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尸海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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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种根本无法忍受的痛楚,从头到脚,深入每一根神经,每一根骨髓,但这种痛楚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随着疼痛而来的酸麻的骚痒,让人忍不住想要撕开自己皮,用手指去挤压搔弄其中的酸麻,即使抓破内脏,压碎骨骼也在所不惜。
疼,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痒。
睁开眼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转生到了异界,这个明明应该已经死去,全身成为蛆虫的乐园的身体,却仍然保留着些微的生机,甚至大脑中还有着些微的记忆。
从这些记忆的片段中郑天知道,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中国云南,而是被称之为波利克特大陆的异界。
看着自己如腐尸一般的身体,一向豁达开朗的郑天不由得苦笑,全身腐烂出让人联想到死老鼠的味道,粗大的手臂上并没有多少肉,让整个手臂看起来如拳王手臂般粗壮的,是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浓泡,和在手臂中爬进爬出,大大小小的蛆虫和红头蚂蚁。
蛆虫和蚂蚁撕咬自己的腐肉的同时,也将大量的毒素留在里边,这就是刚醒来时痛苦的根源。
不用再审视这刚刚拥有的破败身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一样,郑天努力的支撑起来,摇摇晃晃的靠着旁边和自己身躯一样,同样破败的墙站起来。
“我学医是好事,医病救人以仁为本嘛,可第一个病人干嘛非得是我自己,都还没毕业就转生到这里来,郁闷。”郑天靠在墙上,努力转动酸麻疼痛的脖子四下张望,感觉到肺中沉闷,深呼吸的同时,不由得咳嗽起来,吐出的,是混和着蚂蚁、蛆虫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子混和着的脓块,“奇迹啊,如果让导师看到,只怕会把我拿去解剖了,这身体原来的主人,生命力也太强了吧,呵……咳咳……得清创,搞不好刚活过来,今晚就又得死了次。”
如此破败的身躯,还能再站起来,本就是一个奇迹,但郑天没时间考虑其中的原因,作为一名还没毕业的医学院高材生,最基础的常识郑天甚至比自己的医学导师更熟悉,现在,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有三件,一:酒精,二:药物,三:食物。
四下张望之下,郑天看清了周围的一切,这里是一个村庄,数十具和自己几乎没有两样的尸体散乱的躺在地上,或远或近的散发着和自己同样的如死老鼠的气味。
“战争?”看着尸体上的刀斧砍痕,郑天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可怕的字眼,没有完全因为虫子的咬食丧失的嗅觉告诉自己,就在街对面的那个小村中唯一的食店中,淡淡的酒的味道飘散出来。
“这世界上该没有浓缩出高浓度酒精的技术,但有酒应该也会有些帮助吧……”兴奋嘀咕一声,郑天努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虽然只是站立,却几乎耗光全身的力气,无法走动,却不代表不能到达这唯一的活下去的希望所在,爬进食店之中,滚入到地下的酒窖,艰难的爬上旁边比人还高的酒桶,翻身滚进巨大的酒桶之中。
剧痛,远比之前的疼痛超过百倍,但生命的力量,却因为这剧痛开始燃烧起来,无数各种各样的食腐类虫子飘上了酒面,挣扎没几下,就不再扭动。
“呵呵……舒服啊,谁能象我这样用这么大一桶酒洗澡?”虽然疼得要命,感觉却已经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至少,剧痛掩盖了体内的奇痒,同时,也将正辛勤劳作,努力把体内的养份吸收的蛆虫和红头蚂蚁全都从体内驱逐出来,想到有了生的希望,郑天咬破嘴唇努力忍耐的同时笑起来,“好象以前从来没喝过酒,不知道这么泡着,会不会醉死在酒桶里?嘿,怎么忘了脸上也都是这些该死的家伙,沉下去还怕你们不出来?”
沉入酒底的郑天并没有看到,掉落在旁边的酒桶盖上写着的几个字,其实,即使看到了,也不认识,这几个异界的文字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毒酒精。
“胃肠里上肯定也需要消毒。”郑天的理论够多,也知道喝太多的酒对此时的身体绝对是场恶梦,很小心的张开嘴,一口毒酒精带着火辣辣的热力直冲胃肠。
似乎这破败的身体吸收了酒精中的能量,当喝下一口酒后,郑天站起来,让鼻子露出水面,“酒精浸泡过久会造成皮肤失水,但是这身体,三分钟的极限浸泡应该没问题。”
郑天不知道的是,就在皮肤深处的肝脏,那里有两条黑褐色的虫子,并没有爬出自己的身体,而是被浸入的精酒慢慢融化,变成淡红色的液体,与自己的血液混和在一起流淌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当郑天从酒桶中翻身滚出时,双前变得模糊,“倒霉,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美女的青睐,还以为等到云开见日出,狗屎运没了换桃花运,结果被美女一闷棒敲死转生到这里,上天对我还真不薄啊,同样是转生,连个健康的身体都不给,还让我被泡成酒鬼,呜呜,好晕,不过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得吃点儿东西再说。”
感觉到身体里虽然仍然疼痛,但那酸麻到骨髓中的感觉却消失了,郑天看了一眼自己被酒精泡得发白的身体,开始下四寻找食物。
食物不多,但还有一些,就在食店的桌上,虽然已经有些腐烂,却仍然保留了一些不易腐烂的肉干,几只蚂蚁正勤劳的一点点咬下肉干,合力将一条肉丝从桌上搬向它们安全的家。
非常幸运的,就在肉干的旁边,一瓶没有被打碎的,也没有打开的酒成了郑天生命的希望,靠在桌边的木墙上,一点一点小心的将肉干在嘴里嚼烂,这才少少的喝上一点儿酒,慢慢的吞下去,“内外俱伤,只有细嚼慢咽,才可能把胃肠慢慢的调理恢复,呵呵,从来没这么斯文的吃过东西……”

不知不觉间,眼前变得矇眬,酒意涌上来的同时,也感觉本就沉重的脑袋如有千钧,慢慢变得平稳的呼吸带起时不时的咳嗽声,从未有过的疲惫涌上来,郑天慢慢闭上充血的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这会儿是晚上?”感觉到已经有了少许的力量,郑天皱了皱眉,摸索着抓起放在身旁的肉干,小了一些,该是被老鼠吃不了少,鼠疫、腥红热等专业名词闪进郑天的大脑,但随之而来的生存二字,却将这两个词同时驱逐出脑海,为了生存,鼠肉都可以吃,吃点被老鼠咬过的肉干算什么?
大概是睡梦中无意间打翻了酒瓶,身旁的地面上**的,酒瓶却已经空了,只好一边小口的咬着肉干,一边慢慢摸索着走出食店,这里腐尸太多,必然会引起瘟疫,而且食腐的野兽也会被这味道吸引过来,得尽快离开。
终于走出了食店,一丝温暖的感觉从皮肤渗入心底,郑天摇晃着迈动的双腿在颤抖中停了下来,丢掉咬了一小半的肉干,伸出双手,手心热起来,“不……怎么可能?现在竟然是白天,啊,我的眼……该死的美女,该死的异界,我的眼啊……”
郑天吼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话,也是包括地球在内,有生以来的地一句脏话,“我日你异界奸商全家……”
难怪那口酒的味道如此怪异,难怪醒来时双眼会又干又涩,难怪即使是夜里,却没能借着些微的月光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奸商……竟然用工业酒精勾兑出酒来害人……这让我怎么活啊……”满是腐烂尸体的小村中,响起郑天发自心底的悲哀。
愤怒之中,郑天没想到,异界,怎么可能会有工业酒精,而这毒酒又从何而来。
当初在地球上,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孤儿,面对艰辛的生活,郑天从来都没有惧怕过,唯一的信条是,“我有头脑,我有健全的身体,而最重要的,我还有不怕疲劳的双手,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正是这样,郑天才坚持着长大,没有饿死在街头巷尾,而是靠着拾荒,洗盘子的钱上了学,并且考上了医学院,成为最受教授器重的高材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天刚刚来到这异界之时,郑天并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大不了一切从头开始,那条信念,就是郑天支撑着这具破败身体坚强寻求活下去的原因所在,但是,此时的郑天,当双眼失去光明之时,信念也在心中完全崩溃,源自于心底绝忘的怒吼,让身体的血液流速加倍,刚刚结痂的皮肤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破烈,一道道受到强烈阳光照射之后,紫绿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似乎阳光的热量,就是这血液的天敌一般,在瞬间被阳光蒸发消散。
无助的跪在小村中心的街道上,之前的对奸商的愤怒化为无助的悲哀,空洞的大脑拒绝寻找任何再活下去的希望,从这个被波利克特大陆上的人们称之为‘阳光下最可怕的一天’的上午,一直到深夜,直到第一滴露珠从郑天的头上滴下来,落到早已经被晒晕,失去知觉的郑天的嘴里,郑天才舔舔干裂的嘴唇,慢慢的睁开无神的,满是血丝的双眼。
“盲人,不也能够活下去吗?”似乎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信念虽然动摇,但新的信念却在心底成长,“神经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以物质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网络,当一种基础感官受创,或者神经受到伤害失去某种能力之时,神经网络会自主的重新建立起新感官通道,利用其他的感官,代替失去的感官,这就是神经网络的可持续性发展。”
教授的话在耳中响起,也给郑天重新找回了信心,“或许,我需要时间来适应这新的身体,也需要时间来寻找新的出路。”
郑天没有注意到的是,那轻微的露水的水滴,以根本不会被人感知到的触觉,把自己从晕迷中唤醒,正是知感能力快速提高的表现,而自己在阳光下曝晒一整天,才是真正让他活下来的原因——尸毒,因不知名的原因从郑天的体内被排除,经过阳光曝晒之后消散。
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仔细的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用手指去摸,一点一点向腐臭味最淡的地方慢慢的走去,只是走出小村的一百多米距离,竟然花掉郑天两个小时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喝那毒酒精就只有死,喝了毒酒精,操,虽然没死,却比死还惨。”
但是这两个小时是有原因的,途中,竟然从浓重的腐臭味中闻到一丝清香,而这清香,则是从一具已经全身皮肤完全腐烂的尸体的衣服中散发出来,就是凭着这一丝清香,郑天摸到了一个瓶口微微破裂的小瓶,在尸体的旁边,还捡到一把匕首。
“比我来烂啊,靠,腐烂的烂,怎么象烂人的烂,呵呵,差不多啊,反正都是烂的……”已经顾不得瓶中的液体是否会象毒酒精一样给自己带来厄运,知道身体此时极需水分的郑天将瓶中淡发着清香的液体喝下去,感觉全身开始微微的暖和起来,力量也跟着似乎回归身体,郑叹跪在尸体旁边,低低的安慰这临死也没闭目的亡灵,然后慢慢站起来,原本是路痴的他,很准确的找到了出村的道路,一点一点的走出去。
郑天不知道的是,这瓶清香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似柔和又似一团火热的液体,就是这小村被一夜屠村的根源,来自兽王陵深处的兽王灵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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