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坏的沙雕如何重来，有裂痕的爱怎么重盖
——from《珊瑚海》周杰伦（《十一月的萧邦》）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近乡情怯，总之，我的心情，很复杂。
以前动辄一两个月见不到父亲的情况不是没有，然而今次……无意识的摸摸鼻子，掩饰似的轻笑起来。我说不清。有些期盼，又有些怨恨。
杜睿添被我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透过后视镜看我的眼睛里带着探究的疑问——
一路上，我们之间的气氛沉默中带着淡淡的生疏。仿佛两个最陌生的旧识，明明心里积着很多话，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最无关紧要的一句“你好吗？”
车子在关公像前停稳。我们却都没有急着下车。
我向他微笑，一如当初单纯无知，只知道叫着哥哥的孩子。依旧是透过后视镜望着他，我说，“哥哥，我们都把那件事忘了吧。我绝不会跟爸爸说的。”
只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着抖。
沉默良久，他道，“是我犯的错我无话可说，也一定会认。我也并不奢求被谅解。只是，蓂子，有些事情不该被逃避的忘记！你不能以一句忘了吧就从此将我挡在门外。为什么在你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是与不是两种选择？人生不是是非题，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为什么不能多个选择呢？”
我笑，故作没有听懂的反问道，“不是还有灰色么？”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关心和担忧一如往昔。
而我……
率先移开视线，笑笑，边打开车门，我说，“哥哥，你是最了解我的。对我来说，不是左，便是右，我从来都不会也不想要走中间。可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破坏了咱们这些年的兄妹情！”
说完，便下了车。不再理会杜睿添会有什么反应。
从今以后，哥哥还是哥哥；哥哥，也只是哥哥。年少一直做的梦，应该醒了。
舒口气，眼角扫到一抹嫩黄——这时才看到一辆最新款的黄色甲壳虫敞篷跑车停在院子的一侧。这么张扬卖弄的车型，谁的？
微微蹙着眉，我垂下眼，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一直到用晚餐时父亲才露面。
餐桌前坐了四个人。除却父亲和我，还有祥叔和杜睿添。
桌上食物很是丰盛，看的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但菜色却多以清淡为主。父亲偏爱野味，这些年来除了初一十五固定食素，其余日子里几乎餐餐都有野味，尤其是卤制的。
今天却连影子都不见。
再者夏天本就燥热，父亲跟前居然摆了一碗人参鸡汤。
颇为奇怪的看了父亲一眼，两个月未见，他比以前清瘦了许多。不知怎么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脸上也微带着倦意，但神色仍是一贯的莫测高深。
杜睿添在父亲面前也是惯常的冷淡面孔。只有祥叔，微微笑着，时不时给我碗里添些菜，并问我出院后身体恢复的怎样。
我一一回答着，一面偷偷观察父亲的反应，看他是否留神在听。
我们父女间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父亲不说，我便不能问。
“为什么”这三个字在我们父女之间是绝对禁止的。发问的只能是老子。做女儿的只能听，不能问。父亲说什么，只要点头说是，然后照做就好。只有这样才是他心目中好女儿该有的样子。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叛逆不孝，我的爹，才更有理由不去爱我。可能在他心里，我根本不值得花心思去疼爱。
默默吃完饭，摆好碗筷，端端正正的坐好。
在我们家里是断不容许在父亲没吃完之前就离席的。任你有天大的事情，这个规矩，也是要守的。
出乎意料的，见我放下餐具，父亲竟也停下来。由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沿着桌面推过来。道，“下周你生日，门口那辆车，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学着开车了。”
我微微一怔——那辆车，竟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刹那的喜悦在一瞬间便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我旋即又想到，付出金钱毕竟比付出感情要容易的多。我的老子，永远当我是商店橱窗里摆放的芭比娃娃，只要锦衣玉食供养着，就不必在意娃娃自身是否喜欢这样。
笑笑。
将钥匙环套在手指上，旋转。就着那绚丽的弧线，我说，“我不要。”
父亲颇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说，“不喜欢？”
我点头，毫不犹豫的。无视祥叔悄悄递过来的眼神，说，“我不要！送礼物不是讲究要送别人真正想要的东西吗？您还是送给更想要的人吧。这个，我不需要！”
说完，将钥匙放在桌子上。我起身，向父亲行个礼，说，“对不起。爸爸，我累了。先上去了。”
再转向祥叔和杜睿添。“祥叔，哥哥，晚安。”
本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不想他却只是摆摆手。不及细想，只得一步步迈上楼。
甩甩头，努力平复心中涌起的种种执念——‘
其实我多么希望他可以叫住我，再说些什么。
我在奢望什么？
难道还心存希望，以为父亲会解释为什么在我生病住院时，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这么多年了，难道我还不肯死心？
连宣颖姿那样一个局外人都说了——你真可怜！
我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可是，哪怕是说句谎话骗骗我也好，只要他说。
其实，爸爸，我多想做你的好女儿……
第二天才吃过早饭，杜睿添便已在书房里等着了。
可能这些日子积压的事情太多，才一个小时光景，陆续又有人来。
父亲不喜欢我与帮里的人有任何接触，于是自动收拾了东西。跟他告了辞，打算动身回公寓。
走到门口，那抹明黄不自觉的闯进眼里，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终于挪动脚步走了过去，待看到车牌上的号码——MZ0622，我脚下一滞。
MZ蓂子，0622，我的生日。
抚着车牌，我眼睛一热，心里像被塞了团棉花，久久无法自由呼吸。
“这个牌子，忠哥花了不少钱才从原先的主人手里买下来。”
是祥叔。不知何时，他竟来到我身后。
我笑笑，嘴角带着难言的苦涩，道，“祥叔，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是花钱就可以买到的。比如说缺失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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