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潮起潮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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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华一袭长衫站在江畔,这个时苹的晚上,江风已经带着些寒意了,他却似乎浑然不觉,一个人默默的望着眼前的夜色,眼神显得复杂而深沉。
不远处,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徐海明斜靠在一棵大树上,手里提着一个酒瓶,仰着头自顾自的喝着酒,也是透着些说不出来的落寞。
刚刚在金鼎轩酒楼里面,陆少华出人意料的说出那样一番话。酒桌上的气氛顿时沉滞下来,原本的聚会不欢而散。刑天离去后,陆少华和徐海明也是意兴索然,干脆结伴来到黄浦江边走走。
“子实兄,别站在那上面了,你要是掉下去,我醉成这个样子,可是救不了你的”。徐海明挥着手臂,对陆少华大声喊道。
陆少华回头,望见徐海明几分醉意深沉的样子,不觉自失一笑,转身走到徐海明身边。
“则诚,是不是还在怪我刚才的那一番话,让今日好好的一场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陆少华从徐海明手里拿过酒瓶,猛地大灌一口问道。
徐海明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陆少华一会儿,摇头苦笑道。
“子实兄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倒也没什么,只是子实兄难道以为凭这几句话,就可以说动刑天起来反对皇上?刑天是皇上一手提拔出来的心腹,刑天当年对皇上有救驾之功,皇上对刑天更有知遇之恩,其间的关系远比我们想象的耍亲近许多。倘若仅凭几句话就能让刑天倒戈而向,让皇上的心腹重臣起来反对他自己,那这大清也用不着我们革命了,早他妈完蛋了!
“则诚说的没错,就靠着刚才那番话想耍打动刑天,那是痴心妄想,”陆少华拍了拍徐海明的肩膀,脸上的神情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刑天是何许人也,他陆少华何尝不清楚。当今皇上着力提拔的亲信,如果没有皇上的信任和重用,就不会有当年奔袭兼顺一战成名的刑天,更不会有现在朝野传言即将接管北洋舰队的刑天。有这样的圣恩浩荡在里面,不要说轻飘飘的几句话,恐怕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刑天背叛皇上。
“我不是几杯酒下肚头脑发热,更没有打算想要去说服刑天我是心中千言万语如蛟在喉,我就是要说出来,我要看看一个留过洋见识过西洋强盛的军官,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也像国人那般酣睡如死!”
说到激动处,陆少华振身而起,负手望着黑暗当中的夜色,目光闪闪发亮。
“则诚,我敢断言,刑天绝非那些庸懦无为醉生梦死之人,他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更明白我们这个国家落后在哪里,他心要都清楚!要不然。就凭我刚才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以他的身份早就让人把你我拿下了
徐海明仰头叹了口气,“那又如何?最后他还不是走了?没用,你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刑天对当今皇上忠心耿耿,让他支持共和,不就是让他背叛皇上吗?依我看这绝无可能,除非是当今皇上死了
陆少华心中一动,转过身望着徐海明低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除非什么?”
“除非是当今皇上死了”徐海明懒洋洋的站起身来,用力跺了跺脚。猛然间他似乎觉着有些不对,回过身去,看到陆少华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眼中闪动着一股痴狂的光泽。
徐海明此刻虽然有了几分醉意,可头脑里面还是清楚的,看到陆少华的眼神顿时想明白过来,赶忙上前死死抓住陆少华的双手说道。
“难道你想要刺杀当今皇上?”你疯了?我只是随便说说,那是大清的皇帝!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们全部的人加在一非也是做梦!”
陆少华用力挣脱开徐海明的双手,摆了摆手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努力的目标,无非就是想让国人真正看清楚,他们忠于的大清忠于的朝廷,早已经是一间破屋子不可救药!可是这些年过去了,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举国依然沉睡如昨,为什么会这样呢?则诚,有时候我也很茫然。就是刚刚,在金鼎轩酒楼上面,当我和刑天争论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什么大清什么朝廷。其实都不过是一层纸,这层纸后面只有两个字:皇上!
举国上下,甚至就连刑天这样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当今皇上身上,以为一个人就可以救国家于末世,一个人就可以挽狂澜于即倒,这是错误的,是幻想!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有刺杀皇上,打破他们的幻想,才能让整个国家真正醒过来,则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
“你这样做才是幻想!皇上身边戒备森严,你怎么可能到的了皇上身边?皇上在哪里你知道吗?他的行踪你清楚吗?你连他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还想刺杀他,你这是不折不扣的幻想!”
“刚才在金鼎轩酒楼上面,刑天不是提到过吗?皇上在电报里面说要亲自迎接他们这些学成归来的军官,虽然没有说在哪里迎接,可是你想想,刑天归国不在旅顺登岸,也不在津门登岸,偏偏选在上海,这是为什么呢?还有,朝廷中最近也隐约透出皇上南下的消息,所以我敢断言,皇上此刻肯定在上海!,小
“那你告诉我,现在皇上在哪里,你准备怎样接近他?”徐海明一下子站到陆少华身并,瞪着眼睛一张脸涨得通红。默许久,陆少华摇了摇头,表情忽然有些说不出了扭曲着,在黑夜中显得无比苍白”,
“好,就算你知道皇上的行踪,你怎么去接近他?你这是去白白送死!”徐海明是真急了,又不敢大声叫喊,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陆少华回心转意,心里真恨不得一酒瓶把陆少华打晕过去。

此时陆少华反而变得沉静下来,刚刚心头那一刻的挣扎只是一闪而过,他不想让自己想的太多。
看着面前好友的神情,陆少华轻轻的笑了笑,他明白徐海明的意思,要刺杀皇上几乎就不可能成功,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则诚,我不是一时冲动想到要刺杀皇上,其实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你我心里其实都知道,当今皇上也还算英明睿智,更难得是他敢于接受西方列强先进的东西,这一点其实我都很佩服他。可是他终究还是一个数子皇帝,终究还是脱不了几千年的人治天下”
刚才,就在金鼎轩酒楼上面,当我看到刑天这样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年轻人,居然还对当今皇上如此忠心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当今皇上就好比是鸦片,举国上下都以为皇上能够挽救这个国家,以为新政才是救国的良药,却不知这只是吸食鸦片后产生的幻觉!只有除掉当今皇上,打破国人心中的幻想,我们这个国家才能有真正的希望!否则。我们这个国家还有多少时间去追赶西方列强的步伐,你,我,我们还能等多久?”
徐海明有些怔住了,呆呆的看了陆少华一会儿,拼命的摇着头。
“子实兄,就算是我们刺杀了皇上,可京城里面还有太后,国家依然是满人的统治,有什么用?”
“我承认,现在杀了皇上,共和也并不能马上实现,可是只要这样去做了,就等于是彻底断绝了国人的幻想。一个人面前没有路了,就会去找别的路,一咋小国家也一样。至于京城里面的太后还有那帮子满清贵胄,他们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堆垃圾,有了他们,这大清的天下亡的更快!我敢断言,只要除掉皇上。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满清的天下必亡!则诚,共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要流血的,我,陆少华,愿做为共和流血的第一人!”
四周一片沉寂,依稀中是黄浦江上的汽笛声和滚滚浪潮,徐海明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反而是陆少华平静的望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上海租界顾宅
往日喧哗热闹的顾宅,今天却忽然间变得冷冷清清。一大清早顾老爷便带着两个姨太太和顾府的佣人丫环老妈子,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一大群人着急忙慌的就坐车去了青浦乡下,只留下门房和几个下人丫环看家。
留在家的丫环佣人这会子都蹑手蹑脚的躲在屋子里,也搞不明白顾府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小姐昨儿个才回家,今天老爷就去了乡下。再透过窗口向外望去,昨日跟随小姐回家的那些随从,此时正三三两两的游走在树荫下和院墙角落,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精悍肃杀的气息。这个时候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没人敢私下议论什么,只忐忑不安的等着同样留在家里面的大小姐发话。
可顾思渝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发什么话啊,坐在自己的闺房里面,她的一颗心都快成了一堆乱麻。
顾思渝是昨日午后跟随光绪到的上海,才网一落脚,顾思渝便急不可耐的提出要回家去看看。这原本也是此行的题中之义,光绪早就答应了她。想想顾思渝也怪可怜的,一个人在外面都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还和光绪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在这个时代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光绪自己这边也是初到上海,手头的事情千头万绪,过几日还要去两江巡视,也就由着顾思渝的性子,只特意从身边的卫队抽调出人手,护送顾思渝回租界里的顾宅。
一路上顾思渝小脸蛋涨的通红,这心里面是砰砰直跳。换了别人那是近乡情怯,她现在却是满腹的心事重重,这些天根本就没有睡好觉。最可恨的还是这份心事,根本就没法对别人讲。
回了家见了爹的面,要是问起自己和皇上之间的事情,那该怎么开口啊!,马车在顾宅门口停下,顾思渝在马车上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下了马车,向顾宅里面走去。
门口认得顾思渝的老仆人先是一怔,吓得连手中的茶碗都摔了,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立在原地发傻。
有机灵的下人跌跌撞撞就往宅子里跑,这顾宅里面顿时就热闹开来,脚步声,叫嚷声,摔碗打盆乱成了一锅粥。瞧见这动静,顾思渝自己也有些纳闷了,前几年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家里乱成这个样子,况且这次自己回家,事前也是透过林启兆先给家里带了消息的,家里面应该知道自己要回来的事情,难不成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顾思渝顿时满腹的疑问,不知道家里究竟怎么了,心里一着急就顾不上网刚那些忐忑不安了,拎着裙摆一路小跑向宅子里走去。
才刚一进内宅,顾思渝就看到院子里面回廊上站满了人,大老远看到自己进来,哗的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领头的赫然就是自己父亲那两个姨太太。
顾思渝当时就傻眼了,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就算是和光绪在一起,也没见人这么给自己跪着,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自己称呼姨娘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长辈,哪有给自己下跪的道理,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啊?
一时之间,顾思渝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拎着裙摆站在原地,心里面又羞又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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