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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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
当回头审视一番,迟宴猛然惊觉,原来二十多年了,他一事无成。
既没有给爹娘创造幸福生活,也没有给家族带来繁荣复兴,更没有给社会贡献多少
力量,整日两手空空来去,既没创业,也没造人。
如今他觉得自己犹如堕入云雾之中,身体轻飘飘,软绵绵,于是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动了动小指头,看到眼前是白花花的世界。
白花花?
定眼一瞧,那是无数银丝织成的一道网,而他在这网里,蜷成虾球状,像一个巨大的茧子,悬在客厅的天花板上,身体动弹不得。
吓!这究竟是啥玩意儿?!
他扭头向外看,脖子只能转动有限的角度,他看到地板离他很远,天花板离他很近,随着他的动作,大茧子在晃动,摇摇欲坠又坚不可摧,他成了一颗风动石。
整个天花板上都缠满了巨大的蜘蛛丝,又粘又密实,距两米处,那边还挂着另一个大茧子,与他不同的是,里面那人是头朝下。
迟宴努力睁大眼睛去分辨那人的样貌死活,忽而听得那人一声叫:“你醒了?”
迟宴一哆嗦,听得那声音分明耳熟,小声问:“云将?”
“嗯。”他模模糊糊的应声。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救你的,你放心,有我在,她休想动你!”
“……”明明被倒吊在天花板上还能说的那么掷地有声,迟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心中的郁闷,一颗心向着黑洞深处幽幽的沉下去了,又问:“你还好吧?”
“用眼睛看就知道的呀!被倒吊着能好么?”他忽然也愤懑起来。
迟宴心里越发难过,若不是自己牵连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一心安慰他:“听说倒吊是有益身体健康的,人体倒转的时候,会改变地球吸引力对身体的控制方向,脊椎得到调整,关节得到充分放松,使身体承受的压力消失……”
“你少来!”他啐了一口,“换你来试看看脑充血的滋味!”
“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龚依依呢?你有瞧见她吗?”
“就是因为瞧见她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哎?”
“哎屁!死人是那么容易活过来的吗?你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她变成蜘蛛精你相信吗?”
迟宴混乱的脑袋里,浮现出的是小时候看的西游记连续剧里风情万种媚眼如丝的蜘蛛精。
“与其关心她不如先关心自己吧!被吃掉了还不知道!”
众所周知,蜘蛛的用餐习惯,是将消化液注入猎物的身体,等这个液体将猎物体内的营养消化的差不多了,它便过来一口一口鲜榨果汁般的吸干,留下一具空壳,丢到巢**外去。
“吃,吃掉?!我不要死掉!”迟宴面如土色。
“据说被蜘蛛精吃掉的人,死后会变成她们的奴隶。”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很绮丽的景象?妖媚的蜘蛛精姐姐们……
如果他的人生在这里断开,那爹娘多年来的养育便付之东流了,他还没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还没有传宗接代,最后还是不得不提到,他还是个童子来的。
“相信我,有我在,你会好好的,如果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当蜘蛛精的奴隶的。”
迟宴听他这么一说,又恼起来,分明他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人,吹牛皮不打草稿!正想骂人,又听得他说:“毕竟我们还没上床呢,哈哈!”再也忍不住骂起人来:“你个混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那些不正经的事!”一骂之下,脸上一热。
还要再骂,忽然传来门锁喀喇的声音,砰的门开了,迟宴看的真切,龚依依走进来了。他屏住呼吸,全身僵硬,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听得她的脚步声和他的心跳。

她的脚步声缓慢而有节奏:嗒,嗒,嗒。
他的心跳声急速而又强劲:咚,咚,咚。
原来那就是蜘蛛精?看上去与人类无异,可是龚依依,分明就是他的同学,又如何会变成了蜘蛛精?
龚依依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迟宴这个大茧子的下方,如果不扭动脖子,他看不见她,在这片死寂中,他听到喀喇喀喇犹如骨节断裂的闷响,自下方传来,听见这个声音,迟宴顿觉背脊一阵发凉,他并不知道下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云将也一言不发,
他只觉得一股蚀心彻骨的发痒,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无法动弹。
终于,这种声响停止了,迎接他的又是一阵沉寂。
龚依依的脚步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脚步声,像是指甲敲击在桌子上那种闷响。
包裹着他的大茧子缓缓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迟宴惊的差点叫出声来,他看到上方的丝在一点点的被抽去,又被另一股丝线一点点的补上,长度调节的非常的轻巧。
终于停住了,在半空,他只是下降了一点点。
难道要上烤架么?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一看之下,差点晕厥过去。
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风情万种媚眼如丝的蜘蛛精!如果他死了,他要找吴承恩臭骂一顿;如果他有幸活着,他要状告西游记剧组扭曲事实,他们怎么都说蜘蛛精是大美女来着!
龚依依的眼睛还是睁着的,眨也不眨,也不转动,面无表情,手也是垂着的,俨然是一具尸体,而她的背后,长出来的是八只粗壮又有毛的蜘蛛脚,每根脚最粗的地方,都比迟宴的大腿要来的粗,乌亮乌亮的,龚依依的头朝下,腿朝上,依靠八只脚,扒拉在靠近迟宴的一面墙上,她这么一扒拉,整面墙居然就被盖满了,纵横着
姑娘的尸体和蜘蛛黑毛腿。
龚依依的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焦距,她死了,她确实是死了,目前只是蜘蛛用来当幌子的一张人皮而已。
迟宴只消看那一眼,胃便激烈的翻腾起来,可恨的是他无法克制自己移开目光,那东西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产生了整个空间都被挤压扭曲的错觉,他就这么瞪圆了眼盯着,盯得汗如雨下,想哭都哭不出来,他想,如果能再活一次,跟云将亲嘴也好上床也好,什么都随便他吧,只要能活着!
巨大的黑毛腿在墙上移行着,一直爬到天花板上,迟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自己,而龚依依的两条腿就悬在半空中,晃荡着晃荡着。
迟宴看到他面前的蜘蛛腿从中,有一个黑黑的洞,这个洞两边有一对大钳子,估计被夹一下,头能够扭断。
这个黑黑的洞,正无限接近他的脸。
在离他的脸仅一只手臂那么近的地方停止了移动,然而他透过包裹自己的白丝银线可以看到巨大的蜘蛛腿正交错在自己头上。
迟宴很希望自己晕过去,然而他并没有晕,而且脑袋很清醒,他从来没像这样清醒过。他很想哭,却又憋的慌。
“你说过不杀他的!”云将忽然出声,低低的。
“我不杀他。”龚依依的声音。
从这个黑黑的洞里,猛的伸出一根细长细长的管子冲脸上过来——
“啊啊啊——”他终于很不争气的叫出声来,而这管子就塞到了他张着的嘴巴里,“啊啊啊”于是变成了“嗯嗯嗯”,有什么东西咕噜一下,好似有生命似的顺着食道进入了他的身体。
“你做什么?!”云将在茧子里挣扎起来。
“我不吃他,让他帮我生孩子。”她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尖锐又刺耳,夹杂着云将的怒吼,回荡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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