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帝都气温已经很低。小风一刮也开始有点寒风彻骨的感觉了。喝下手中这碗沸雪，方慕滔顿时又感觉暖洋洋的了，一下就让人明白这酒为什么在北地卖疯了。
虽然一轮圆月高挂中天，配合着玄武湖畔的初雪，颇有那么点意境。可是顶着寒风喝酒，即使是惯于附庸风雅的方慕滔也觉得有点找罪受的感觉。但是对温度没感觉的朔月却坚持还要在阳台上饮酒，就如春夏之际他们在此喝酒一样。
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要让享惯了福的方慕滔遭点罪，尝尝磨砺出北地汉子筋骨的寒风的滋味，不要老是呆在有暖气的屋里。虽然方慕滔反驳说如果接着干这份工作，能像刚结束的任务一样呆在帝都，呆在玄武别院的机会基本不会有了。有的是体验寒风的机会，不需要自己找罪受。
但是，但可是，可但是，平时老是说要让方慕滔叫自己名字的朔月，这个时候却摆起了老师的架子，宣布方慕滔说的都是扯淡，她说的才是真理。她说要体会寒风，方慕滔就必须去体味寒风……
“说起来这是我对目标了解最少的任务了。”一边喝着酒，方慕滔一边说道：“往常哪怕是刺杀任务还有目标详细的资料呢。这回倒好，这个吴天正的资料里全是官面话，一句实在的没有。他自己又沉默的要命，要不是在法庭上作证的时候他说话的话，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一起呆了半年一共也没说两句话。
说起表情那更是……说什么好呢，我总说思怡姐老摆着扑克脸，可是比起他来，思怡姐太不专业了。这家伙简直是颜面神经坏死，一起呆了半年我一共就见他做过四次表情。
第一回是听到被起诉的他那几个前同事里有两个是被四海帮收买的，听到这个信儿他那张永远绷着的脸倒是有点放松。
第二回是听到我们计划去四海帮偷证据的时候，那眉毛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第三回是他那些前同事被判有罪的时候，他的脸倒是绷得更紧了，好像这次他的证词起很大作用的判决有什么不对的似的。
第四回是四海帮那帮头目被判有罪的时候，他表情丰富得简直是抽筋了。
除了这四回，我就没看到过他有表情。那脸老是绷着，我跟你说他老了一定不会有皱纹。”
“看来你对他很有意见啊？”
“你不知道，赵四海他们被判刑以后，他倒是少有的说了一句话。”
“说的什么啊？”
“他说，这不是好事儿。完了还瞟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我们是社会的蛀虫似的。”
“他也有他的理由，不过他这么做有点太过了。”
“是啊，我知道今天捉了一个赵四海，明天就会出现王四海，李四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需要制度上经济上的改变才能更好地解决。我也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其实也可以换个说法，说成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这么说也是有他的原因的。可是也不能说抓了以赵四海为首的这一帮毒贩子、帮派分子不是好事啊。我觉得他有点太过追求程序正义了。这点倒是和调查局的局长吴守道很像。”
“他这点虽然还没有吴守道那么厉害，不过是和吴守道很像，谁让他们是父子呢。吴天正可是吴守道从小教育出来的，言传身受了二十多年。吴守道又是吴天正心目中的英雄，不像才怪了。”
“什么！他们两个是父子啊！”
“是啊，他们是父子。其实有时半夜我上完课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他睡不着，自己坐在那发呆。反正你们都睡了，我也没多少事干。我就试着跟他谈谈，结果他就把内心的感觉都告诉我了。”
“我就纳了闷了，他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们说话呢。听说他原先虽然话不多，可也没少到这个地步。他心里的事儿也跟你说了，怎么就不找我们这些半年来跟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说说呢？”
“呵呵，他当然不会跟你们说。对他来说，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他那些前同事一样是程序正义的破坏者。他又怎么会和你们倾吐心中的烦恼呢？
其实他还是很苦恼的，甚至有死的想法。他那些前同事对他都不错，他们的感情很好，尤其是刘秉正。他进证人保护处的时候，带他的就是刘秉正，对他而言可说是兄长般的人物。而且工作中他也见过被自己保护的证人所犯罪行所伤害的人，以及那些人的家属。他们的加害人都由于加入了污点证人计划而减刑，甚至免于起诉。
也就是说对这些人犯下罪行的人比其他犯同样罪行的人受到的制裁要轻甚至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是这公平吗？平等吗？
这个疑问一直在他的心里，也正因为如此刘秉正他们才想拉他入伙。可是这又与他从小接受的观念不符，所以他没有答应，还揭发了他们。并作为关键证人出庭作证。
可是自己做的对吗？自己心中坚持的正义和刘秉正心中的正义哪个对？这个疑问困扰着他，一直找不到答案。所以他想了个比较傻的办法，让老天来裁决谁的正义是真正正义。”
“让老天来裁决？
我明白了，我说他这么消极呢。这么个行家也不指出我们工作上的漏洞，我们问他什么都是不错。这个家伙够死脑筋的，这么钻牛角尖。他是打算让我们这些证人保护方面的外行和杀手对抗，输赢就是天意了。
我们赢了，吴天正活到案子结束，就是老天认为吴天正坚持的正义是对的；我们输了，吴天正被杀手杀了，那就是老天爷认为吴天正做得不对，刘秉正他们做的是对的。
我的天哪，这家伙不仅消极还幼稚得要命。污点证人计划本身就是用少数人的利益换取多数人利益的手段，或是用少量的利益换取更大的利益。
证人保护计划一定程度上完善了它，使得那些污点证人不会受到报复，同时本身也是为了换取更大利益。即用纳税人的钱换取保证社会秩序的法律得以更有效的执行。这是类政治手腕，难道他加入证人保护处前就没想到过？都快三十岁了还玩什么正义游戏。我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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