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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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问候他一下,我可以陪你过去。他送了我一尊公元前二世纪的雕像。那可真是件珍宝啊,待会儿你上楼来,我给你看看。”
姐妹俩朝德阿拉瓜走了过去。
“乌姆贝尔托,还记得丽莎么?”
“那当然了,玛丽,我记得你的妹妹。”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啊,自从玛丽你不像从前那么经常来意大利旅游,我们就没见过面了。丽莎,我记得您好像是住在罗马的,是吗?”
“是啊,我们住在罗马,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其他的什么地方生活。”
“啊,我想起来了,丽莎,你是考古学家。”
“我觉得研究过去是一项最神奇的工作了。乌姆贝尔托先生,我记得您也同样是个考古爱好者。”
“是啊,我总是想找时间逃离开,能去某个挖掘项目工作。”
“乌姆贝尔托基金资助了很多挖掘项目呢。”
詹姆斯走近德阿拉瓜,不顾丽莎兴趣正浓,把她拖到另外一堆人里。丽莎很想继续同这位先生聊聊,因为他出现在了马尔科的报告中。她想如果玛丽去罗马,就可以组织一个晚宴请上德阿拉瓜和马尔科。
那个年轻的仆人害怕地哭了起来。玛尔希奥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另外那个仆人已经跑到赫萨尔家去给他通报这个在皇家建筑师家发生的惨剧了。
赫萨尔和塔德奥对仆人讲述的事情一定都不感到意外。
“就在那时,我们听到一声尖叫,很可怕,我们冲进玛尔希奥的房间,他的一只手上拿
着他的舌头,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就是用这把匕首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的。他失去了知觉,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的上帝啊,他自己把舌头割断了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赫萨尔和塔德奥试图让这个年轻人平静下来。他们看出他的确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们马上起身要去玛尔希奥家里。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他们已经昏迷的好朋友,床上满是血,另外一个仆人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哭,很大声地祈祷。
“你们都冷静点!”赫萨尔下命令了,“医生马上就到,他会治愈玛尔希奥的。”
两个年轻仆人不做声了。医生到了之后,他要求大家都到外面等,就他和一个助手在屋里。大家等了相当一段时间,他们才出来。
“好了。他已经安静地休息了。你们要按时给他舌根上滴这种药水。这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我们有个请求,”塔德奥对医生说道,“我们希望您也能将我们的舌头割下来。”
这个医生也是个基督徒,他非常惊恐地看着这些人。
“我们的耶稣不会同意这样让人致残的。”
“恰好我们就是为了他,”赫萨尔解释道,“因为这是惟一的办法,这样马阿努就不能让我们说出任何事情。为了知道耶稣的裹尸布在哪儿,他会让我们受尽折磨,你知道所有的基督徒都会受到马阿努的迫害。”
“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塔德奥坚持道,“我们没有玛尔希奥那么勇敢,他竟然可以自己用匕首将自己的舌头割下来。”
“你们的请求同上帝的法则相悖啊。我的职责就是要治病救人,我怎么能让其他人变成残疾呢。”
“那么我们只能自己动手了。”赫萨尔说道。
赫萨尔肯定的语调最后打动了医生。
他们先去了塔德奥家。在他家里,医生将一小瓶液体用水调匀,让塔德奥喝下去。他一进入睡眠状态,医生就让赫萨尔离开房间,让他回到自己家里。不一会儿医生也到了他家。
赫萨尔在家里不耐烦地等待着医生。医生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悔恨的表情。
“躺在床上,然后把这个喝下去。”他对赫萨尔说道,“你会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你就不会有舌头了。希望上帝能宽恕我。”
“上帝已经宽恕你了。”
王后已经将她该操办的后事认真地完成了。阿布伽罗的死讯已经传遍全城的每一个角落。她就等待着可能哪个时候她的儿子马阿努会来到皇宫,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她的确不是。她对阿布伽罗的爱是排他的,她不允许任何其他的人或者东西,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让她离开他身边一刻。
她没有时间顾及马阿努,尽管儿子不久就要替代他父亲的当上国王,她太专注于自己对国王的爱了。
现在她就要死了,因为她很肯定马阿努不会宽恕她的,她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自己是多么自私啊!耶稣会宽恕自己么?
人还没有到,马阿努洪亮的声音就已经先传到皇宫了。
“我要见见我的父亲。”
“他已经死了。”
马阿努怀疑地看着她。
“我现在是艾德沙的国王。”
“你是的,所有人都会承认的。”
马阿努让士兵将主要的基督徒的头领都抓起来,把他仇恨的塔德奥和赫萨尔都抓起来。同时还要将所有基督徒聚集祷告的神庙都毁掉。此外,马阿努还偷偷对玛尔布思下令将耶稣的裹尸布带回皇宫。
阿布伽罗去世后的三天,遗体一直存放在他为耶稣修建的第一神庙里。所有朝廷的官员都在那里,所有艾德沙重要的人也都在那里了。王后的目光搜寻着塔德奥和赫萨尔,但是没有看到他们。她觉得不安起来。她的朋友们会到哪儿去了呢?
马阿努戴着阿布伽罗的皇冠,看起来心情却很不好。他要找到塔德奥和赫萨尔,但是他的卫兵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裹尸布以前一直都保存在这里的,但是现在不知放在哪儿。
玛尔布思走近国王:
“陛下,我们已经搜查了所有重要的基督徒家里,但是我们没有找到裹尸布。同时也没有找到赫萨尔和塔德奥。”
护卫队长突然不出声了,因为塔德奥和赫萨尔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面如死灰,跟死人似的。王后张开手,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把手伸给他们。赫萨尔温柔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塔德奥也默不作声。
马阿努下令列队开始行进。到了要下葬阿布伽罗的时间了,然后他就可以跟这群基督徒算账了。
一群沉默的人跟在他后面一直到皇陵。在那里,在马阿努要封印大门之前,王后要求为国王祷告几句。
当陵墓的石头封合之后,马阿努给了玛尔布思一个手势,玛尔布思给了士兵们一个信号,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们马上将赫萨尔和塔德奥抓了起来。人群中立刻弥漫了恐怖的气氛,立刻大家都明白了马阿努不会遵守阿布伽罗的遗言,他要残害所有的基督徒。
一帮人急匆匆去抓人,另一群人开始解散纷纷回家寻求避难。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准备这个夜晚离开艾德沙,逃过马阿努的追捕。
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哪怕来计划逃亡。就在这一刻,皇家侍卫队正在摧毁所有重要基督徒的房子,同时这些人也已经被逮捕或者处决了。
看到玛尔布思回到宫殿,王后的脸上就充满了惊恐。人们的惊叫声听来就像绝望的哭号。艾德沙被恐惧震荡着,而此时的马阿努正在皇宫里喝着葡萄酒,心满意足地观察着朝臣们脸上露出的无限惊恐。
王后站在一边,是马阿努要她这么做的。就在很近的地方,站着赫萨尔和塔德奥,他们双手被反绑着,衣服被皇家侍卫抽打得稀烂,但是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给我狠狠地抽他们,我要他们向我求饶,让我结束他们的痛苦。”
卫士们暴虐地抽打着这些老人,但是在惊恐的群臣和暴怒的国王面前,他们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塔德奥一下子昏了过去,王后惊叫起来。赫萨尔的泪水已经撒满了他整个脸庞,他的后背已经被鞭打得皮开肉绽了。
“够了!你们住手!”
“你怎么敢发号施令!”马阿努嚷道。
“你这个懦夫,折磨两个老人,你有什么资格当国王!”
马阿努反手抽了母亲一个耳光。王后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大厅里的群臣中立刻发出一阵可怖的议论声。
“他们要是不说出裹尸布藏在哪里,在所有人面前,他们都得死,还有他们的同伙,所有人!不管他是谁都得死!”
两个卫士架着玛尔希奥走了进来。除了这个皇家建筑师,还有他的两个惊惶不已的仆人。
马阿努冲着他们说道:
“你们知道裹尸布在哪儿么?”
“不知道,我的国王。”
“给我打,直到他们说话为止。”
“你们可以打他,可是他不能说话了。”他的仆人坦言道,“他做了些可怕的事情:两天前他把自己的舌头割掉了。”
王后看着玛尔希奥,然后又看了看塔德奥已经不能动弹的身体和赫萨尔。她理解了这几个人决定自残是为了在严刑拷打面前也不屈服,这样才能保护好裹尸布的秘密。
为她的朋友所遭受的折磨,王后伤心地哭了起来。她知道她的儿子不会善罢甘休的,要赎回他在众人前丢的面子。
马阿努气得发抖。怒火已经将他的脸烧得通红。玛尔布思靠近他,害怕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的国王,我们找到了一个知道裹尸布下落的人,我们找遍了艾德沙才将他找到……”
国王根本没听他说的是什么,走到他母亲身边一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冲她嚷道:
“你告诉我,到底在哪儿!告诉我,否则我将你的舌头也割去!”
王后痛哭得抽搐了起来。宫廷里的一些贵族看到马阿努如此对待他的母亲,实在无法再无动于衷了,他们打算制止国王。要是阿布伽罗看到这个场面一定会把他杀了的!
“陛下,放开她吧!”一个人请求道。
“我的国王,请您冷静一下,不要再打您的母亲了!”另外一个人也恳求道。
“您是国王,您应该施以仁义!”第三个人说道。
玛尔布思也拉住了国王的胳膊,他正想再给他母亲一下。
“陛下!”
马阿努放下了胳膊,靠在玛尔布思身上。他感到自己被母亲和那几个老东西嘲弄了,他筋疲力尽。是愤怒让他完全筋疲力尽。
玛尔希奥的手被捆着静静看着这一切。他祈求上帝的怜悯,对他们发发慈悲。
他想到了耶稣在十字架上所受的折磨,想到罗马人在鞭打他时他所受到的痛苦,想到他还为他们向上帝请求宽恕。他也想在心里为马阿努请求宽恕,可是除了对他的仇恨什么也没有。
皇家侍卫官负责维护秩序,他叫人把王后带回了寝宫。
玛尔布思让国王坐下,给他端来一杯红酒,他一饮而尽。
“他们都该死。”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玛尔布思回答道,“他们会死的。”
他冲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他们就将塔德奥和赫萨尔拖了出去,他们已经对疼痛失去感觉了。玛尔希奥无声地哭着。他们此时该要来找他算账了。
国王抬起目光,用自己的眼睛盯住玛尔希奥的眼睛。
“所有的基督徒你们都得死。你们的房子、田地、所有你们拥有的东西都将分给对我忠诚的人。你,玛尔希奥,背叛了我两次。你是艾德沙最大的贵族之一,你把自己的心卖给了这帮基督徒,被愚弄到要割掉自己的舌头。我会找到裹尸布的,而且我会将它毁掉的。我发誓。”
玛尔布思给了个手势,一个士兵将玛尔希奥也带走了。
“国王要休息了。今天太漫长了。”玛尔布思让朝臣们退下了。
这个夜晚充斥着惊恐的嚎叫和着火的吱吱嘎嘎声,这些声音一直传到宫廷的每个角落。马阿努已经将他父亲的最后一个希望也背叛了。
马尔科在下午第一时间就召集大家开会。他想给大家解释一下如何执行那个放了哑巴的计划。
索菲娅是最后一个到的人。马尔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觉得她有些变化。还是那么漂亮,但是变了,他还是说不上来变化在哪儿。
“好吧,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你们都知道每个月在所有的监狱里都要举办一次安全理事会,法官和监督检察官、心理学家、社会学工作者,还有监狱长都会参加。他们通常都会巡视所有的犯人,特别是要去看看那些马上刑满的,有良好表现的犯人。他们可能成为感化恩赐的受益者,获得暂时自由。明天我就要去都灵和他们一起参加这个活动。我想请他们帮助我们。”
所有人都专心地听着,马尔科决定继续说下去:
“我努力能在下个月,当安全理事会的成员到都灵监狱的时候去看看那个哑巴,在他面前自然地说起这个,像他们平常所做的那样,估计他可能听不懂他们的话。我请那个社会学者和心理学家证明,继续关着他没有任何意义,他的行为比较典型,对社会不会造成任何危害,案例法可以提供一个先例,让他自由。”
“他们同意跟你合作了?”皮耶德罗问道。
“部长们已经同他们的领导分别谈过了。我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管怎么说放的不是个谋杀犯,不是个恐怖分子,不过就是个窃贼嘛。”
“是个好计划。”米内尔娃说道。
“的确很好。”鸠瑟贝也同意。
“我还有些消息。你听了一定很高兴,索菲娅。丽莎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是约翰·巴里的妻子。丽莎是玛丽·司图亚特的妹妹,这个人你肯定知道,她同詹姆斯·司图亚特结婚,你们不会不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是美国总统和大半个世界国家总统的朋友,当然是富有国家的总统。他朋友的名单里当然会有世界上最重要的银行家和商人。玛丽和詹姆斯两周后将会到罗马来。丽莎准备组织一个晚宴,她会邀请司图亚特夫妇在意大利的很多朋友,其中包括德阿拉瓜。我也被邀请参加了这个晚宴,或许约翰和丽莎会慷慨地同意我把你也带上。”
索菲娅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没法掩饰能再见到德阿拉瓜她是多么高兴。
“我觉得这是我们能接近这位先生最好的机会了。”
会议一结束,索菲娅就走到马尔科身边。
“我们真幸运,你是约翰的好朋友。”
“是啊,他们俩都是很好的人。约翰是我认识的美国人中惟一不想着发财的人,坚持要求被派到别的地方去。”
“你确信他们会让你带我去参加么?”
“我尽力吧。德阿拉瓜对你冲击很大吧,对吗?”
“非常大,他是一个所有女人都想爱恋的对象。”
“你不是也这样吧?”
“唉,你别这么希望啊。”索菲娅笑道。
“小心啦,博士!”
“马尔科,别担心,我挺脚踏实地的。德阿拉瓜我可够不着啊,你就放心吧。”
“我问你个私人的问题。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当我放了个屁。皮耶德罗怎么了?”
“没关系。跟你说实话,我们结束了。”
“你跟他说了吗?”
“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到时候再跟你说。但是他又不是傻子,他知道的。我想他也同意。”
“我很高兴。”
“你高兴?为什么?”
“因为皮耶德罗对你不合适。他是个好人,有个好妻子,如果做个好丈夫他会非常幸福的。你,索菲娅,有一天肯定会离开我们,开始另外一条职业路线的,和其他人一起,拥有更开阔的眼界。你在艺术品部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可别那么说啊!上帝保佑!你不知道我工作得多幸福呢!我不想离开,我不想改变。”
“你知道我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尽管我这样直说你会觉得有些唐突。”
皮耶德罗打断了他们。他们跟马尔科告辞,马尔科第二天一早要去都灵。
“我们去你家?”
“不,我更愿意找个餐馆吃饭。”
皮耶德罗把她带到一个小酒馆。索菲娅注意到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初次共同吃饭的那家酒馆。已经有很久没去这个地方了。他们吃了晚饭,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那么面对面坐着耗时间。
“皮耶德罗……”
“别激动,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同意。”
“你知道?”
“是的,有些事情上,你是透明的。”
“皮耶德罗,我还是很关心你,但那不是爱了。我不希望有任何承诺。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共同工作,充满友情的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我是爱你的。傻子才会不爱你,但是我知道我达不到你的高度……”
索菲娅用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她觉得不舒服。
“你别这么说,别说傻话了,求你了。”
“我很幸运曾经拥有过你,我一直都知道有一天你会摔门而去,这一天已经到来了。德阿拉瓜?”
“他都不会看我一眼!不是的,皮耶德罗,我们的事情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爱你的妻子,我很理解”
“索菲娅,如果你给我下了最后通牒的话,我一定会跟你走的。”
他们陷入沉默。索菲娅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
“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分手。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真诚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能忍受看着你,但又不能跟你在一起,哪天你来告诉我你生命里有另外一个男人。说是你的朋友很容易,但是我不想欺骗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如果我不能的话,我会在恨你之前离开的。”
皮耶德罗的话让索菲娅非常难受。
“还是我离开吧。我只是想结束这个教堂大火的调查后,看看哑巴是怎么回事。之后我会要求停职,然后离开。”
“不,这不公平。我知道你有能力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我。问题出在我,我知道的,我会要求换岗。”
“不。你喜欢艺术品部,你的事业正是高峰期,你不能错过了这个好机会。马尔科说我应该换换其他的职业我只是对你有一个希望:再坚持几个月,直到我们结束这个教堂火灾的调查。”

“我尽力吧。”
皮耶德罗的眼里满是泪水。
伊萨兹和欧博达斯狼吞虎咽吃了蒂梅欧款待他们的奶酪和无花果。他们长途旅行这么多天实在太累了。不过他们已经到西峒了,到了蒂梅欧的家里。哈兰,车队的首领向他们保证派一个信使回去告诉赛宁,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了此次任务。
年迈的蒂梅欧有着一双目光敏锐的眼睛,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先好好休息。老人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几个月前,他就接到了塔德奥的信,上面述说了对阿布伽罗
虚弱身体的担忧并且担心一旦国王病故后,基督徒在那里的境遇将会很难说。
老者安详地观察着他们,知道他们都已经身心俱疲了。他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一间房,让伊萨兹和大块头欧博达斯一起住下。那是他除了自己住的以外,惟一的一间房子了,这样一来,他的小房子完全符合耶稣教义里对一个真正追随者的要求了。
伊萨兹和欧博达斯吃完了后,要蒂梅欧单独听他说两句。
伊萨兹低声同蒂梅欧说着。那些话语在清晨的微风中飘散无影。欧博达斯能够看到老人的脸随着伊萨兹的话语神情不断在变化。惊恐、痛苦、担忧……这样那样的情绪都在蒂梅欧的脸上闪现无余。
当伊萨兹说完,蒂梅欧动情地拍拍他的胳膊,画着十字向上帝为他祈福。然后他们就进屋了。
蒂梅欧走到屋子旁边的神庙中。在那儿,他双膝跪地,向耶稣祷告,请求他能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处理这个伊萨兹告诉他的秘密,玛尔希奥、赫萨尔、塔德奥和其他基督徒都已经为此牺牲生命。
现在只有伊萨兹和他知道耶稣的裹尸布藏在哪里。蒂梅欧担心的是他需要把这个秘密再告诉一个他可以信赖的人,因为他已经老了,不久也会死去。伊萨兹还很年轻,但是他要是老了呢?最好是马阿努在他们之前死掉,那么基督徒就能重返艾德沙,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办呢?他还可以信赖谁呢?他们不能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到了下午该聚会的时间了,伊萨兹和欧博达斯在那里找到他时,他还跪在那里祈祷。这个时候老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蒂梅欧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膝盖都跪肿了,生疼生疼的。他朝他的客人微笑着要他们陪他去一趟他的孙子家,那里离神庙也就一个小果园的距离。
“胡安,胡安!”老人叫道。
那个房子刷着白漆,上面爬满葡萄蔓来遮挡太阳。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
“爷爷,他还没回来呢。不会耽误太久,你知道他总是按时去做祈祷的。”
“这位是阿拉伊达,我的孙媳妇。这个小家伙是米莉亚姆。”
“请进来喝点新鲜蜂蜜水吧。”阿拉伊达招呼道。
“不了,孩子,现在不去了。我的兄弟们也正要去向耶稣祈祷呢。我只是想让胡安和你认识一下我的这两个年轻朋友,从现在起他们跟我住在一起了。”
阿达伊奥坐在他那张雕花木桌后面。那张宽大的修士椅也掩盖不了他高大的身躯。
他没有一根头发,眼睛和嘴角边的皱纹清楚地泄露了他的年龄,还有他那双透过皮肤都可见到血管的糙手,都看得出他的年岁不小了。
房间里有两扇窗户,但是厚厚的窗帘连一丝光线都不放进来。阴暗笼罩着整个房间。
那张大桌子的两旁各摆着四把高背椅子,一共坐着八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低垂着目光。
一个瘦小的衣着简朴的男人给他们开的门,并且把他们领到了阿达伊奥的房间。
萨法宁一阵发抖。只有他的父亲在场才能保证他不逃走。他的母亲抓住他的胳膊,他的妻子阿娅特和他的女儿跟在他的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们跟他一样害怕。
那个瘦小的男人把几个女人领到另外一间屋子。
“你们在这里待着。”他说道,然后急匆匆地陪着几个男人走到一个雕饰豪华的木门前,他拉开一扇门让萨法宁和他的父亲进去。
“你失败了。”
阿达伊奥的声音回响在木质的墙壁上,墙壁四周摆满了书。萨法宁低下头,毫不掩饰他痛苦的表情,还有他内心的痛苦。他的父亲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盯着阿达伊奥。
“我已经赔给你两个儿子了。他们两个都很勇敢,他们也牺牲了他们的舌头。直到上帝让他们升天的时候,他们都是哑巴。我的家族不该遭受这样的责罚。几个世纪前,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人就为了耶稣救世主牺牲了生命。我们是人,阿达伊奥,只是普通人,所以我们失败了。我的儿子认为我们中间有叛徒,有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都灵,而且知道详细的计划执行过程。
“萨法宁很聪明的,你也知道这一点。你自己不也是努力和蒙蒂布吉一样,让他去上大学吗?问题就出在这里,阿达伊奥,你应该找到我们中间的叛徒。随着时间的推移,背叛会在我们的社会里延伸,这就很好解释了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但是却失败了的原因。”
阿达伊奥安静地听着,连肌肉都没有**一下,眼睛却已经被努力克制着的怒火烧得通红。
萨法宁的父亲走近书桌,递给阿达伊奥五十多张纸,纸的双面都写有文字。
“拿着,这些纸上记录了发生的所有事情。上面也记录了我儿子的一些怀疑。”
阿达伊奥根本就不看老人放在书桌上的这些纸。他站起身,默默地转过身去。迈着坚定的步子,他走到萨法宁面前,紧攥着一个拳头,几乎要一拳砸到萨法宁的脸上,但是他却松开手,胳膊垂到了一边。
“你知道这次失败意味着什么吗?又要好几个月,好几个月啊!也许是好几年才能有能力重新策划!警察正在彻底调查,我们中的有些人可能被逮捕。如果他们说了,那么怎么办?”
“但是他们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他们不知道要去干什么……”萨法宁的父亲说道。
“闭嘴!你知道什么?我们在意大利、德国和其他地方的人,他们都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东西,如果他们落到了警察手里,警察会让他们说话的,这样就会殃及到我们。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我们难道为了避免背叛我们的主都去把舌头割了吗?”
“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上帝的意志。”萨法宁的父亲肯定地说道。
“不是,根本不是!那是失败的后果,是因为那些没有能力完成任务的人的愚蠢造成的。都怪我没有选出真正优秀的人去完成耶稣交待的任务。”
门开了,那个瘦小的男人又带进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各自的父亲也陪同一起前来。
拉斯特是第二个哑巴,德尔米萨特,第三个哑巴,在阿达伊奥愤怒的注视之下和萨法宁三个人紧紧拥抱了起来。
萨法宁不知道他的伙伴也到乌尔法来了,上次一别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面。阿达伊奥要他们几个人安静下来。
拉斯特和德尔米萨特的父亲也都替儿子来恳求理解和怜悯。
阿达伊奥不想听他们说,他沉浸在自己的失望之中,好像大家都不存在一样。
“你们能够从罪过中解脱出来么。都是你们的失败违背了主的意志。”
“我们的儿子为你牺牲了舌头还不够吗?你还想让他们受到什么惩罚?”拉斯特的父亲大胆问道。
“你敢威胁我!”阿达伊奥吼道。
“不是的!上帝也不答应我那么做啊!你知道我们都是上帝的信徒,我们都听从你的命令,我们只是请求你的怜悯。”拉斯特的父亲回答道。
“你是我们的牧师,”德尔米萨特的父亲也大胆插话,“你的话就是法令,你的意志我们都遵从,你就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
他们跪在地上,都低垂着头开始祷告。他们只有等待着阿达伊奥的决定了。
直到这个时候陪同阿达伊奥的那八个人都不发一言。他做了个手势,他们都离开了房间,阿达伊奥也跟着他们离开了。他们进入另外一间屋子开始商讨。
“好吧,那么,”阿达伊奥问道,“你们也认为我们中间有叛徒吗?”
八个人死一般的沉寂更加激怒了阿达伊奥。
“你们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吗?经过了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阿达伊奥,你是我们的牧师,是上帝选出来的人。你应该给我们指引方向啊。”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
“只有你们八个人知道全盘计划。只有你们知道我们的接头人。那到底谁是叛徒?”
八个人不安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阿达伊奥的那些话仅仅是种
猜测,还是对他们肯定的控诉。他们几个人是和阿达伊奥一起在社团里工作的中流砥柱。他们的族系已经随着时间流逝不太清楚了,但是他们忠于耶稣,忠于他们的城市,忠于他们所委任的工作。
“如果有叛徒,他一定要死。”
阿达伊奥肯定的语气让这些人不禁身体一缩,他们都知道阿达伊奥这个人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他们的这个牧师是个好人,他一向谦逊简朴,每年他都要斋戒四十天以纪念耶稣在沙漠里的斋戒。他帮助所有去向他求助的人,不管他们是去要工作、要钱或者是要解决家庭纠纷。他知道如何通过他的话来解决这些问题。他在乌尔法是个很受尊敬的人,他在那里做牧师并因此被人们所认识和承认。
和陪伴他的八个人一样,阿达伊奥从童年起就生活在秘密之中,在他的邻居和朋友的视线之外祷告,因为他是一个秘密的传人。这个秘密决定了他的命运,也曾经决定了他的父辈和祖先们的命运。
他宁愿自己没有被任命为牧师,但是当人们选择了他的时候,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荣誉和由此而来的牺牲,他像前任一样发誓要实现耶稣的意愿。
一个黑衣人清了清嗓子。阿达伊奥知道他想要发言。
“你说吧,塔拉特。”
“我们不能因为一场火灾的行动失误就动摇到我们之间的信任。我不认为我们之中有叛徒。我们面对的是有权力并且十分聪明的势力,他们会尽力阻止我们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应该开始工作并且制定新的计划,如果失败了就重新开始。上帝会决定什么时候我们的任务会取得胜利的。”
塔拉特不说话了,期待着。他的白发像顶雪白的帽子扣在脑袋上,他脸上的皱纹也充分显示了他的老态。
“你对这三个选出来的人发发慈悲吧。”一个黑衣人恳求道,他的名字叫做巴卡尔巴斯。
“慈悲?巴卡尔巴斯,你认为我们发慈悲就能幸存下来的吗?”
阿达伊奥握紧双手,深深叹了口气。
“我时常想,你们选我真是选错了,我不是耶稣需要的在这个时代和情况下的牧师。我斋戒,我忏悔,我求上帝赐予我力量,给我指引方向和道路,但是耶稣不回答啊,甚至都不给我任何的信号……”
阿达伊奥的声音传达着他内心的失望,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精神。
“但是只要我还是牧师,我就要按照我的理智来办事和决策,我只有一个目标:将耶稣给我们这个基督教社会的东西拿回来并且要努力使大家得到福利,但是首先是保证大家的安全。上帝不希望我们死亡,他要我们好好活着。他不希望有更多的殉道士了。”
“那你把他们怎么办呢?”塔拉特问道。
“我让他们在这里待上一阵子,进行祷告和斋戒。我会观察他们,一旦我认为时机成熟了,我会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家庭去的。但是他们必须要为此次失败受到惩罚。你,巴卡尔巴斯,你是个伟大的数学家,我让你负责计算一下。”
“阿达伊奥,你想让我算什么?”
“我希望你能计算一下,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叛徒,那么你认为在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他会潜逃。”
“那么你的意思是同意萨法宁父亲影射的事情了?”
“是的,我们不能在如此明确的事实面前只是防备,我们需要找到这个人,让他死。”
几个黑衣人中间一阵骚动。他们知道阿达伊奥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的。
当他们回到刚才那间屋子的时候,那三个年轻的哑巴还和他们的父亲一起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停地在祷告。阿达伊奥和八个黑衣人分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们起来吧。”阿达伊奥命令道。
德尔米萨特默默地流着泪。拉斯特眼中是愤怒的阴影。萨法宁看起来已经平静下来了。
“作为对这次行动失败的惩罚,你们要在这里祷告四十个白天,四十个黑夜,做斋戒。你们在这里,跟我一起。你们要是有力气的话,可以在果园里干活。当过完了这段时间之后,我会告诉你们应该干什么。”
萨法宁担心地看着他的父亲。父亲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忧,决定替他说两句。
“你让他们跟家里人告个别可以吗?”
“不行,他们从现在就开始赎罪了。”
阿达伊奥按了按他桌上的一个小铃。几秒钟后那个开门的瘦小男人走了进来。
“辜那尔,陪他们到那些对着果园的房间去。给他们弄些合适的衣服,然后准备点水和果汁。等他们收拾好了,你到我们这里来。你还要给他们讲解一下我们的日程表和家里的规矩,好吧,现在你们去吧。”
三个年轻人同他们的父亲拥抱告别。离别的仪式很短暂但是却让阿达伊奥感触良多。当他们跟着辜那尔一起离开了之后,阿达伊奥说道:
“你们都回到自己家去,跟你们的家里人在一起。四十天之后你们就会有你们儿子的消息了。”
这几个父亲鞠了一躬,吻了阿达伊奥的手,然后还向阿达伊奥身边那八个人微微点头以示尊敬。这八个黑衣人却像雕塑一样无动于衷。
当就剩下他们几个时,他们离开了那间屋子。阿达伊奥领着他们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到了一扇关着的小门跟前。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这是一间祈祷室,里面成天都是灯火通明的。
阿达伊奥不睡觉。祈祷了那么长时间,他双膝都跪破了,他感到倍受折磨。只有上帝知道他有多么热爱上帝,但是这种爱不能让他驱除怒火并且施舍宽容。这种愤怒总是无法从他的内心驱除。魔鬼撒旦一定很满意让他在这种罪过中迷失。
当辜那尔悄悄走进他的祈祷室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了。这个忠实的仆人端来了一杯咖啡,还有一杯清水。他帮助阿达伊奥站起来,坐在这个牧师卧室的惟一一张椅子上。
“谢谢你,辜那尔,我需要这杯咖啡让我清醒地度过这一天。那些哑巴怎么样了?”
“他们在果园里干了会儿活。他们的心灵受到了伤害,眼睛都是红红的,眼泪都无法控制。”
“你也不赞成这个惩罚,是吗?”
“我服从,我是你的仆人。”
“不,你不是我的仆人。你是我惟一的朋友,你很清楚,你帮助我……”
“我为你服务,阿达伊奥,我给你服务得很好。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就把我交给你了,我从那个时候起就为你服务。她因为儿子能为你服务而感到自豪。她死的时候还要求我一定要永远照顾你。”
“你的母亲是一位圣女。”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她虔诚地接受了神父的教义不加质疑。”
“难道你怀疑我们的信仰吗?”
“不,阿达伊奥,我信仰上帝和我们的主耶稣,但是我对于你们从祖先起,这么多个世纪以来都坚持的疯狂举动是否正确心存疑虑。对于上帝的信仰应该是出自真心的。”
“你怎么敢质疑我们社会的基石呢!你怎么敢质疑孕育我们的神圣的祖先呢!你难道认为完成我们先祖的要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
辜那尔低下了头。他知道阿达伊奥需要他,并且像一个兄弟一样爱护他,因为他是惟一走入他亲密世界的人。他伺候了阿达伊奥这么多年,辜那尔知道只有在自己面前,阿达伊奥才显示出真正的自己,一个暴躁的男人,充满了责任感,对所有人都不信任,在所有人面前都行使着他无上的权力。但是在辜那尔面前,在这个为他清洗衣服、刷洗套服、整理卧房的人面前,他却不是这样的。他看到的是他带着眼屎的双眼,发过高烧后满身大汗或者是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他了解他的苦难和不幸,知道为了在那些满怀纯洁的心灵面前表现得威严他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辜那尔永远都不会和阿达伊奥分离。他愿意对他忠诚和服从,让他的家庭,他的父母活着的时候,现在是他的兄弟姐妹们和侄子们,享受着阿达伊奥给予他们经济上的安康,同样他们在基督社团里也受人尊敬。
他已经为阿达伊奥服务了四十年了,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阿达伊奥。所以,尽管有着这么多年的信任,他还是害怕阿达伊奥。
“你认为我们之中有叛徒吗?”
“有可能。”
“你有怀疑对象吗?”
“没有。”
“要是你有怀疑对象,你也不会告诉我,是吗?”
“我要不是十分肯定我的怀疑是正确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我不愿意因为随便的判断来对人施加罪责。”
阿达伊奥死死看着他。他忌妒辜那尔的善良和节制,他甚至认为事实上辜那尔比自己更适合当这个牧师,大家选择自己完全是个错误。都是因为那条神圣的裹尸布,因为那个荒唐和古老的规矩要把这个职务交给那些大人物的后代,赋予他们荣誉和责任,但是很多时候接受者并不具备真正的条件来完成他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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