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抿紧了嘴唇，挤出几个字：“醉鬼，放开！”
拉着他下摆的手不但不松，反而将另一只手也攀上了。驼色迷蒙的双眼闪着柔波，刚毅的面容间笼了一丝委屈的薄雾：“水色……”青衣的男子低吟，“水色哦……”
水色挥起掌来打在他颈上：“有完没完了！”
犹欢记着，他醉倒时是紧紧的抓住水色的下摆的，他记着呢……
水色抿紧的唇在醉鬼倒地的霎那间松开了，常年戴着面具而失去血色的脸泛着病态的红润。他伸手扯下衣上的手，犹欢便失去了支撑，从凳上滚下。“咣当”一声，桌上的酒菜也带翻了。
而后听得敲门声起。
“水色，睡了吗？”屋外的人问着。
“没那，”水色开了条门缝：“你等着，今晚还得…”
“他又来了？啐！这厮，干脆拖给阁主治他的罪！这么下去你怎么受的了。”他是水色的邻居，名叫桑榆的医者。“你的被褥都还放在那里，省的折腾。”
“哎。”水色答应了，道谢。回头吹了灯，把醉成烂泥的犹欢扶到榻上，才锁上门出来。铜锁“咔嗒”一响，似乎听到一声遥远又沉重的叹息。“唉……”闷闷的敲在心上，挥之不去。
月高花影别样红。摇曳的梧桐青柳只剩下大致的形状，黑黢黢的。水色支起身体，分明又听见了那样的叹息，绵延悠长。钝钝的像割裂身体。水色苦笑，今夜，怕是又睡不着了。
“水色，这事我本不该过问，可这也太……”桑榆收拾药箱，边说：“告诉阁主吧，好歹别出了事才好。”
水色摇头：“他也没对我怎样。这回…算了吧。”
桑榆拧过他的下巴：“你自个儿照照，谁信你嘴上这红印子是虫叮的？这都不是怎么样那什么才算怎么样？”水色拨开他的手，抹了抹嘴唇：“我当疯狗啃的，总也不过流几滴血，能差什么。”
桑榆凑得近：“那小的也啃一下，成不？”
水色不由笑出声，“你又凑什么热闹，真是……”
桑榆正色：“我倒不是因为你们同是男人才劝。犹欢他……人虽正派，却风流成性。从前没进阁时是出了名的浪子，况且，他家中还有个日日盼着含饴弄孙的老娘啊！”
水色不语，只逗着笼中的小雀。
桑榆合上药箱：“不然，和我同去濯水轩散散心吧。”
小巧的三层小筑，顶上书着“濯水轩”。两人闭了气从幽香的花丛穿过，一路走上小楼。北辰在内室假寐，两人自己倒上茶候着。屋里是醉人的甜香，妖异的红花蔓子缠满了格窗。水色暗想，这里真不失为“散心”的好地方……
北辰教桑榆开膛破肚，忙活到夕阳西下。桑榆带着满手的血嘱咐：“我这兄弟劳北辰姑娘费心了……”北辰噗哧一笑，“这真奇了，我是你们什么人，什么都劳烦我了呢。”
桑榆尴尬着，他自然知道阁主和这位北辰姑娘不寻常，可是究竟哪里不寻常又是他不敢妄论的。干脆陪着小心，丢下水色独自研究他的药理去了。
水色要开口，终又讷讷的闭上，垂了眼角趴在桌上。
“嘻嘻，我知道你愁什么。昨儿晌午你家犹欢顶着大日头拍我的门，你猜怎么？”北辰添了香，“啧啧，还真般配呢……”
“你胡说什么！”水色红了脸，支起身子。
“你倒说说，让人亲着是什么滋味哦？”北辰不放过，笑嘻嘻的瞧着他的嘴唇，“你家犹欢还真狠，啧啧……”
“扶摇北辰!”水色猛地站起，不想绊了桌腿，直直的摔在桌上，红透的面颊在惨白的皮肤衬托下异样的好看。北辰掩着嘴，笑得有些不雅观。
“好啦。”她揉揉眉心，“犹欢他倒是痴情的很。昨儿，非要我操刀子把他改成女人，他说你厌恶他呢。”
“这傻子！”水色愣住。嘴角绽出笑纹，“你可答应了？”
“我可不敢，这伤天害理的事儿还得白阁主才做的。”北辰推他一把，“快走吧，太阳都落了。”
“阁主他……知道？”水色讶异。
“嘻嘻，不告诉你！”
一个旋身，水色已经站在门外了。他苦笑着，信步走回风生阁。该来的就来吧。
他低着头，青色的衣裳沾了些许酒迹。只有醉时才好面对他吗？随手摔了酒坛，眼睛却是晶亮：可惜，他一直一直都没有醉过！什么酒后发疯，不过是借口。北辰姑娘说的好，他没出息，只好自我折磨。
“犹欢？”水色听见坛碎，出来不想正看见醉酒的犹欢。冷月下青蒙蒙的身影，分外心寒。
“进来喝杯茶吗？”他问，问完却咬住自己的舌头：该死，这算什么？
“哦……”犹欢答应着，看他熟练的煮茶。
“放在这，喝完就走，不送了。”水色给盯的不自在，放下茶急急要退。
“水…”犹欢想要去握那只白生生没有血色的手，不料他一躲，指尖在手背上划过，那手便硬生生在空中顿住了，像是默许的期待也像是懵懂是拒绝。湖水兰的衣袖，一丝风过都是旖旎无限。水色回首，烛火下的眼睛清明空灵。
犹欢缩回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我先走了……”
水色怔怔的，突然笑出声来。
果然是两个傻子那……
白阁主坐在屋顶，意犹未尽。他看看亲信的遥临：“落幕了，可惜。”
遥临揉揉干涩的眼：“您看……”
“犹欢！”水色突然叫住他，“夜里风大，酒醒了没有？”
犹欢背对着，咕哝：“死不了……”
水色摇头笑了：“往后可不许在说什么变成女子之类的话，”他说，“不然，往后去善堂领个孩子吧……”
“哦…哦！”犹欢转身，“头忽然有些疼，不然…我进屋坐坐？”
“哦，坐坐就坐坐吧……”
白阁主叹了口气：“这灯息的也快，什么都看不见了。”
“从此阁主不必为他们担心了。”遥临打了个呵欠。
“那么。你我也回去睡吧。”白阁主牵着他的手，遥临一脸错愕。“您也…有这嗜好？”
“咳咳…带我下去，我不会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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