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警察来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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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无话。我没想到我紧张她比我更紧张,盖上被子后她把头蹭到我怀里就一直没动,手也是慢慢地抱住我的,一点都不似在床上营生的人的动作。在这一过程中我在想:现在的她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吧!
次早醒来她还在睡,头靠在我肩上,一脸安详。久被脂粉涂抹和不见阳光的脸蛋有点苍白;好好的眉毛被修剪得不成样子,少了描补便会露出伤痕;长长的睫毛在睫毛膏的作用下越发粗壮,只是看上去少了一抹清纯,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一头修得零零碎碎,说是时尚,倒不如说是做她们这行的一个隐标志。
等不及我仔细看完她就醒了,睁开眼以后的第一个变化是脸红,接着就是赶紧爬了起来找到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对我说:“可以出去了!”
此时的她已是彼时的她,让我看着觉得心疼。
出门的时候她又对我说了一句人话:“江浪,记住我昨晚说过的话,也要记得你自己的理想,不要让它沉沦。”
我记下了这句话。
刚出门就碰到了三毛驴,他也刚起来,光着膀子,只穿了一个花裤头。见到我,满脸坏笑地问:“江浪,昨晚睡得舒服吧!”
不等我回答,白艳就抢先道:“可能是太多了,昨晚进去后他就一直睡到现在。”她语气淡定,三毛驴只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接着转向我说:“下次来可不能只睡觉不办事了啊,你看,连你老同学都被你气到了,呵呵!”
“一定!一定!”我赶紧回答。之后我找到了大哥他们,两个人也大抵和我差不多——被自愿地关了一夜。闰秋满脸疲惫之状,大哥则黑着两个眼圈。这多少叫我想到点什么,心里不由放宽了些。
幸好,大哥还没有到乱性的地步。
三个人从红土地出来太阳已经一人多高了,闰秋打趣我说:“小子,那妮子够浪吧!”
“闭嘴!”我几乎为这句话想要揍他。
现在,让我来为你描述两个骇人的事实。
其一是毒品交易——这里所说的交易是小毒贩直接和吸毒者碰头的交易。
前面说过三毛驴给了大哥和闰秋每人一包东西,那是海洛因;所以他们俩小子充当了毒贩的角色——要把手里的海洛因在规定的时间内卖给需要它的人。
且说我们三人回到家,大哥便一个劲地要我回家,他告诉我说吸毒一两次是不会上瘾的,即便接下来的几天会有点难受,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要我别担心;同时也嘱咐叫我千万不可再碰那东西,我答应了他,心里也算放下了块石头。不过我还是不想走,我知道他们有秘密活动,并想一窥究竟。闰秋见支不开我说反正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对我隐瞒,于是我跟着他们进了大哥的房间。
进去后他们果然从裤兜里各掏出一小袋东西(后来我知道那是两百克装的海洛因粉末)放在桌子上,接着找来一大堆空烟盒,再接着就是把那些烟盒里的锡箔纸扯下来,然后剪成边长约为五厘米左右的正方形纸片。做完这些后他们又各取下钥匙挂上的耳勺,打开那包海洛因,在锡箔纸上舀上一勺然后包好。也有舀上两勺的,但是不管一勺还是两勺,它们在白色的锡箔纸里层躺着都像是空气一般,如果不仔细完全会被人忽略。倘若我们再将这个忽略说大一点,那便可上升为他们在用这种“量”的忽略来制造人们对此的忽略,而在这一点上,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千里之堤毁于蚁**”这以寓言。
这么微小的一点东西,在当地的售价为四十五、五十、六十不等,而量勺的则统售一百。一勺装的基本上都是供人吸食,这类人吸毒尚浅,瘾还不深;两勺装的则是为那些需求量大的人准备的,这一类人俗称老油条,他们或者吸食,或者注射,毒品于他们来说比之大米尤显重要。闰秋就属于这类人,而大哥,则介于两者之间。
我在一旁默默地观看着,不动手,也不说话。闰秋有时会略带谄笑地瞟我一眼,仿佛对他来说是件刺激的事情;大哥则默默地捣鼓着,每弄完一包就会停一下,而且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让我觉得他巴不得就此住手。
之后的几天我们三个终日绕转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内,而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我们那里一条叫做“后街”的地方。那是小城里的第一条街道,是沙灰铺就的,如今已被一条条柏油路、水泥路所遮掩,常人的脚步大多已经忘记了伸到这里来,正因如此,这里龙蛇混杂,聚集着最多的瘾君子,他们在这里交易很安全;除此之外,这里还聚集着最年老的妓女,据说她们做一次只收二十五块钱,客源是那些老不正经的“良民”。这里还是教徒们的朝奉区,菩萨、释迦、天尊以及耶稣等神灵按人们的意向定居在这里,供人么祈祷膜拜。在这里,每天,我们会看到一群群来自小城各个村落的五花八门的人物,他们往往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有黄纸、阴钞、白钱、素香等一系列拜祭用品。这些人有的是来诚心拜佛的农民,他们穿得一般都不是很干净;有的则是我们的客户,通常这类人都瘦骨伶仃、步伐轻浮,不过也有一些白白净净、行走如风的;剩下的就是来此寻欢作乐的人了,这些人每每东张西望,专门盯着街道两旁的门面,一旦看上那一家里面坐着的人,他便会环顾左右,装做漫不经心地走进去,然后约摸半个钟头才摇晃着出来。由于这类人中大多都是些来烧香的人之中的不虔诚者,所以他们进去的铺子往往又是卖此用品的商店。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妨这样设想一下:某个大姐生意相当好,客人在她那儿遗留下的香火纸钱足够她开起一个铺子的货,于是这位大姐就免除了进货之忧的开了一家香火铺。让我们再拓展一下就不难想到:某嫖客特别“虔诚”家里的香、纸总是用的特别块,而她老婆买货很是“执着”,偏巧她又去那个大姐铺子里买。这样一想,这资源利用,可不就是生生不息?

除了在这个地方外,我们还到一系列的酒吧、网吧、KTV以及某些街道的转角处上岗。我见证了形形色色的人从我们手里结果毒品递上钞票的过程,他们有些是学生,有些是老头,有些是妙龄少女,有些是政府要人;或贫困潦倒,或达官显贵,或身为人子人父,或身为人母人妻。他们就像是清明上河图里的一部分人物,表层上是构成和谐的不可或缺的风景,实际上是作者眼光的不地道,无法洞悉他们的点点滴滴,就好比是无法看透平静海面上隐伏的巨澜。
另外一个是亲手毒品注射,这是我无法抹去的一道恶忆,造成它发生并且促使我存储的人是大哥。
一包一耳勺半的海洛因,一小瓶铵锭,一支小型注射器,一根橡皮筋,这是拍摄下这副画面的道具,场地在大哥房里,人物便是我和大哥。
至今想来,要不是闰秋贪欢,那么这组片段就不会印在我的脑海,接下去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方圆里许的小城,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三天的时间我们就把那么多毒品卖光,而且我们只是卖家之中很微小的一部分,何况还是在风口上(那几天我们那儿正值严打,三毛驴本来是打算成批运出去的,无奈之下,他只得吩咐手下的人分头去卖。那时,他刚做毒品生意不久。)。闰秋因为提前完成任务而得意忘形地去找小姐放松,丢下我和大哥独自去偷欢。因为这,晚上大哥毒瘾来的时候我做了帮手。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大伯大妈都已睡去,他在房里拿出那些道具,先把海洛因倒入铵锭里溶解,接着将液体吸入针筒里面,排尽空气,然后用橡皮筋勒住手臂。相信大家都做过静脉注射,情形就和那差不多,当他把针孔扎入静脉后,我接替了医生的角色,按着他的指示,先从里面吸出满管的血来,握着注射器不动,待血液与铵锭溶匀,将其慢慢推入静脉中,然后再吸血出来,再推进去,再吸、在推……
这我先就见过,不足为奇,但是亲自去做的时候,跟看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我当时四肢发抖,手脚冰凉,心如小鹿。大哥用另一支手紧紧捏住橡皮筋绑着的地方,我每吸一次,他的脸色就难看其一分;每推一次,他的眉头就拧紧几分。好好一张面容扭曲得不**样,明明很痛苦却不敢支吾一声,那一推一拉之间不觉引处来了我的眼泪,可我也和他一样不敢作声,害怕惊动大伯他们。等打完针后我已泪如雨下,而他,眼角也挤出了泪花。他松开手,解开橡皮筋,只见那条凸出来的静脉在动……往上运动,将那些毒物运送到心脏然后扩达至全身。
大哥伸手来摸我的脸,我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呜呜”叫起来。之后两人倒在了床上,他闭上了眼睛。
“大哥,再戒吧!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如果再让大伯知道,你想他能受得住吗?”当他恢复过来起身收拾残物的时候我看着他说。
他身子停了下来,以手拿着注射器,一手拿着空纸空瓶,许久不动,等再动时,是电话响了。
“喂,双雁吗?闰秋刚刚被抓了,三哥让我叫你赶紧出去避一避!”晴天霹雳,一个无声的晴天霹雳在夜间响起,黄毛的声音。后面他又说了一大堆,我一个字也没听到。
放下电话大哥出奇地平静,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桌子上,拿出一支烟来抽,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解脱似的。他像是在等待——等待着公安的到来,表情镇定;可是我焦躁不安,就像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一样坐立不安,烟在我手中一支支燃过,但是我还没有想清楚是否该叫他逃。
隐约间似是听到了警笛的声响,我终于按奈不住了:“大哥,快逃啊!警察就快要来了,快啊!再迟疑恐怕就来不及了!”
“能逃到哪儿去呢?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逃得过初一又能逃得过十五吗?总之都是要还的,做错了事、犯了法就该受到惩罚。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他丢掉烟头,淡定地说。
“可他们未必就抓得到证据啊,就像上次一样!再说这样坐以待毙如果真被警察冲进来当着大伯的面带走,那他岂不更受不了这个打击?”我急道,是的!不能让他在家里被抓走,那样大伯还活得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怕是也觉得我说的在理些,迟疑了一会儿,决定道:“对!就算抓也不能让他们在家里抓到。”
“就是啊!大哥,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呢,你不用太担心。”我赶紧催促道。
“六儿!……”他一下把我抱住。
“哥,答应我再戒一次毒吧!”
“嗯!”
“快走吧!警察就快来了。记住你说的话!”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放开我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匆忙往门口奔去。开门、关门、再开门,说:“六儿,你别学哥,听四叔四婶的话,还是去念书吧!”说完门又关上了,留下我一个人呆站在房间里面,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两个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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