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茱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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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比忘记容易
——from《我可以》游鸿明(《游式情歌1993-2006》)
用晚餐时显然每个人都是怀着极大地心事。
一餐下来,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用过了饭,杜睿添起身告辞,脸上淡的像涂了层蜡;他说公司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要先走一步。父亲也不留,微微一点头,再也没话。
临行前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他的眼神中似乎传达了太多无法言语的讯息。然而我的悟性毕竟是太差,除了刀口若有似无的痛,竟再没有旁的感觉。
一切的感知器官,似乎都如蛰伏冬眠的棕熊一般,完全闭塞了起来,丧失了感官能力。
一边唇角翘起。
除了冷笑,我想不到别的。
那女人的车子一直都在,人却不见踪影;也没有与我们一同就餐。想来不是躲在父亲的卧室,便是在书房里开小灶。
撇嘴。
客厅里火红的窗帘都已换回素净的颜色,摆在显眼位置的那红衣女郎的照片也都不见了踪影——为了我回来看着舒心,祥叔做了不少的工作。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处,终究不可能是我叶蓂子安身的地方。
跟父亲道了晚安,蜷缩进我自己的小天地。
褪去一切伪装的情绪,两只眼皮开始沉重的像坠了千斤顶。偏偏大脑比电脑还要清醒,眼前掠过这半年来发生的桩桩件件,如同电影中常见的慢动作,一幕幕,清晰无比。
固有的一切,似乎自从那个宿醉的早上,我在这里遇见这个穿着火红色性感内衣的女人开始,便被一根隐形的线牵着,一步步走向脱轨。
……
清晨。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上,冰冷而潮湿。
红色的马六还停在楼下。
嘴角扯出笑。
那女人对红色的偏爱几乎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衣服,鞋子,唇膏,背包,窗帘,车子……见她十次,怕是其中九次她都是全身火红如同烧着了的云彩。
楼下的摆钟悠悠敲了八下,钟声隔了几道门传来,隐隐带着些钝。
差不多要到吃早饭的时候了。
叹口气,拿起常用的背包,我实在无法忍受要与那个女人同桌而食。
既然她自信有足够的筹码成为这房子的女主人,我走,总是可以的。
才走到父亲卧房门外,里面隐隐传出争执的声音,女人尖锐的嗓音带着烦躁划破早晨的宁静。
“我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他是你们叶家的种!谁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皱眉。轻轻敲门。
门内的争执在顷刻间归于无声。
“爸,是我。”突然有些犹豫,会不会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场面。
“进来吧。”父亲的声音平板的响起。
推门而入,父亲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宣颖姿则面带怒容的靠在窗边,一眼扫过来,竟似带了深刻的怨气。
无视。冷笑。
表情在转向父亲的瞬间恢复成恭恭敬敬。
“爸,我今天跟朋友约好了出去吃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父亲没有异议的点头,看来并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
不自觉的摸摸鼻子,跟父亲道了别。门才合上,争执声便又响起,似是怕被我在门外听去,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冷笑。
看来我爸也在怀疑这孩子的来路。
心情仍是灰暗,却莫名的带了些幸灾乐祸。
并没有跟任何人约。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标的闲逛了一上午,然后江若凯来了电话。
“傻丫头,回家了就卸磨杀驴,连句谢谢都不说!好歹我也照顾你这么久!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有。”

照顾?他居然也好意思邀功。
“谢谢。”声音闷闷的。
他耳尖,居然立时就听出了端倪。“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我说,心里却觉得有些暖。
“我今晚有空,一起吃个饭吧。我姐也想见你。”他说。
“江医生为什么想见我?”我的反弹是立刻的。“我们又不熟……”喏诺的道。
他呵呵笑,并不与我争辩。只说现在忙,晚点再告诉我见面的时间地点,让我打扮得漂亮点再过去。
挂断了电话,怔怔的回不过神来——江若凯总是强势到让我咬牙切齿。
看着橱窗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用了捏了捏脸颊,一点都不够红润,也不够健康。
江医生,她为什么想见我呢?
惴惴想着,却并不愿深思。
用餐的地点还是一家西餐厅。
我对西餐并不钟情,但江医生似乎很喜欢,上次跟她和蒋秦吃饭,去的也是西餐厅。
桌上的气氛很是温馨。
江医生和我都不是多话的人,于是江若凯便给我们讲他侦破过的一宗连环杀人案。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在当时一场轰动。他就是凭借这个案子一举升到今天的位子。
我第一次知道江若凯还有说故事的天分,他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讲述着当时发生的血腥场面,说到惊险处,江医生和我都紧张的攥着刀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最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当然是继续过日子了!”吐出最后一句,江若凯埋头吃起东西。
“这就完了?”傻傻的盯着江若凯,江医生问出我此刻的心声。
“对啊!当然完了!”始作俑者耸耸肩,“不然怎么样?”
我二人都有被作弄了的感觉。江医生见我盘里没怎么动过的食物,抱歉的笑笑,“不喜欢吗?真是疏忽了,我一向喜欢西餐厅的氛围,不似中餐馆那么吵。却忽略了你也许不喜欢呢!”
笑笑,我忙道,“不是的,是我今天胃口不太好!不是食物的问题。”
“那就好!”江医生不禁莞尔。她的笑总是很纯真,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江若凯自食物中抬头,看怪物似的打量我们,“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都变成淑女了?丫头,这么文绉绉的说话,你不累我看着可都累呢!”
“你闭嘴——”一时不察,我便着了道,才说完便赧的满脸通红。
江医生笑着打了他一下,对我说,“蓂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她的眼光温柔淡然,有种妈妈的味道。见我点头,她脸上弧度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不要理他!他经常这样没个正经!”
笑笑。
他们姐弟间流淌的温馨的氛围,让我很是羡慕。
正乱想着,江若凯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的神色变得古怪,才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有个案子。我得先走了。”他抱歉的笑,“丫头,你们慢慢吃。”
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并不答话。
江医生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也不追问,只说我会照顾蓂子的,让他快走别耽误了工作。
江若凯笑着在江医生颊上印下一吻,说了句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样场景将是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一个小时后,我们的世界,就此坍塌,再也回不去从前。
如果可以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江若凯还会不会走的这么匆忙?或者,干脆留下来?
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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