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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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峦峄高林山脚下那间依坡而建、与世隔绝的矮脚木屋,屋子里的摆设还是那么的简陋。桌边,一片五彩的琉璃华光编织成了一个一人高的椭圆形大茧,透过这片五彩斑瓓的绚丽光幕,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眉清目秀,神情专注异常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刻刀在一张卡片上画着什么。此时,那张卡片上已经有四分之一的面积被一些造型各异的奇怪符号给占满了,这些符号只有苍蝇大小,不走近根本就辩认不出。少年的刻刀下,是半个已经成型的新奇符号,只是看少年手中的刻刀,刀尖如同刻在坚硬的花岗石上一般,每推进一分似乎都要耗费许多力气。
就在这时,外面那圈光幕不知怎么回事,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收缩了体积。只是一眨眼功夫,光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少年左手腕上一个造型奇特的蓝色腕带上弹出了一张卡片。
之后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少年又再刻了两个半奇怪的符号后,终于整个人萎靡地趴在桌上,虚弱地喘着气……
这少年就是佐越。这一年是大陆历3652年,十五岁的佐越不再是七年前的那个小豆丁,俨然是一个身材匀称、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了,只是这种俊秀使得他多了个“面儿(异界娘们的俚语)”的诨号,始作俑者自然是老约翰。
自从七年前内斯塔·奥尔索普走后,佐越一直没忘记老师临走前留下的那个许诺。当时内斯塔什么也没说,就留下那么一大串佐越见所未见的魔符,在人看来似乎根本就是有意刁难佐越。毕竟那些随意写出来的魔符不能组成魔法阵,很快就会消失,而魔卡文明的魔符体系中,低级魔符46个,中级魔符25个,也就是说内斯塔当场刻下71个只能保留片刻之久的魔符。当时,就连老约翰似乎都对内斯塔有点不满,不过对内斯塔了解颇深的老约翰不一会儿就猜到了内斯塔的用心,也就难得装一回糊涂。可没想到的是天资聪慧的佐越愣是把那71个魔符全部给记下了。
之后的七年里,练剑、弹板琴、绘画、雕刻、刻符这些训练佐越每日必行,从不间断,不过刻符是他倾注精力最多的,也正因此,他才有了刚才这样一口气刻成15个低级魔符的成绩,尽管这其中有他借那张精神复元卡取巧的成分。这张精神复元卡就是内斯塔当初留给佐越的那张,这张卡其实是内斯塔成为高级制卡师后的第一张高级卡片,只是在花费了无数珍贵材料后,最后却得到一个极其鸡肋的作用——恢复少量精神力。说它鸡肋是相对内斯塔那样精神力强大的人而言,每次只能恢复几点精神力,而卡上的能量耗尽后需要半个小时恢复能量,对他们这种高手来说实在没什么用途。因此,内斯塔甚至都不好意思给它标上暗金卡的卡标,权当是自己个人珍藏罢了。要不然,被人知道他堂堂一个高级制卡师制作了一张高级低功能卡可要让人笑掉大牙。
佐越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现在是多大,不过进步是显然的。在他按部就班地练习中,细心的他最终发现,即使是低级魔符刻画所需的精神力也是各不相同。第三年,他就能够独立刻画所有单个低级魔符。精神复元卡在雕刻时的应用是在他接触那些比低级魔符难度高出一大截的中级魔符时偶然想到的。当然,这些魔符的分级内斯塔事先提都未提,是佐越自己发现其中差异的。在第一次接触中级魔符时,他遭遇了初始精神力检测时相似的尴尬,试了许多次后总算剔出25个来。后来,一次无意中他忘了抽出精神复元卡就开始试着刻画中级魔符,发现在精神复元卡的支持下,他的精神力不断地得到补充后竟然让他给刻成了。
不过,很快佐越就发现,即使是用这种取巧的方法,他能刻成功的中级魔符也只有三个。尽管很沮丧,但这也同样让佐越明白,自己距离成功还早得很。一直到今年年初,他才第一次在精神复元卡的支持下成功地将全部单个中级魔符刻画成功。不过,离开了精神复元卡的支持,他仍不能独立刻出中级魔符。
照理说佐越不应该太过依赖精神复元卡的,只是经过无数次在精神复元卡支持下的长时间刻画后,佐越发现单次刻画过程越长,精神力的控制能力及精神力的增长均比之以前效果显著,只是这个“显著”也不过是相对原来那点微弱的增长而言。不过,缺点也同样明显,每次精神复元卡上的能量消耗殆尽时,它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完全恢复能量,因此佐越每天的练习时间也无形中受到了限制。而且由于佐越精神力的增长,原先一瞬间就能恢复精神力饱满状态,现在却可能要等上几分钟。佐越对此很无奈,现在的这张精神复元卡就像一台旧机器一样,越来越难满足他的需求……
另外,在他某次试着连续刻画了两个低级魔符时,发现精神力损耗并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第二个魔符的刻画比第一个难一些。之后,他又试了连续三个,发现刻画魔符时后面的魔符刻画难度依次递增。他又试了连续刻同样的魔符,发现精神力递增现象同样存在,只不过比不同魔符的连续刻画递增幅度要小了许多……至此,他才感叹老师的实力,这样一个个递加,到最后刻完第71个魔符时,那所需的精神力将是何其惊人?当然这样连续刻画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好处就是不同的魔符连续刻画,让佐越对不同魔符能量法则之间的区别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门外传来,看到趴在桌上像死驴一样的佐越,拄着龙头拐杖的老约翰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又假死了……”
这两年来,他没少见佐越这样子。
听到老约翰的挖苦,佐越只得保持着不雅的姿势苦笑不已。现在的他连动嘴巴都感觉费力得很。至于老约翰,虽然他依旧不改逮着机会就挖苦佐越的臭习惯,但是对佐越却并没有恶意。自从三年前,他生了一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有好几次就差点翘辫子了。三年前那次是佐越第一次离开这个生活了十二年的海滩,独自划船到七里海程之外的婆罗村,可怜虽然游泳还会几招狗爬式但从没划过船的佐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掌握划船的技巧。
也就是从那之后,婆罗村人知道了佐越的存在。由于老约翰的脾气在婆罗村臭得出名,平时没人愿意到这个偏僻的小海滩来,以致佐越就这样被老约翰严严实实地“私藏”了十二年。也是从那时开始,木师傅的木器加工委托由佐越自己接手。佐越这个以前只管打工不管数钱的家伙总算接触到了大陆上的货币系统。大陆上通用的货币分三种单元,分别是蓝迪、蓝欧、蓝克,其换算如下:1蓝迪=100蓝欧=10000蓝克。
这些年来,随着凯库勒尔帝国停战后与北方国家的外交关系的缓和,民间的贸易往来也逐渐频繁。早在几年前,木师傅就在佩达镇上开了一家木器店,由他的儿子管理。在佐越接管了他与老约翰的所有经济命脉后,他得知木师傅的那些木器木玩具近年来经营得相当不错,一个小小的木头娃娃未经加工时最多只能卖5蓝克,在佐越雕刻了精美的装饰花纹后也只不过能卖上10蓝克,可是在后来佐越用他自制的颜料涂上色彩后,价格就再次翻倍,20蓝克都没有嫌贵。木师傅可是赚得每天笑哈哈,因此,每个木头玩具佐越能得7蓝克,照净利润算佐越也分得了四成左右。
婆罗村的男女老少都挺喜欢佐越这个懂事能干的少年。在有一次佐越被老约翰拉到婆罗村的年庆晚会上表演了一场“个人板琴表演”后,佐越更是成了婆罗村的名人。只不过,长期以来的生活经历,使得佐越还是更喜欢清静的海边木屋。

在佐越瘫软了几分钟后,佐越吃力地将精神复元卡**魔导器中,顿时蓝色的魔导器上自动散开一片熟悉的光幕。不过,只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就再次消失了,不过,这样也够了,佐越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佐越起身,来到坐在门口的老约翰面前,柔声问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前几天老约翰又犯老毛病了,而且还相当严重。在三年前老约翰大病后,佐越特意跟婆罗村的赤脚医生学了点医术,虽然只是皮毛,但用于急救还是可以的。
“放心吧,死不了。我还等你小子娶媳妇呐……咳咳……”
佐越到底是脸皮薄,被老约翰一句话给闹得满脸通红,赶紧扔下一句“我去煎药”后,转身离朝厨房间走去。
厨房跟门口隔得不远,也就隔了一扇窗而已。就在佐越准备药材生火煎药时,传来了老约翰那苍老的声音:“佐越,先别急着煎药,来陪我说说话吧。”
佐越顿时呆住了。老约翰居然叫了自己的名字?这些年来,他称呼自己用过“混蛋”、“杂种”、“兔崽子”、“臭小子”、“笨蛋”、“面儿”等,就是没用过自己的名字,可是他今天却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十几年来,他什么时候主动让自己陪他说话过?倒是自己小时候可没少渴望跟他说话……没想到,一等就几乎等了十五年……
“优越,在听吗?”这是催促吧?多了几分慈爱和关切,少了几分老约翰特有的专横和霸道。
“哎,这就来。”佐越赶紧应着声,将准备了一半的药材搁在一边就朝门口快步走去。
来到门边,佐越像根木桩似地站在那儿,他到底还是不习惯老约翰像今天这样对他,因此显得手足失措。
老约翰冲佐越一笑,用龙头拐杖指了指屋内的空椅子:“笨小子,搬条椅子过来,坐下说。”
怎么看今天的老约翰都不对劲,好像换个人似的。不过,佐越还是乖乖听话地搬了条椅子回来坐。
待佐越坐下后,老约翰才睁着浑浊黯淡的眼睛,直盯着佐越看。
佐越被老约翰盯得怪不自然的,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哦,对对对。”老约翰回过神来,目光从佐越脸上移开,兀自点着头,随后又望着远处的海面怔怔地发起呆来。
这次佐越可不好意思再催促老约翰了。
半晌之后,老约翰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问道:“佐越,你恨我吗?”
佐越忍不住被老约翰这突然的问题搞得满脸错愕,随后又想起了历历往事,要说他对老约翰没有丝毫恨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没有老约翰,自己难道还能活到今天吗?
见佐越半天没有回答,老约翰满面沮丧地道:“是啊!能不恨吗?要是换我是你,我也恨……咳咳咳……咳咳……”没等说完,老约翰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止不下来。惊醒过来的佐越赶紧帮忙锤击后背。最后等到老约翰止住咳嗽时,他捂嘴的手上赫然是一片刺眼的血迹……
“你,你吐血了?!”佐越满脸尽是难以接受的神色。以往老约翰虽然老是咳嗽不止,而且不是这时疼就是那里痛,可是他从不曾到吐血这程度过。“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煎药去……”
说着,佐越就要转身朝厨房间走去,可是却被老约翰拉住了。
“不用煎了,没用的。先说正事吧,有些事,再不交待只怕就来不及了……咳咳咳……咳咳……”话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看得佐越很是揪心。
又是一片让佐越不堪直视的殷红,佐越忍不住别开了头去,眼中却是暗涌难止。
在老约翰的要求下,佐越只得继续坐下来,强忍着满心的不忍和伤感安静地听老约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谈话。
“这几年来,我老是想起以前的一些荒诞事。记得刚从海滩上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本来挺开心的,婆罗村里的那帮家伙总是笑我没抱孙子的福气,这不老天就给我送来了,尽管你当时瘦得不像话……咳咳……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你居然是北方魔卡公国的女人生的野……”
听到这里,老约翰注意到佐越想要插话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道:“别急,我会告诉你你身世相关的事的。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我当时可是对你恨之入骨。在撒耶沙漠里,若不是有魔卡鬼武器,我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我的几个儿子也不会壮烈牺牲!骑士的荣誉啊,就被一张薄薄的卡片给践踏了……不甘心啊我,所以当时就起了一个念头,我想要是把你训练成一个武士,将来送上战场去杀那些魔卡骑士,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很疯狂很恶毒的想法啊……”
此时,佐越脸上露出一阵不自然的神色,老约翰看在眼里也只得当没看见。
“可是,你不争气啊。你这个没足月的小家伙根本就不是块练武的料……后来,就是你三岁的那年,我的三儿子,唯一一个当上军官,唯一一个让我以为可以活着从战场回来,然后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的儿子,就那么……没了!所以,那天下雷雨的晚上,我差点就宰了你……可是这样太便宜你了,所以我必须把你送上战场,我必须逼你练剑,即使你根本就只是练武的废才……”
佐越的脸上净是一片麻木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后来,那个教你鬼画符的家伙来了。记得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吗?真他妈可耻,我竟然输给了一个魔卡师,而且这个魔卡师还没用魔卡……咳……咳咳咳……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想想以前的荒诞事,惭愧啊!这些年,倒是委屈了你……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好,人也聪明,本没指望你练剑练出名堂,倒是给你练出了什么‘佐氏太极剑’,虽然跟人家会斗气的武士比不上,但对付那些不会斗气的武士倒是绰绰有余,不过你啊,就是脾气太倔,不服输,将来只怕要吃亏!”
至此佐越的脸色总算变得柔和了许多,这才是跟亲人在一起才有的温馨感觉。
“好了,说说关于你身世的事吧。我也不细,你就体谅下我这个吐过血的老骨头。从这沙滩下去,往西面走上五十米,那边有一棵比你还粗壮的桉树,在那个树后面的泥地里,你挖一下,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看到佐越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老约翰不禁笑道,“找宝贝不急一时,我老人家说了半天口渴得很,麻烦你先给我倒碗水,行不?”
佐越顿时被老约翰说得不好意思,只得回屋给老约翰倒水去。这老约翰虽然跟内斯塔吵每次总是输,但偏偏总爱拿佐越说笑。
很快佐越就倒了水回来,却发现老约翰似乎睡着了。一种不妙的感觉袭上佐越心头。佐越赶紧拿手探了探老约翰的鼻息,突然老约翰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发戏谑的神情道:“哈哈,被骗了吧?”
还真被吓到的佐越实在是拿老约翰没办法,只得借口去找老约翰所说的能揭开自己身世的东西。不过半盏茶功夫,佐越就兴冲冲地拿着一个小包跑了回来,还一路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可是,坐在门口的老约翰没有一丝反应。等他走近后,发现那碗他放在老约翰身边的水一口也没少。看着一动不动的老约翰,佐越故意说道:“又想骗我上当,这次可没门。”
老约翰依旧没反应。佐越最终还是忍不住站起来,缓缓朝着老约翰走去,伸出手去探老约翰的鼻息。
他早已做好了再次被老约翰惊吓的准备,可是,这一次老约翰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第一卷完了,许多设定与要交代的东西也算交代了,具体的情节倒是不多。请继续关注后续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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