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二十五》
莲子找到了先生和老师们集中学习的地方，问门卫，回答还没有散会。莲子焦急的坐在传达室等着！不时站起来向内张望……
啊！终于见散会了，散会的人群好多人都是默默地走着……莲子急忙站在那门外，在众多的人群中寻找先生……。
先生那熟悉的身影远远地向这边走来，莲子高兴地微笑着向先生跑去……奇怪！先生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嘿！……”莲子这算是招呼先生了，从结婚起莲子从来没有直呼过先生名字，总是嘿！喂！……在家有时也总喜欢风趣的称先生老爷，老爷的……。
先生听那熟悉的一声嘿！……抬头见莲子向他跑来，也迎着莲子快步走来，轻声说：“你来做什么？”
莲子注视着先生那面无表情的脸，触近先生神秘悄悄地说：“我们那儿发生了好多的事呢？元珍家抄家了呢……”
不等莲子说完，先生拉了莲子一下，眼环视了一下周围，立刻制止“别说……”
莲子从这些老师和先生的表情，总觉得不对头，“你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没有什么事吧！……”
先生仍然是那样面无表情，“我没有事的……你快回家去吧！”
莲子从先生的眼神中她能看出来，一定有事……她紧紧地跟在先生身边，拉了一下先生的衣“嘿！……”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先生，希望能在先生的脸上找到答案……
四目相对，先生见莲子眼内闪着泪花，一丝苦笑安慰她“没有事的，你快回家去吧！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莲子怎么也不肯走，仍然紧紧地跟在先生身边走……
突然莲子感到有人在后面拉了一下她的衣，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在一起玩过杀吃过青蛙张老师，“哦！张老师你好！”
张老师拉住莲子，在莲子耳边说了一句小得只有莲子能听得到“你老聂今天下午挂牌子被斗了……”
哦！莲子惊愕得心一下跳到喉头管上了……她快步地跟上先生，神色慌张的拉住他的手，对着先生轻声地嘿了一声！她多么想先生能告诉她是怎么一回事啊！……
先生见莲子惊惶失措和那马上就要掉下泪珠的双眼，强装笑脸“没有什么！你快回家吧！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竟管先生是在对莲子笑，但从先生那紧锁的双眉，莲子她已经看出来出了大事啊！……止不住那忧心的泪水夺眶而出……
先生见状安慰着莲子，“快回家去！我没有事的！我会回来的！”他重复着这句活。
莲子不但是不走，反而跟得更紧。先生把莲子的手紧紧地用力握了一下，像是在下命令“我跟你说，你听到没有呀！快回家去吧！我没有事的！听话！快回家去吧！”
走在先生后面的张老师赶上前一步“莲子你回去吧！……”
先生松开莲子的手，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听话啊！快回去吧！听话！回去吧！”转过身向前走去，回过头来还补充了一句“快回家去！”
莲子丧魂落魄，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透过雾蒙蒙的泪眼望着先生消失在视线中……
止时的莲子已是心惊肉跳，魂不附体，怎么办！怎么办啊……对了，找先生的哥哥去，他的哥哥的政协的，一定知道国家大事。莲子忧心如焚的，拔腿就往先生哥哥家狂奔……
莲子进哥哥家门急切地说，“哥哥！他被斗了，我刚才去见到他了，可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啊！……”说完失声地呜呜的痛哭起来……
先生的哥哥抽着烟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听莲子说了，但从他表情看，却一点都不显得突然。没有想到哥哥说：“我知道！我早几天到过他那儿，他早就被斗过几次了。”
“啊！早就斗过几次了呀！……”莲子一听是惊恐得越哭得厉害了，边哭边怨自己“哥哥怎么知道他会挨斗呢？……我真该死！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开会忙，没有时间回家，如果我早几天去看他就好了！……”呜！呜！莲子哭成了一个泪人……
“唉！……你早几天去看他又有什么作用呀！……你不要怕！”哥哥好像不太惊慌，“我对他说了，有什么问题如实地向组织交待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怎么一回事，一定要实事求是。要他相信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你放心，我的弟弟我是看他长大，没有做过坏事的。但他参加工作以后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相信他不会做坏事的。他人很忠厚的，只是脾气有点倔犟……太直啊！……”
哥哥安慰着莲子，“过几天我再去看看他……不要急！我相信我弟弟不是一个反革命！你回去吧！”
天已经黑了，莲子愁绪满怀，顶着蒙胧的月光，踏着露水，心神不安一路跌跌撞撞的边走边哭，回到家彻夜未眠……
几天出工神不守舍，人在田地间，整个心都在牵挂着先生……“唉！今天还会斗他吗？……”不行！我还得去！于是，莲子又向队长早早的请了假，找个理由，假装给先生送换洗衣，再次来到先生学习的地方。门卫问她找谁？当莲子说出先生的姓名，门卫对她说：“你把衣放在这儿吧！有人会交给他的。”
“谢谢您！我想亲自交给他！”莲子不会交给门卫的，她要见先生啊！
“不用了，我叫你不要等，放在这儿吧！”门卫坚持说。
莲子不会甘心离开的，她一定要等先生出来，她多么想见到他和他说几句话啊！“谢谢！我等……”
散会了！啊！终于散会了！人群一个一个地从莲子眼前走过……没有见到先生那熟悉的身影。“我不会看错的，确实没有先生啊！……”人走光了，仍不见先生。莲子紧张得血都快停止了流动。冷汗直冒……。
门卫见莲子还呆站在那儿，叹了一口气“唉！我说叫你不要等嘛！……把衣放在这儿吧！”
“不用放！谢谢您！我明天再来！”莲子在想，难到真的是自己看花了眼吗？
于是接连几天，莲子都在那儿等先生，始终不见先生的人影子。……天啦！终于见到了张老师，莲子向像见到了救命星“张老师，我怎么没有见到我先生呢？”
张老师淡淡地说“你给他送衣来的呀！我找人帮你交给他吧！回家去吧…！”从莲子手中拿过衣再没有多说，毫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莲子，脑海里一片空白！莲子再次飞也似的向哥哥家奔去。如实地向哥哥告知找不到先生了。
哥哥仍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安慰着莲子说：“我知道！我去了也没有见到他！你不要慌，他不会出大事的……”
但莲子看得出来，哥哥内心并不平静啊……莲子知道他是吃政治饭的，哥哥一定知道很多事……。
“哥哥！你快点想办法啊……”莲子又伤心的痛哭起来。
“你不要哭啊！哭也不解决问题呀！我会想办法的！你回家去吧！……
莲子提心吊胆的数着日月，这天傍晚，她在菜园子里正在种
菜，刚学会说话的小萍儿跑到莲子面前，用手指那外面“爸……爸！……爸……爸！……”
莲子从小萍儿的眼神中，似乎看出她在说她看见爸爸了，莲子本能的放下锄头，牵着小萍儿飞快的向前门跑！
莲子惊喜的发现先生和一个老师，已经到了台子屋前的禾场上，正向家走来，……这真是喜出望外啊！……
莲子见来的那个老师不就是原来在一起唱过歌，还在一起吃过青蛙肉的那个吴老师吗！如是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吴老师您好！快请到屋子里坐！”那吴老师只是点了一下头。
莲子原来只在书上见到过皮笑肉不笑，此时莲子发现这位老师还真是那书上描写的皮笑肉不笑。……这位老师并没有进屋。坐在门外边，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先生，而是注视着先生和莲子的一切行动。
先生进屋连小萍儿也来不及亲一下，没有一点笑容，站在屋子的桌前，从衣代内取出三十元钱！交给莲子对她说，“这三十元钱你生毛毛用啊！如果不够用有困难找哥哥，我走了！”这话那位老师是能听得见的。
“啊！你就要走呀！……”莲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心怦怦地跳……，惊恐的双眼疑视着先生，用那颤抖的手去接先生递过来的钱。
先生把钱放到莲子的手心内，双手紧紧用力地握住莲子的手，轻声对莲子说：“赶快去找哥哥……”这话说得很轻，那位老师是听不见的。
天啦！这是先生在暗示莲子啊！……
这时那位老师盛气凌人的在对先生发命令“走吧！走吧！”
哦！莲子这时才注意到，这位老师的左臂上带得有一个红袖套，而先生没有带红袖套。莲子似乎明白了，这大概就是革命与反革命的标记吧！……
先生昂首大步的走出了家门，莲子看出先生面带怒气！莲子赶紧抱起小萍儿追上去，“嘿！……”把小萍儿的脸往先生脸上贴。
先生没有接过小萍儿，只是把脸贴近小萍儿的脸，抱住小萍儿的上身，双眼看着莲子，莲子觉得那眼神竟管是坚强的，但还是含有几分悲愤和凄凉及无奈……，就在三个人的脸快贴在一块时，先生语重声轻悄悄对莲子说“不要怕！赶快去找哥哥！”这声音小得只有莲子听得见。
“走吧！走吧！”后面又传来了命令声。
先生向莲子点了一下头，用力捏了一下莲子的手，亲了一下小萍儿。看了看莲子那快要临盆的大肚子，百般无奈的转身在这位革命派老师的看押下走下了这台子屋……
莲子惊恐万状，呆呆地站在原地，紧紧地抱着小萍儿，悲愤满腹，心如刀绞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先生，已经是泣不成声，……
“莲子！怎么萍儿的爸爸和那个老师不吃饭呀？我给他们煮了饭呢！”奶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奶奶的叫声使莲子回过神来，心想：“先生那最后的眼神，点头，和用力捏她，这不是明明在向莲子暗示吗？……唉！我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呀！事不宜迟啊！现在的燃眉之急是要赶快去找哥哥啊！……”
莲子把小萍儿交给了奶奶“奶奶！我上街去了，……”
“你不吃饭呀！……”奶奶一边说一边在摆菜饭。
“我不吃了！奶奶您帮我带萍儿睡啊！我可能回来得很晚的。”莲子回头说了一声，大着个肚子出了家门。她恨不得一下飞到哥哥家啊！
平时莲子上街，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穿得非常整洁的。此时莲子衣也没有换，穿着一身带泥的衣，连裤子的裤脚都是卷在那膝盖下一点。鞋也没有穿，光着脚，……还好的是那脚板的底部，早已经锻炼出来了，磨出来一层厚厚的茧皮，如今是行走自如，穿不穿鞋无所谓……
此时的莲子总有那么一点，时间就是生命的感觉……是啊！先生说得对啊！找哥哥去！哥哥一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找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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