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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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已经过去了十天,无论她们怎么探若非楼,都得不到更多有用的线索。那若非楼外的守卫,一到夜晚便减少一半,不论有什么人靠近,从来不会吸引住他们的视线。而那若非楼的围墙上竟还有一种奇特的力量,每到有人进去院内,四周的空气中就会十分快速地出现浓雾,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景象。等到她们想进入试探时,却又被一种莫名的推力弹开,难以靠近。
或许,这就是若非楼上下一直保持神秘的原因所在。
她们想到袭娘所说的一年前的若非楼。那是江湖第一楼,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声誉,从建立以来一直仗义江湖,成为武林正义的代号。
这个新的楼主,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父亲一手创立的基业呢?
这天下午,尹箫祈又来敲门:“槿澜在吗?”
槿澜上前开门。
“这几天怪闷的,我们再去看看那片木槿花吧。”清秀的面庞中,希冀不言而喻。
于是又来到木槿花丛边。此时的花已经开地十分烂漫。遥遥望去,仿佛天上降下一片朦胧的云彩。这让槿澜想起谷中的木槿。
尹箫祈正放眼整个花丛,忽看见槿澜轻轻跃起,旋转着掠过花丛上方,最后轻轻地落在繁花之间。那一袭淡色的衣裙在风中飘扬,犹如绽开了一朵雪莲,冉冉风华。
槿澜落稳后,回头看尹箫祈,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他么?十年的时间之后,真的会那么巧合地遇上他么?
而她愣神的时刻,尹箫祈也想起了什么。
那个动作,和她好像,但是,她应该是活泼开朗的,槿澜却……一个人的性格,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吗?难道只是巧合?
看到他的反应,槿澜转过身去,自嘲地笑笑。
不是他,如果是,他就会记得,跟上来。
背对着尹箫祈,槿澜开始用真气把花的内髓顺着手掌打入体内。十年了,对这种疼痛早已麻木。或许,袭娘要她们这么做是为了杀人。但是,槿澜心里却很清楚,她要救人。
“求求你们行行好,放了我们吧,地租我这两天就会交的。”一个苍老急切的声音把三人惊醒。
“哼,已经给你缓了三天,再缓,我可等不了。带走!”另外的,是个阴阳怪气的女声。
开窗,不远的街道上站着几个剽型大汉,中间站着个搔首弄姿的中年女人。一个女孩已经被大汉抓着捂住了嘴。而一个老者则跪在地上,紧抱着大汉的腿不放。那个大汉骂骂咧咧对他胸口就是一脚,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他们想干什么!”颜莘叫着就要冲下去。
“笨蛋,是要把人抓到花街去!”步樊这时冲到房间里来,一把把她拉住。
“你偷听我们讲话!”颜莘回过身就要一拳,被他挡住,反拽住手腕。“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样!”颜莘不服气,昂首道。
绮月看他们又要争吵起来的样子,立刻站到两人中间,问:“花街是什么?”
这下步樊愣住,半晌道:“你们到底是哪里的人,竟然连花街都没有听说过?”
颜莘猛地抽回手,瞟了他一眼:“看他的样子肯定也不知道。”
“我当然不会了解那么多!”步樊一下发怒,“我们……我家的人才不会和这种地方有接触!”
说话间,老者已经被打地伏在地上。中年女人摇了下团扇:“走吧。”
“慢着!”绮月顾不了那么多,飞身而下。
“不可以!”步樊想去拉她,还是迟了一步。
绮月轻轻落到地面,从那群人中间飞速穿过,再转过身,女孩已被她救在身边。
“哟,这不是城里的稀客吗?今儿个也有空管我们小城里的事?”那女人讽笑。
绮月没回答,只是把女孩拉到身后。
“怎么着,你还真要管不成?”女人见此,笑脸转而变成了凶狠。
绮月看了看周围悄悄散去的人群,冷冷地问:“多少银子?”
“银子倒是不多,相信姑娘也给得起,不过……”女人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态度一下转变,反而很仔细地开始打量她。
“不过什么?”绮月有些不耐烦地催问。
女人脸上浮现笑意,不说话,而是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楼上的步樊这下皱了眉头:“不好了。”
女人看完一圈终于发话:“不过既然姑娘肯出手,银子到也不要了,不过有另外一个条件……”
槿澜看着楼下的情景,问步樊:“那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听,她说要绮月去她那里唱几个曲子。”颜莘道,“若是只有这样,到是简单的很。”
“就这样?”绮月扬眉问。
“嘿哟,看姑娘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我们可是本分的生意人。”
“好,我明天来。”
“那可不成,既然答应了,现在就得跟我走。”
“跟你走?”绮月冷笑一声,“还是你明天来接我吧”说着一抬手向女人甩出什么的样子,然后拉了女孩走过她身边,扶起老者后,自己往客栈里走。
“哎哟!”女人顿时尖叫一声,捂着头对旁边的大汉叫道,“快,快扶我回天星楼!”
老者拉上女孩,踉跄几步对绮月道:“姑娘你不能去天星楼啊!”
绮月听此,回头朝他们宽慰地笑笑,进了客栈。
老者和女孩便对着客栈大门跪下,不住地磕头谢恩。
“你对她做了什么?那女人好象很痛苦的样子。”步樊好奇地问进房门的绮月。
绮月掸了掸袖口:“下了点毒而已。”
……而已?步樊暗暗压了压惊。
“哦,花街和天星楼是什么地方?”绮月忽抬头问。
“尹箫祈,你到底找那么多花干什么?”洛潇和凌飞一脸睡意地跟着尹箫祈往客栈走去。
尹箫祈转过身。他整个上身都被他捧着的木槿挡住了:“当然是给槿澜啊。”说着,勉强从花丛中露出一点脑袋。
“原来这就是木槿花啊,也不怎么样嘛。”洛潇打了个哈欠。
“才认识多久,有必要一大早就拖我们去采吗?”凌飞冷冷地问。
尹箫祈像被说中心事,神色黯了黯,继续往客栈走。
“总算到了,你们都在啊。”洛潇一到她们房间就坐到椅子上。
抱着花的尹箫祈跟着走进来。
步樊一见,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弟,刚说到花街呢,现在就来一个**大盗?”
“这话可以乱说?”凌飞最后一个进来,斜眼看了看他。
步樊耸耸肩:“开个玩笑。”
“不过,怎么会说到花街啊?”洛潇好奇地扫视面前的四人。
“这个……”
夜,寂静无声。
你真的要去天星楼?颜莘问。
也许,对我们的任务会有所帮助呢。绮月写。
若非楼楼主不会去那儿吧?颜莘疑惑。
越是显眼,接近他的可能性就越是大。槿澜蘸了蘸水,写下。
颜莘笑,写道:也对。
我想我得取下面纱了。绮月轻叹了口气。
其他两人稍思片刻,点头。
那日树林,如果带面具的人真的是若非楼楼主的话,那么,就已经见过她们,所以只有换一种身份出现,才不至于被怀疑。

早晨,一顶华丽的轿子早早地停在了客栈门口。
楼梯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大厅里的四人抬头,只见一个女子走下楼,进大厅来。一身玫红色的嵌丝长裙,袖口和腰带上有金色的镶边,长发越过肩膀垂至腰际,脑后的发髻低至耳下,镂花的发簪穿过发髻,点缀着那片乌黑。皮肤似白玉,又带有浅浅的胭脂红,朱唇稍启,皓齿微露,衬上似水柔情的双眼,犹如天人。
她见了他们,尴尬地笑笑,低头拉了拉衣袖:“穿成这样,有些不习惯,是不是太艳了?”
“穿成怎样,都还是你。”四人之中,只有凌飞不见惊讶之色。
绮月便觉得坦然了,在桌边坐下来。
不一会儿,颜莘抱着把琴走下来,令几人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取下面纱。把琴交给绮月后,颜莘就像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瞪了他们一眼:“我和槿澜都没有拿下来。”
“槿澜怎么没有下来?”尹箫祈转移话题。
颜莘喝了口粥:“她啊,忙着配什么药呢,很神秘的样子,怎么问都不肯说。”
“我回房间拿东西,你们先吃吧,失陪了。”洛潇站起来,悠悠地踱出大厅。
“待会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步樊对绮月道。
“我也去好了。”凌飞看着门外,头也没回。
“好。”绮月笑。
洛潇轻轻来到天字三号房门口,敲了敲门。
“谁?”传出槿澜充满戒备的声音。
“洛潇。”
一会儿,槿澜来开了门:“进来吧。”
“不下去吃早饭?”洛潇在桌边坐下。
“嗯。”槿澜收拾着桌上的木槿。
“不舒服吗?”
“不是。”槿澜愣了愣,“想说什么就说吧。”
洛潇笑道:“被你看穿了。”
槿澜也笑,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给。”
“我的药?”洛潇接过,问。
“嗯,你房里的,还剩一颗了吧?”槿澜说着,也在桌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
“上次听声音,数了一下,按疗程,今天服完就没了。”
“你见过这种药?”
“第一场雪水融合黄色月季花瓣,加入槐叶汁,捣碎后加入木犀与合欢的花蕊,于冰窟内小火烤至一个时辰,没错吧?”槿澜将木槿扎成一束,道。
“没错。”洛潇眯起眼睛笑。
“而我这个,只有一味材料,就是木槿。以花芯、花瓣、花萼不同的比例调配,加上花汁混合而成。你的药一日早服,一日晚服,而我这个,两日一服,时段不限。”槿澜说完,抬头看他。
洛潇看了看瓶子:“你是不是说错了一点?”
“哦?”槿澜的语气中有明知故问的意味。
“你的药方,是外界失传多年的‘醉银丹’改良而成,比起我那‘金风玉露’要难制百倍,已经很久无人成功配制了,可虽如此,我还是知道,这药应于睡前吃,因为服下后会昏昏欲睡……”他就此打住。
她笑:“看来还真是斗不过你。”
洛潇得意地笑:“那下次就别对我耍花样。”然后顿了顿,“其实,就算我没有说出来,你最后还是会告诉我的,对吧。”
槿澜表现地无辜:“不会。”
“傻瓜。”他的语气一下便得像他的眼神一样温柔,“谢谢你。”
槿澜不语。他刚刚的语气,实际是击中她心里的某处软肋,像是带回隔了多年的温暖。活在自己单独的世界那么久,一直,一直努力坚强站着,这一刻,却突然好想休息。
但是,温柔是奢侈的。
槿澜把视线投向窗外。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洛潇又举起瓶子问:“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开始把我当朋友了?”
“不知道。”
“我知道是的。”洛潇笑着起身,“那我先回房间里去了。”
槿澜没有送他出去,目光仍然停留在外面的湛蓝,直到关门声响起,才回过头来。
对不起,我,很早就失去了和他人做朋友的能力。
对不起。
花街最有名的天星楼很早就聚满了人。绮月去弹琴的事情,在一日之间闹得人尽皆知。
绮月走到台中央,在琴前坐下,在顿时的安静中,抬手,拨动琴弦。
琴音扩散,犹如黎明的第一束光,穿过树林野地,穿过河水山涧,一直洒到天际。
听者若毫无内力,就会产生幻觉,置身奇异世界,四周五彩缤纷光怪陆离。
台下的凌飞和步樊此刻却表情阴郁。虽然在他们听来,琴音依旧是琴音,但是周围人们陶醉的神情,让他们颇为不爽。
“真美啊。”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两人的脸色更加沉郁。
房间里,槿澜和颜莘同样坐在琴前,弹着相同却没有琴音的曲子。
没有线索吗?颜莘拨动着琴弦。
没有。不过我已经控制了鸨母艳红,她可以帮我多招人来这里。绮月边弹,边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等。槿澜弹了一个字后,起身收了琴。
一曲毕,没有任何消息。
然而,对面的房间里,尹箫祈正听着她们的无声的琴音。
她们在找什么,她们又是什么人?看来这三个人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看向远处的若非楼,双眉紧缩。
是他派来的吗?
夜,若非楼。
“有消息吗?”面具人坐在桌边,背对着一人。
“没有。”那人欲言又止,“楼主……”
“说。”
“那么多年了,为何要花那么多工夫找……”
面具人站了起来,徐徐抬起手:“你来这里好几年了吧?”虽是疑问,却布满杀气。
那人感觉不妙,急欲转身,可面具人快速一掌,他还未跨出步子便已倒地,顷刻化为粉末。很快,门外有人进来,安静地擦去了粉末。
面具人冷冷地扫了眼,走到窗口。
若非楼大门敞开着,把守的人纹丝不动。
三人远远地看着,试图找出突破方法。
绮月甩出一块石头,门口的人却像没有听见响动,
颜莘扔出一枚铜板,门口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他们都听不见吗?槿澜带着怀疑,扣动手指,从百米外的水缸里幻化出一个人型,在她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向门口。
竟然可以平安无事地走到守卫面前。
守卫突然对水人发动攻击,将水人撕扯开。水人在他们身后聚拢,往门内去。可就在将要进门的一刹那,门上闪出一道强光,水人顿时没有了踪影。
三人不禁倒吸了口气。
颜莘一把将路边一捆柴草投向门。
守卫又是一阵撕扯。
飘到门口的稻草,在门口那束强光过后,同样消失了踪迹。
而守卫又恢复了姿势,面无表情。
傀儡术!江湖上失传了多年的傀儡术!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她们反而大惊。
对视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路过一片树林,她们放慢了脚步,各自思索着。走在最后的槿澜突然感觉周围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想,一只手已经搭上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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