人。”说着,拿筷子夹起一颗樱桃,缠了纱的手脚不利索,樱桃骨碌碌的滚在她浅蓝的纱衫上,紫樱樱的好看。木兰忙献殷勤,亲自夹起樱桃往北辰嘴里送,北辰阴枭枭的一笑,张口吞下:“多谢啦。”
“丫头,好端端的在手上缠这个。一会儿吃饭,难道还叫木兰小子喂你不成?”紫王一来,就虎着脸,木兰知道造次了,只低着头不敢说话。北辰笑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有何不可呢!咦,怎么不见歌舞的?”
紫王点头吩咐:“来人,奏乐!”
北辰留心看木兰的神色,见他略有得意,就冷下脸来,若他战战兢兢,就又堆上笑。这些小把戏花姿看的清楚,恨的牙龈痒痒,又不能说破。五个人一桌饭,吃的并不舒服。
“您看,那个穿水红衣裳的,多漂亮!”北辰就着酒壶喝了口酒,杯子竟成了摆设。紫王点头道:“那个,家里世代是舞师。”“她叫水杏,姑娘喜欢,赏赐她点什么吧。”木兰亲热的说。“好啊。”北辰笑吟吟的叫她过来,从头上拔下一支包银凤凰金钗:“看你生的好,来,这个给你!”那个舞师自然心里欢喜的道谢。北辰顺手就给她插上了:“这个,祈昊可只有这么一支。”木兰只说贵重了,劝她换一个,北辰乜斜着笑:“说它只有这么一支,因为它可是扶摇宫的宫主亲手做的。我如今看它腻歪,随手送了人,怎么不行?”
“喜欢就好。等会儿叫人把早先紫家那些珍宝器玩给你送去,我记着里头有个包金翡翠搔头,冰种,比这个还大一点,你娘当初跟我要,都没舍得给她。”紫王说,北辰格格地笑:“也不知谁戴过的,怪脏的!”
“你这死丫头,不识好歹。”紫王笑着要打:“等我死了,你也把西沂这么大大咧咧的就送了人不成?”
“这可说不准!”北辰娇娇的伸了个懒腰:“您不若就趁现在招个好女婿,也替您看家呢!”
一句话说的三个人不自在。白云遏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喝酒吃菜;花姿最后一点点“辅政”的机会也宣告破灭,泱泱的啜饮;木兰本就没有实权,北辰又明摆了看不上他,只低头吃饭。
“丫头啊,你也算跟着白阁主闯荡了几年。怎么,有看得上眼的男孩子吗?”紫王轻声问。
“哪有!”北辰笑得狡黠:“从来只有男孩子喜欢我,再没我喜欢的男孩子。”
“那真是可惜了。”紫王了然:“我看,木兰这小子就不错。人又勤快,心眼又好。”
“啧啧!”北辰笑着摇头:“您就别给我操心啦!”木兰心里有了底,虽然失望,却不敢说别的。花姿笑眯眯的插嘴:“北辰小姐天生丽质,不愁找不到好婆家。”说着,给云遏碗里添上菜,温柔一笑。
“那是,那是。”白云遏附和着,看不出什么态度。
家宴散的时候,已经入夜。密室里有人彻夜不眠。
“他以为他不说,就瞒得住咱们。”紫王笑笑:“丫头,这白阁主看来是……靠不住啊。”
“我知道。”北辰点头:“不过,今天看来,花姿似乎对若水的事儿多少知道些——也许,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呐。”
“她成不了气候。只要不引人来攻我西沂,随他们折腾去,不必在意。”紫王冷淡是说。
“您知道,我的心也不在这些大事上头。”北辰一圈一圈的拆开缠在手上的纱布。染的晶莹透亮的妖红指甲,翘翘的,她尖着嘴去吹:“我想知道,若水的结界一开——是不是,我就能看见我的亲爹了。”
“呵。”紫王笑的无力:“你以为,你娘为什么拿着那块玉牌带你逃到凤鸣?你爹又怎么把另一块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娘?照理说,你爹有心找她,甚是容易。”
“玉牌!”北辰一怔,从腰间结下那对玉牌。
“丫头,我也只是猜测,所以,目前还不能跟你说……”紫王笑道:“我估计,这几天里风生阁就要走,你信不信?”
北辰低头不语,舌尖轻轻的舔了下尖尖的指甲,鬼魅的笑了。
花姿出入风生阁犹如自家庭院。
“白大哥,夜深了。还不休息?”她一进来,打断了风生阁的会议。白云遏倒也不生气,淡淡道:“还早,养成了晚睡的习惯,一时间也改不了。”他使了个颜色,众人都退下了,只剩楠芝和遥临:“花姿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要白某效劳?”
“呃——”花姿一怔,“啊哦!我看天色已晚,白大哥还是如此劳心费神,就亲手炖了一碗参汤送了来。不知打扰了您的正事,真是该死。”
“哪有什么正事!不过是阁中的琐碎小事。”白云遏接过了参汤,却看遥临微微的把头一摇。楠芝冷着脸,只做看不见她一般。
“让小姐费心了。”云遏点头说:“上回小姐来时,咱们的棋才下了一半。今日得闲,不若把棋下完吧。”说着,叫楠芝摆上了棋盘。楠芝顺手点了一滴参汤在手腕,悄悄的退下。
“白大哥有兴致,花姿一定奉陪。”花姿巧笑倩兮,甚至没有了那种跋扈的神色。遥临紧紧的握着剑柄,神色泰然。
“不瞒你说,白某近几天收到了武林大会的英雄帖,马上就要赶赴宁远。承蒙小姐款待,临走——还真有些舍不得。”白云遏一边布局,一边说。他看着花姿执棋的手一抖,接着说:“此时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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