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紫禁黄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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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不期而至,山”田野都笼罩在凄风冷渊丁。雾蒙蒙一片。京城通往丰台的官道上,三辆马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艰难前行着,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跟随在马车旁的一个戈什哈向远处眺望了一下,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也顾不得擦脸上的雨水,驱马赶到头一辆马车窗边轻声说道0
“大人。丰台大营就快到了
马车内。孙毓汉面色青黑的端坐着,额上的皱纹又深又密。
听到戈什啥的禀报,他微微挪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脚。掀开窗帘子向外望去。
雨还是又急又密,在风中斜斜的落下,道路两旁的树木被吹打的摇摆不定,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萧瑟的寒意。透过雨雾,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丰台大营。大营外正对着官道的空地处,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正沉默的肃立在雨中。
“去告诉董福祥,就说本官奉皇上旨意,率兵部一干人等巡查丰台大营营务”孙毓汉转头吩咐了一句,重又放下窗帘子,冷着脸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照以往的惯例,像陆军第十师和陆军第一师交接防务这样重大的事情,尤其又是在京师重地,兵部都是要派员前往巡视,防着一个不妥当出现什么疏漏。孙毓汉以军机大臣身份兼领兵部尚书,今日前来丰台大营巡视营务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孙毓波心中也明白,今时不同于往常,这样一个非常时刻,他本应当竭力回避和董福祥见面,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只是此次他要和董福祥面谈之事委实太过重大,绝不能加之他人之口。思来想去,孙毓汉还是借巡视丰台大营之名,进宫请了光绪的旨意后,才匆忙赶来丰台大营。
然而一想到即将和董福样面谈之事,饶是平素镇定自若的孙毓汉,此刻坐在马车里面。一颗心也是怦怦乱跳,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自甲午过后。皇上以田庄台一战积聚的民心人望,不仅逼愕太后归政,更是一步步将朝局掌握在自己手中。先是在朝廷中枢任用心腹亲信,牢牢的把握住了财政和军事大权,继而便是以推行新政为名,一把将支撑朝局二十多年的两江和北洋抓在了手中。对外还竭力与洋人交好,甚至于今日西方各国眼中的大清,只有皇上,从无太后。
皇上这几步走的不可谓不漂亮,朝廷中枢也就罢了,但凡明眼人都知道,大清同治中兴以来,朝廷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朝廷的面子里子,无非就是靠南北洋维系而已。可如今的情形,一个刘坤一被皇上弄到了国外。带着谭嗣同等官员游历西洋,一个李鸿章名义上被委以重任,以军机大臣兼任外务部大臣,可实际上却是彻底从自己一手创建的北洋中被录离了出来。不仅如此。皇上明面上没有对朝局有太大的动作,可身边的吴绍基、杜怀”陈卓、袁世凯等人,一个个不是朝廷重臣,便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锋芒之盛已经远远盖过了朝中大小官员。
而当初后党一系的官员,自世锋隐退之后,军机领班大臣奕助不过就是个摆设。孙毓汉自己虽然还在军机上面,也还兼着兵部尚书,可军国大事根本就插不上手,至于徐桐等人就更不必提了,除了发发牢sao,手里面一点实权都没有。如今皇上根基还不算扎实就已经如此了,将来要是羽翼丰满,以如今皇上的心计手段,后党一系这些人还能
好?
孙毓汉、徐桐等人心中都看的很清楚,自己这些人都是跟着太后几十年的老臣。想要改换门庭,且不说放得下放不下这张老脸,恐怕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更何况皇上的所谓新政,摆明了就是想让自己这些人出局,与其现在惶恐不安的煎熬着,到不如借着皇上根基不稳的时候奋力一搏。
正为着如此。表面上孙毓汉、徐桐等人韬光养晦,万事都不去争,暗地里却是上下联络等待时机,没曾想一番苦心展布,居然还真的等到了这今天赐的良机。
此次北地拳民变乱,背后其实就是徐桐等人授意原山东巡抚毓闲所为,原本就是想坐看局面变乱。待到皇上一味迎合洋人,使得朝野内外动荡不安。继而又弄出什么整顿吏治,朝局更是愈发混乱。等待皇上出人意料的将心腹陆军第一师调离京城,这苦心营造的大势终于一蹴而成。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孙毓汉当即进园子规见慈禧,定下了举兵包围紫禁城。逼皇上交权的方略。其后又按照慈禧授意的药引子一说,使出了和谈草案泄露的妙手。
慈禧所谓的药引子,其实就是一个名正言顺逼皇其交出权力的理由。如今京城内的局势,虽然因北地拳民变乱和皇上整顿吏治,引得朝野动荡,人心混乱。董福祥所部也已经集结于丰台大营,随时可以挥军入京包围紫禁城,但是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必定需要做的光明正大,才能让天下人信服。
孙毓汉找到的药引子便是与洋人的和谈。说起来孙毓波等人的这一手,还是受当年太后被迫还政于皇上的启发。当年正是因为与日本和谈条约泄露,天下舆论哗然,皇上才得以顺利回京掌握朝局。孙毓汉身为军机大臣。自然知道此次与洋人谈判的具体条款,他断定以此时京城内动荡不安的局面。只要和谈草案一公开,势必会引来朝野内外的群情激奋,人心民意一下都不在皇上这边,到时再以此为由发动兵变,恭请太后听政,也就名正言顺多了。
局势的发展”山如孙毓波预料的那样。有徐桐等人暗中推波助澜,整帅小玳为外顿时哗然一片。反对之声几乎都快把京城都淹没了。甚至就连翁同酥一系的帝党清流,此次也有不少上折子反对和谈草案。这倒让孙毓汉也有些意外,不过细想之下也在情理当中,翁同棘和李鸿章是死敌,此次和谈一直是李鸿章在主持操办,此时李鸿章受和谈所集成为众矢之的,翁同斜又怎么会不在暗中看看笑话,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动作,但是说不得背后也有落井下石之举。
连翁同酥都是如此。朝中其他官员的态度可想而知,可以说用和谈草案点燃的这一场熊熊大火,现如今就等着朝局翻转的最后一妄了。然而局面进展的如此顺利。这些日子里,孙毓波心中却没有多少轻松可言,反倒是有些阴睛不忠
正当孙毓波坐在马车里心事满腹时,马车已经在丰台大营外缓缓停下,孙毓汉的亲随戈什哈抢步上前,单手掀起车帘,扶着孙毓汉缓步

丰台大卓外,雨比起刚才已经小了很多,只是风还是很大,夹杂着些微的雨丝,阴冷无比。军服笔挺的董福祥领着一群军官,早已经候在了大营外的管道上。看到孙毓汉走下马车,一群人急忙迎了上前。
“卑职参见中堂大人!”董福祥抢步上前,却是笔直的行了个军礼。恭谨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疑惑。
孙毓汉看在眼里。呵呵一笑道。“皇上不是早就说过吗,军中废除跪拜礼节,我看今日这些个虚礼也都免了吧,今日是奉皇上旨意,巡视丰台大营营务。就不必在这雨地里站着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着,孙毓波又回身望向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兵部官员们,冷冷的说道,“先前陆军第一师之所以调离京师,就是因为营务松弛,惹得皇上雷霆震怒,今日你们奉旨巡视营务,务当尽心竭力公正无私,明白吗?。
身后的一干兵部官员轰然答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跟着丰台大营的几个军官们办差去了。
董福祥依旧是一付陪着小心的样子,在一旁解说道。“柬职等从调防丰台大营后。所有官兵都取消了请销假制度,一律在营中整,卑职也听说了陆军第一师的事,那可不就是前车之鉴,卑职也是担心京城的繁华,动摇军心辜负了圣意,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
孙毓汉点了点头,目光在董福祥身上扫了一眼,淡淡说道,“你们有这个警慢之心就好,说归说,我总是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啊。让你的人都去办差吧,刚刚驻防京师,正是万千头绪的时候,都在这里耗着看我脸色干什么。你陪我到四处看看就行了
“卑职省得董福祥转身吩咐了几句,剩下那些跟随着他的军官们随即行了个军礼。便各自退回营中。董福祥自己,则陪在孙毓汉身边,缓缓走入丰台大营。
两人一路闲谈着,在营中各处查看了大半个时辰,才停在射击演练场附近的一处小山坡上。
挥手喝退自己的亲兵后,董福祥收起了刚刚那副陪同上差巡视的神情,一脸惶急的问道,“非常之时,大人匆匆前来,难道是事情有
“星五不必担忧,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此时的孙毓汉站在山坡上面,已经没有了刚刚马车里面那副忧思深重的样子。只是拿目光缓缓扫视着丰台大营的全貌。
董福祥有些糊涂。平常为了防着皇上的耳目,两人都是通过心腹传递消息,这个节骨眼上。平白无故孙毓汉怎么会跑到自己这里来?可是看孙毓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营中都布置妥当了吗?”孙毓汉并没有理会董福祥的神情,淡淡问道。
“孙大人放心。营中之事俱已安排周密妥当,营中的军官绝大部分都是跟随我十多年的老兄弟,信得过也靠得住。这两年在北洋袁世凯、段棋瑞等人手里。就跟后娘养的一样,大家伙都没少受冷遇,心中早就憋着一团火了。驻防丰台大营后,为防出什么意外,我又令各部取消了请销假制度。彻底切断了和外间的联络往来,绝不可能出什么篓子”
一提到袁世凯、段棋瑞,董福祥心中的无名火腾的一下便冒了出来。自从甲午年未能及时出兵援助段棋瑞,导致段棋瑞兵败山东,便算是彻底和段棋瑞结下了梁子。军队改制的时候,皇上没有裁撤董福祥的甘军,编为陆军第十师,董福祥原本心中还有一丝念想,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陈卓、聂士成、袁世凯这些人都可以和日本人轰轰烈烈大战一场。将来只要有上阵杀敌的机会,自己未必就会输给他

可怎么也没有料到,军队改制一完,陆军第十师便划归北洋总督袁世凯节制,而袁世凯手下负责军事的便是段棋瑞。这下可真算是冤家路窄,受气受大发了。军饷从来就没有按时拨付过,即便拨过来也往往凭白少了一大截。别的师都是一式的新式装备,陆军第十师可好,拿到手的全是别人淘汰的枪械,至于其他的后勤保障、军官职务升迁,更是屡屡受到段棋瑞的刁难。
董福祥气急不过,也曾把官司打到袁世凯那里,可被袁世凯一句国事艰难,更需同舟共济的话,轻飘飘的压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回音。

这些忍忍也就罢了。董福祥也明白,自己不是皇上嫡系,不招人待见在所难免。日子久了。心里有些懈怠,对的管束便松了许多下面的兄弟们免不了就有此违背举晓,结果一不留神被段棋瑞抓住第十师部分军官走私,借整顿军纪的名义,将跟随董福祥多年的两个军官就地正法。
受人排挤打压不说,连自己下面的兄弟都顾不了,董福祥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也真正想明白了,自己不是皇上嫡系,又有袁世凯、段棋瑞等人在头上压着,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办法翻身,倘若一不小小心被段棋瑞抓住什么把柄,将来说不定是什么下场。而这两年来,孙毓汉没少暗中扶持自己,他虽是行伍出身,对这大清官场的学问多少也知道一点,还能不明白孙毓汉的用意。心一横,干脆彻底倒向了孙毓汉这边,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了。倒不如到太后那边寻一条出路,总好过好死不死的在这里受气,
山坡上寒风阵阵,吹打树枝哗哗行响,孙毓汉却似浑然不觉般,脸色透着一丝凝重,“听说皇上这两年没少往你营里掺沙子,这些人当中,说不得就有皇上的耳目。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董福祥冷然一笑,“并前后后往我营里派了二十多个军官,都是从当初新建陆军里面抽调过来的。这一层意思我还能不明白。平常我只让他们协助刮练军队,兵权还都掌握在信得过的兄弟手中,孙大人尽管放心。这两年我也没闲着,其中有好几个都被我拉了过来,再则说了,也就这么点人,都被下面的兄弟死死盯着,决计不会出什么砒漏,真要是有人到时候不听招呼,也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前些日子我派往山海关的亲信发过来消息,陈卓等人确是率陆军第一师抵达了山海关,可最近几日所有消息忽然都断了,我让兵部查问,据说是为了此次辽东军演,所有道路电报全部封锁,免得为日本人刺探军情。从情理上讲,这样做倒也说的过去,可未免又有些小题大做”孙毓汉眉头紧锁,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大人不必多虑,往年秋操的时候,直隶那边也是如此,防备着日本人刺探消息。军中传言。皇上一直都有对日本用兵的意图,据说此次军演也是针对日本人的”
董福祥倒是很不以为然。他是刀尖上打滚多年的人,没有文人那般瞻前顾后的心思。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箭在弦上了,发也得发,不发也得发。
孙毓汉注视董福祥良久,终于像是下了决心般,低沉着声音说道。“夜长梦多,不管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也顾不得许多了,原来的计划不变,本月十六午时动手,京城九门、紫禁城、颐和园都必须牢牢控制住,陆军学校虽然一多半学生都被派往辽东观察军演,可那里毕竟是皇上起家的地方,也要安排人手密切监视,必要的时候一股脑都抓起来,”
“大人放心,早就安排妥当了,京城九门由我的心腹王化成负责。我将亲率一个旅包围紫禁城,控制住皇上身边的侍卫,另外抽调一个团的兵力护送大人前往颐和园,恭迎太后回紫禁城,主持朝中大局!只是”。董福祥忽然想到了什么,摇着头说道。
“大人能否让兵部运送一些弹药过来,此次驻防丰台大营,弹药辐重都被总参以军演为名调运一空,眼下每个,人头手里不足旧发子弹,确实是太少了点。”
孙毓汉一脸苦笑,“这件事情我都知道,兵部也没有办法,自从甲午对日军在辽东用兵后,弹药插重向来都是存放于锦州一线,这个时候调运弹药,恐怕会引来皇上的猜疑,也只能将就了,”京城内外也就步兵统领衙门那些人,且不说有没有战力,到时候太后一道懿旨,那些个家伙谁会真的卖命?你可是有一万多人,还怕控制不住京城的局
?。
“既然如此,卑职听大人吩咐便是董福祥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
他原本就是这么顺口一说。孙毓汉的难处他在军中多少也能明白。能够多要点弹药,也是有备无患。再说了。京城中那些步兵统领衙门的人,压根就没有放在他眼睛里面,真正有战力的,无非就是皇上身边那不足一千人的卫队,以自己手下一万多人的兵力,又占着猝然发动的先机,这样还拿不下皇上身边那些侍卫,他董福祥也没脸再带什么兵了。
孙毓汉却没有董福祥那般轻松,双目当中,看不到一丝神采,消瘦的身材又上了点年纪,此刻显的无比的憔悴。
“大人莫不是有什么心事。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大人尽管明言这时候董福祥也瞧出了一丝不对劲,他出身行伍,大半辈子都在刀口上翻滚,最讨厌的就是说话做事云遮雾绕的样子,有什么话痛痛快快说出来不就行了。
孙毓汉只是摇头,一副委决不下的样子。良久,才暗暗叹了口气,望着董福祥一脸凝重。
“有星五的陆军第十师在。京城内的局势我到不是很担心,只是那日觐见太后的时候,太后提到一件事情让我转告星五,太后的意思是不能废帝,而是由百官恭请太后刮政,不知星五如何看啊?”
“我不过是个粗人,还能有什么看法,朝政大事有太后一言决之,废不废帝有什么不同,这不就和当年一样?”董福祥裂开嘴嘿嘿一笑。嘴上不说,心里这倒还真有些瞧不上孙毓波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事情都做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看法,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昭丁邢看的出来,只要太后掌握朝政大权,这皇上废不再迎尔凡做个样子?
“可星五不要忘了,皇上正当盛年,才二十多岁,而太后可是上了年纪,将来会如何,星五想过没有啊?”孙毓汉目光一寒,冷冷的盯着董福祥。
董福祥心中一凛,脑袋里面闪了几念,渐渐有些回过味来。
不废帝,就意味着皇上还有重掌大权的名义,真要是太后有那么一天,谁能挡得了皇上重掌朝政大权。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些人今日种种,将来,将来恐怕
不等董福祥想明白过来,孙毓汉又接着说道,“这还只是一层,我且问你,皇上的心计手段如何?当年皇上的权势比现在差的天远,尚且能够逼太后归政,今日外面还有手握重兵,对皇上又忠心耿耿的将领,要是一个疏忽让皇上把局面翻转过来,你我这些人,是一条白绫,还是菜市口的一刀啊?
一层冷汗顿时从董福祥后背冒了出来,废帝这篇文章里面藏着什么学问他可以不管,可皇上的心计手段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皇上有名分大义在手,这往后的局面恐怕还真不好说。
“可是太后她的意思董福祥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说道,“不如你我二人联络车官力谏太后废帝?
孙毓汉只是冷笑,斜着眼上下打量着董福祥。
太后的心思,天下还能有谁比他孙毓汉看的更清楚?太后也是有私心的,史笔如铁,太后她是担心背上恶名。再往深里说,唯上者,从来都是讲究一个平衡制约,太后所以如此,未尝也没有顾忌自己这些人借拥戴之功,将来势力增大不好驾驻。可是自己这些人的命运如何,太后她真能顾全的了吗?
瞧着孙毓汉一言不发,董福祥也有些着急了,瞪着眼说道,“孙,大人,行与不行,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孙毓汉四顾左右,确定周围寂然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废帝之事,太后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以我看,太后政后皇上多半会被软禁起来,以后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谁都说不准
孙毓汉停顿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过,要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比如失足落水,或者在乱兵当中为流弹所伤,这事情恐怕就要另说了
董福祥的心,枰忤便是一阵乱跳,冷汗密密麻麻的从后背冒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董福祥终于明白过来,今日孙毓汉巴巴的赶到丰台大营,真正为的正是刚刚这一句话。***绕了一大圈,还说什么意外,这红口白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杀了皇上?
董福祥心中暗暗叫苦,“孙大人,这可是弑君之罪,且不说别人,恐怕就是太后也不会答应,”
“星五,你说说,在你心里面,究竟是害怕太后多一些,还是害怕皇上多一些呢?”孙毓汉仰头望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董福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冷的雨天,额头上面的汗珠子不断的冒出来。
孙毓汉都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等到董福祥在那里挣扎了半天,才面色一沉,盯着董福样说道,“太后要的是元政的名义,在这上面我们自然不能违背了她老左家的意愿,等到百官恭请太后政,皇上的罪己诏一下,势必会押解皇上去颐和园软禁,到时候在路途当中下手,旁人纵然疑心又能如何?”
董福祥的心,此刻已经坠到了冰窟窿里面,孙毓汉说的倒是轻巧,这事情是自己做下的,到了大家伙都安全上岸了,自己说不得就是替罪羊。
就像是窥破了董福祥的心思那般,孙毓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星五的心事我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谁能离得开谁?不管前途如何,我都会与星五荣辱与共”太后那边我也会去解说的,只要把事情办成了,太后也不会真的怎么样,毕竟我们的心还走向着太后的。再说了,你也不想想。陈卓等人还拥兵在外,这个时候太后她老人家能离得了你我?可要是一时瞻前顾后,被皇上把局面翻转过来,那才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董福祥听得大汗淋漓,心思却也慢慢活动起来。利害权衡,皇上一旦翻过身来,就意味着自己人头落地,可要是皇上没了,以自己拥戴之功,手里又握着兵权,太后恐怕还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还有一层,皇上都没了,袁世凯、段棋瑞等人还不是自己股掌之间的事情,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就是豁出命去拼一次?,,
几番思量挣扎,到了最后。姿福祥终于咬着牙一跺脚,“就依孙大人所言,人手我来安排,卑职也是豁出去了,只望万急之时,人能够为卑职分担些许。”
孙毓汉摇头苦笑,“此次兵变是你我二人共谋之事,谁能脱得了干系?你跑不了,我也是跑不了的”,你且记住一点,事情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能留什么后患,最好是找几个。和我们关系不大的人去做,这样将来也好避点嫌疑,”
说吧,孙毓汉一振衣袖,慢慢向着山坡下面走去,寂静中,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那几声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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