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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狼躺在猪窝里,无聊到数地上的草叶子。
笨猪一整天都没回来,是不是没抓着鸡,偷偷溜走了?
再不然,难道已经变成包子馅了?
小黑狼并不怎么关心小猪死活,特立独行——那才是狼的风格。
但是,没了管饭的可要糟。
小黑狼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饿死在猪窝,一点点变硬发臭,最后被蚂蚁吃掉。
太可怕了,这绝对不是英俊少狼该有的死法。
他用三条腿慢慢蹭到洞口,有点冷,蛐蛐叫得怪大声。
小黑狼缩缩脖子。要是妈妈在就好了。
他试着向空中小声喊。
“妈妈——”
没人应,小黑狼往爪子上哈了口热气,看着一小团白雾在冷风里很快被吹散。
妈妈一定以为他死了。
“妈——妈——”
小黑狼又叫了一声,一拐一拐地向外走去。
狼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几千几万年都不会变的。
他在麦田里走了一会儿,听见很熟悉的脚步、还有蹄子声。
“小狼、小狼。”是小猪。
“小串、小串!”是臭小娘。
“对不起噢,这么晚才回来。可是我真的不会抓鸡,你可不可以先吃别的?”小猪还没进窝,就心急火燎吱吱叫。
“小串快出来,要不然我揍你。”武金宝伸直俩胳膊在猪窝里乱掏。“咦,他上哪去了?”
小猪慌忙钻进去找。
“他走了,肯定在生我气。刚才我还听见他叫来着。”小猪爬出来伤心地吸鼻涕。“我不是故意让他挨饿的。”
武金宝抱着小猪。
“好啦,不难过。他就是脾气坏,动不动翘家。我把碗搁在这,他回来就知道了。”
“那他要是不回来了呢?”小猪眼湿湿地瞧武金宝。
“不会,他走不远的。”武金宝担心地瞧着黑漆漆的麦田。“笨小串,一点不会照顾自己,腿摔坏了也不知道回家。笨死了,死笨!”
小黑狼躲在一丛麦草后面,心里酸酸的。
臭小娘胡吹大话,狼才不要家,狼是最自由的。
可是她来找他了。
臭小娘很肥、臭小娘爱骂人、臭小娘动不动就捏他小鸡、臭小娘有三个大傻子爹。
可是她来找他了。
他是草荡子第一英俊少狼,以后要变成像妈妈那么漂亮又强悍的大狼,才不希罕人施舍。
可是她来找他了。
小猪耸着长鼻子在地上猛嗅。
“闻到了!”小猪颠儿颠儿跑到麦草跟前,“小狼,你没事吧?”
小黑狼不好意思,只哼了一声。小猪马上冲过来贴着他拱拱拱,很高兴很高兴。
“笨猪。”小黑狼咕哝,然后他被武金宝揪住脖子提了起来。
“臭小串臭小串臭小串,”武金宝愤怒地敲他脑壳。“以后不许乱跑听到没有,会变成狗皮帽子啦!”
一般小黑狼都要回骂的,可这次他伸出舌头,轻轻舐了武金宝的脸蛋。
虽然小狼不愿意,还是被金宝爹和武金宝合力灌了点洋金花水,木头似的睡过去了。
金宝爹用匕首切开他腿上的肿块,挤掉脓,把骨头接好,拿药布包住,又绑上两块杉树皮。
“阿爹阿爹,让小串和小猪在屋里睡好不好,外头好冷。”
金宝的大爹和二爹有点不爽。
“这娃,不论脏的臭的就往家里拖!”
金宝爹瞪了他俩一眼,俩人马上乖乖闭嘴。
金宝爹拿了几条旧的**帘、一个柳条筐,在炕脚给搭了个铺。
“囡囡在上面,小猪小狗在下面,都要乖乖的。”
武金宝一定要头朝外边睡,躺在被窝里不老实,伸手出来摸小猪和小狼,乐得嘎嘎笑。金宝爹坐在她身边讲了好几个故事,才总算哄睡着。
大块头守得眼绿绿,等武金宝睡死,吱溜过来拉金宝爹袖子。
“来一回吧,保证不出声不射里。”
“再说休了你!”金宝爹愤愤瞅他。
大块头扛起金宝爹往炕上跳。
猪肉男和大块头同动手,金宝爹的衣裳裤子一件件飞出来。
“哥,你现在弄这种姿势有难度,手撸撸得了。”
“放屁!老子金鸡独立也比你干得久!”
金宝爹一人头上给个爆栗。
“冻死了,都给我进被子!”
猪肉男和大块头并肩躺,表情爽歪歪。
“下面加点力,嗯嗯——好~”
“好兄弟,不要只顾他,也管管我的。”
金宝爹的声音从被窝里很深的地方传出来,闷闷的。
“别吵,一个个来。”
过了一会,两人几乎同时吐出口长气,很放松的样子。
金宝爹探出脑袋,吭吭直咳嗽。
那俩赶快揉背倒茶。
“不喜欢就吐掉嘛。”猪肉男用手帕帮金宝爹擦。
“弄脏床单又得洗,算了。”金宝爹钻在猪肉男怀里,懒洋洋地说。
“乖,累不,给你捶捶?”
“不要了,困。”
“那亲一下。”猪肉男轻轻贴上金宝爹的嘴。
原先在摸金宝爹背的大块头悄悄滑下去,在被子里做小动作。
金宝爹想叫,可舌头被吸住了,只好拼命扭。
猪肉男和大块头上下齐攻,金宝爹扭一阵,突然绷紧,然后就瘫了。
大块头爬出来,格外满足地咂嘴皮。
“这回特别快……”
金宝爹很凶地盯了他一眼,脸红起来。那俩人各伸一边胳膊搂着他。
“回家吧。”猪肉男说。
“不要,都给你们养成猪了。”
“那又有啥不好。”
“不好。我能养自己,辛苦点也乐意。”金宝爹拍开两人膀子。“压得慌,放手。”
大块头翻个身,又从后面搂住金宝爹。
“信我们就那么难?”猪肉男抓一把金宝爹的头发,在手指上打结。
“己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金宝爹小声儿背书,“换了是你,整天坐家里吃穿都靠人,跟个哈巴似的,你能情愿?”
“你真别扭,”猪肉男叹口气。“我是没那个福分!”

“那你俩搬过来,我养你们。”
猪肉男刚要哼鼻子,大块头说话了。
“依你,搬就搬。”
猪肉男慌了。
“老二你少掺合。搬这破地方,家里咋办?”
“细软运过来,店子咱跟潘老爹轮班守着,有啥大不了的。”大块头在金宝爹脸上香香地亲了一大口。“你在哪,哪就是咱家。”
小黑狼在柳条筐里趴了将近一个月,武金宝每隔三天换次药布,还给他煮小鱼吃。
在这一个月里面,猪肉男和大块头搬来不少东西,跟金宝爹斗过很多次嘴。
他们从胡善人手里买下了小房子,找泥水匠砌了墙、修了屋顶、搭了马棚,顺带把门脸也整了整。现在小土屋摇身变成秀气的青瓦房,门上还有个黄澄澄的虎头铜环,看上去怪不错。
金宝爹仍然在抄经,也有人找他瞧病。他把挣的铜钱搁在竹筒里,偶尔贴着耳朵摇一摇,脸上笑盈盈的。
猪肉男和大块头经常骑马跑来跑去,有时这个不在,有时那个不在,不过晚上一般都在。小黑狼经常看见,他们悄悄把武金宝连人带被子抱到土炕那边,过一会再抱回来。
等小黑狼重新能走的时候,天上开始撒细细的雪粒子了。
金宝爹把竹筒里的铜钱倒出来,买了毛蓝梭布和棉花。奋战好几个晚上,缝出一件针脚像大蚯蚓的棉袄。上面绣了一大朵黄花,金宝爹说是牡丹,小黑狼觉着是牛屎转。
武金宝嘟了一分钟嘴,终于在猪肉男的利诱下穿上了。
“好漂亮。”小猪摇着耳朵说。
小黑狼十分不屑。“我啐,拍马屁。”
“就是很漂亮嘛,我最喜欢黄颜色还有紫颜色了。”
武金宝歪头想想,递给小猪一根煮玉米。
“我叫金宝,金子是黄的。元宝儿的毛也是黄的。我想黄色应该蛮适合我。对了,小猪,我们家现在有元宝儿金豆儿小串儿,你叫什么好呢?”
“粉鼻子或者肥**。”小黑狼举爪。
“难听。”武金宝瞧着小猪圆滚滚的肚皮,来了灵感。“叫你富贵吧。武富贵、武小串,正好。”
“呸,老子是狼,才不跟人姓!”
“那就狼小串罗。”武金宝一手搂小猪一手小黑狼。“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啦啦啦啦。”小猪跟着唱。
小狼扔过卫生球。“肉麻加傻蛋。”
大块头忽然惊慌地跑进屋。
“囡囡,有人来了,你帮二爹顶住。人问起就说我去东瀛。”
大块头嘱咐完,一头扎进茅房里。
“我也要去。”武金宝冲大块头背后扬起的尘土喊。
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打门声。
一个高个子女人叉腰堵在门口。
“武老二,滚出来!”
武金宝赶快上去搂她腿。
“潘阿姨~好!”
女人一把抱起武金宝,亲得口水直吧唧。
“谁家的闺女这是?长真胖,咱煮煮吃了吧?”
武金宝尽量把自己缩小。
“我肉酸,吃了肚子疼。”
“嘴可真乖。”女人又往武金宝脸蛋亲一口。“潘阿姨漂不漂亮?”
“漂亮。”
“潘阿姨好不好?”
“好。”
“你家里烤了肥鸭子,鸭腿留给谁?”
“给潘阿姨。”
“潘阿姨放了个屁,你要怎么说?”
“潘阿姨放的。”
“嗯?”女人的调门儿蹦得很高。
“我放的。”
“这就对了。哪,告诉潘阿姨,你二爹躲哪去了?”
“二爹去东瀛了,刚刚走。”
“东瀛啊……”女人上下左右瞅。“打从茅坑游过去的是不?”
武金宝大惊,嘴张得像个白煮蛋。
“原来东瀛就在茅房里,为什么我没看见呢?”
“那地方小,一泡尿就淹了,你当然看不见。”
女人放下武金宝,蹭蹭两步堵在茅房门口。
“武老二,明人不做暗事,你给我出来。”
茅房里静悄悄。
“武老二,你贿赂童老头恶毒诽谤于我,人证物证俱在,躲是躲不掉地!”
茅房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武老二,你再不出来我进去了!”
“不怕生眼疮你就进,我可脱裤子啦!”大块头瓮声瓮气地回答。
潘金莲寒飕飕一笑,武金宝棉袄上的牛屎牡丹抖了三抖。
“你敢现,老娘就敢割!”
武金宝绕着她转圈。
“潘阿姨你不要跟二爹打架,看我新衣裳嘛。”
“看了,你爹的手艺那叫一个越来越烂。想当初他好歹还能连个裤衩,而今整的就一面口袋。所以说男人不能惯……”
“潘阿姨你饿不饿,我家有大肉包。”
“不用,我等着炖人鞭。”
“潘阿姨,我叫大爹回来跟你玩好不好。”
女人目不斜视。
“你大爹有啥好,坛子里隔年老腌菜。”
“那我叫阿爹回来跟你玩。”
女人感动地摸武金宝脑袋。
“这孩子真懂事,叫你爹先去洗白白……”
茅房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吼叫,一条人影舞着粪勺扑上来。
“潘金莲,淫妇!老子跟你拼啦!!”
潘金莲飞起一脚,大块头雁落平沙,地上给砸了个大坑。
小黑狼的胡子惊得翘起。
这个女人,不寻常!
大块头蠕动着想逃走,潘金莲跳过去一**压住。
“今儿跟你耗上了,你说怎么赔老娘吧。”
“……一只烧鸭子。”
“我呸!”
武金宝见势不好,悄悄往外溜,临走跟小黑狼猛眨眼。
小黑狼直啧嘴,咳,看在每天的伙食分上,栽就栽吧!
“喂,猪头!”他吆喝。
“你藏起来,别让那凶女人瞅见,我去对付她。”
小猪摇耳朵反对。
“太危险了,我跟你一块儿。”
“没事,我有经验。”小黑狼见小猪满脸怀疑,赶快又补充,“你别跟了,变熏肉我可不管。”
小猪只好缩在门槛后面,露出一截粉鼻子。
“那我在这等你,小心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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