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谁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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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课桌,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教科书。女生把头靠在双手上,似乎正在睡着。
男生对女生说:“话说……你睡觉的样子,好像猫。”
女生说:“是吗……”
男生说:“对,很可爱……”
叶未然站在一旁,看不清两人的面孔,只是觉得似曾相识。他刚想上前看得仔细一些,这景象却如水面一般随着波纹而消失了。另一个图景慢慢显现。
秋,凋零的叶悠悠地飘荡下来,落在男生的肩上。他拿着手机,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但是电话那一头只有无休止的忙音。
“接个长途电话,其实也不能算作是什么太过于麻烦的事情吧……”那个男生自言自语道。
叶未然皱着眉头,正想和他说些什么,图景却又变了。
男生微笑着,坐在书桌前,在一本日记本上写下这样的话:“默罕默德说,假使山不能过来,那么只能我们过去了。所以,选择这样的一种态度,才能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而去吧!”
说罢,那个男生抬头看了一眼叶未然,眼中满是希望之感。
“这……”叶未然梗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图景如期变化了。
这位男生一脸冷漠地看着短信,眼泪却也冷冷地落下,立刻被那男生擦掉。他双手合什,不知道在默念着些什么。然后长吸一口气,道:“好吧,既然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么我在一旁静静等着,也不能算作是卑鄙的行为吧……”
叶未然一听这话,却觉得自己脸上烧得厉害,冲上前抓着那男生的衣领,厉声道:“你一个大好男儿,何苦如此自轻自贱!”
那男生惨笑道:“为何,你不问问自己……”
叶未然手一松,跌坐下来。
“这……竟然是我……为何是我?为何会是我叶未然!?”
他忽然觉得胸口一股气血猛冲上来,喉咙禁止不住,竟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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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廖大夫!叶将军他吐血了!怎……怎么办……”韩若鱼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外,对着一个个子不高颇有些富态的人喊道,看来正是平江国首屈一指的神医廖刚了。
廖刚虽有神医之称,但是年纪却不算太老,不过四十出头,生的白白净净,细眼淡眉,看着不怎么讨喜,却是个忠厚老实,医德高尚之人。他听见韩若鱼说叶未然吐血,连忙走进屋内,来到榻前,看见叶未然满口暗红色鲜血,上前一步扶起叶未然,对韩若鱼道:“帮他擦掉嘴边的血。”
韩若鱼战战兢兢跟在后头,听到廖刚吩咐,这才取了旁边的面巾上前帮面无血色的叶未然擦掉了嘴边一抹骇人的鲜血,满脸焦急之色望着廖刚道:“廖大夫……这这,前几天都没见着吐血,今天怎么……莫不是……”。
廖刚一边将叶未然轻轻侧过身,放掉口中残余的鲜血,一边笑道:“韩小姐莫要担心,我廖刚出手,保证还你一个好好的叶未然就是了。这吐出来的正是淤塞叶将军胸腔的淤血。只要这血吐出来,伤口就能更快地愈合了。”
韩若鱼脸一红,道:“我哪有担心他……不过,这血放出来,果真他便能大好了?”
廖刚放掉了叶未然口中血,又将他放平身子,取过韩若鱼手中的面巾,为叶未然抹去嘴边血,道:“嗯,正是。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两天他便要醒转过来了。”
韩若鱼面露喜色,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廖刚那一脸坏笑,便哼一声,转身道:“我去告诉父亲去。”
廖刚见她走了,嘿嘿一笑,在一旁的洗脸盆中净了手,自言自语道:“这叶未然果然福大命大,一枪挑在心脉,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令人称奇。”
原来,叶未然那一日兵演时,被马全胜一枪挑翻,没了生机,旁边的叶氏士兵见状,一时间完全疯狂了。高喊着“为叶将军报仇!”的口号,将马全胜乱棍打死,抛下山崖粉身碎骨,其余的马氏士兵听闻马全胜居然杀了对方主将,知道己方理亏,也不敢上前帮忙。趁着叶氏士兵追打马全胜之时,逃下了山去。那裁判也慌了神了,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他跑到叶未然身边一看,发现已经没了呼吸,心头大跳,赶忙飞奔下山,直趋城北点将台而去。众位叶氏士兵看着叶未然的尸身,顿时嚎哭不已。
这哭声一起,原本被打晕在地的洛书和却悠悠地醒转过来,甫一起身便问“将军怎么了!?”旁边人哭的嚎嚎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把洛书和带到叶未然身边,洛书和看他胸口中枪,惊怖不已,连忙上前试探鼻息,却已经没了。幸亏洛书和冷静,又试了试脉,却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跳动,赶紧对大家说了。
众人这才慌慌张张帮他包扎伤口,抬下山去。跑了好些路,几经周折,终于送到了月见城。
江天诚和程刚本来在点将台,打算等大家回来汇报一下战果,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却不想一骑飞来,将叶未然身死之事报了。二人大惊失色,又问了情况,才知道是马全胜下的毒手。程刚气得脸色铁青,江天诚也是怒火万丈,直接下了格杀令,不论马全胜是死是活,有人见到即是格杀勿论。却并不知道马全胜绝没有叶未然这么命硬,早已经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多时,叶氏官兵将叶未然送到了月见,二人才知道叶未然还未死,登时松了口气,江天诚急急唤来廖刚廖神医为他医治。本想送到叶未然府上,却发现叶未然府中一应生活用品具皆没有。正在犯难,这时正巧碰上闻讯赶来的韩钟鸣。他一见这情况,连忙领着众人将叶未然抬到自己府上安顿下来,却没想到叶未然一昏迷就是十天,把韩钟鸣也急了个半死。
急了个半死的,自然也不只是韩钟鸣。叶未然手下一众官兵,天天到府上求见,都被廖刚拒绝了,说是叶未然要安静,否则难以恢复,众人这才作罢,只不过还是留下刘彦文在府中常侍。
孙舜武那天一听这个消息传来,兵演都不干了,直接一路飙到韩府,看见好友叶未然面白如纸,胸中伤感不已,一气之下跑到马全胜府上稀里哗啦一阵狂砸,将马府捣了个稀巴烂。这还不解气,一把火下去,便烧了起来,幸亏政事府水龙司来人来的快,否则整个三品巷恐怕都不保了。这事一出,政事府本要前来拿人,却被江天满一纸书信劝住了。孙步文得知,也不多过责罚,只是罚孙舜武禁足半个月。
这十日间,一众和叶未然有些交情的人,皆来看望了他,一时间哀叹唏嘘之声充盈韩府。江天满也日日遣使,前来询问病情进展。好在是由平江国医道圣手廖刚亲自出手,过了两日之后,病情以趋平稳,只不过叶未然依旧是昏迷不醒。
追查马全胜的杀人动机成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兵备衙门的特务司开始加紧盘查马全胜家人、亲兵,所有的信件文书也被逐一查看,乃至于和马全胜过从甚密的窦德威、和瑾春等人也受到了盘问。只不过经过十天的调查,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最为麻烦的,就在于马全胜出手杀人之时,旁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说了些什么。而从洛书和那里得到的口供,居然是指向马全胜“误将”叶未然当做是普通士兵这一方向。为此,大公子一党的许多人,都站出来为马全胜辩解,认为马全胜充其量是“误杀”,并不是有心为之。二公子一党则纷纷指责道:马全胜若是并未有意,何故要对一个普通士兵下这么狠的手,而且在洛书和提醒之后依旧不依不饶,势将叶未然置于死地呢?
于是经过十天的调查,最终,所有的线索最后指向了一处:马全胜因妒生恨,情绪失控暴起杀人。因为从马全胜的家人、亲兵、好友等人的口中得知,马全胜平时对叶未然颇为反感,连在写给灵璧城城主高晨的信中,都表现出对叶未然疾速蹿升的不满和嫉恨。据此,特务司只好将这个理由上报给了江天满。

这个消息一公布,众人关于马全胜杀人的种种猜想,才算是告一段落。风评上马全胜可谓是全面失败,如此妒贤嫉能、毫无度量之人,又有谁会同情他呢?连一直为马全胜剖白为“误杀”的大公子一党,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没了声音。不过,不论风评怎样,马全胜毕竟已经是个死人,对此已经毫无感觉了。
但是,他的死,却留给了叶未然一个不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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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鱼妹妹,最近可还好么?”
“谈不上好坏……就是有点累。千寻姐姐,许多日不见你了,怎么好像有点气色不佳?”
“呵呵……最近天气有点冷了,好像有点受寒了。”
韩府正厅,韩若鱼正和来访的程千寻聊着闲天。却有小厮急急忙忙跑来,跑来对着韩若鱼道:“小……小姐,叶公子他醒过来了!”
韩若鱼明眸一亮,站起身来,道:“他醒了?我去看看!”她刚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程千寻还在一旁,连忙转身道:“千寻姐姐,真是抱歉,暂住在我家的叶将军昏迷了十天,终于醒了,所以我得赶去看看……”
程千寻微笑道:“不如,我随你一块儿去看看?叶公子和我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说着这话,程千寻脸蛋有些微红,韩若鱼却没瞧出来。听她说是要去,便点点头,上前拉着程千寻一道向叶未然的住处而去。
“将军!您可算是醒过来了……您这十天,可是把卑职给吓坏了……”刘彦文慌慌张张地在叶未然床前,看着睁开眼的叶未然,颤声道:“咱们二千七百多位兄弟……可都被您吓死了……”
叶未然咳嗽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吓死了…我带谁打仗去……”说罢微微一笑,伸起手指,指了指旁边矮桌上放着的茶水。刘彦文连忙取来茶杯,将叶未然稍稍扶起,好生将茶水喂给他喝。
“咳咳……”叶未然喝了一半,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刘彦文赶紧帮他拍背,又取了边上的布巾帮叶未然擦拭干净。
“刘侍卫,”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两位女子,当先那位远远地便叫刘彦文一句,走上前来接过杯子,道:“这里有我应当无恙,劳烦你去通知一下廖大夫,让他速速过府,如何?”
刘彦文一听,连忙起身一礼,道:“那这里有劳韩小姐了,我这就去请廖大夫!”说着便风一般出得门去。
韩若鱼转眼看了看,睁开眼的叶未然,心中颇有些欢喜,温声道:“你终于醒了……”
叶未然显然有些不解,眼中疑问之色落在韩若鱼眼中,她道:“这十日里,你都是住在我家的。”
自己家是个什么样子,叶未然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微笑着缓声道:“这些日,麻烦韩小姐了。”
韩若鱼刚想和他说点什么,却发现冷落了一旁的程千寻,便将程千寻拉过来,对叶未然道:“程小姐也来看你了。”
程千寻这几日在家中,不时听到程刚说起叶未然身受重伤的事情,心神甚是不宁。这位和她只见过一面,聊过一次天,合奏过一曲的年轻武将,不知为何,却让她时时有些挂念。前几日程刚来韩府来得勤快,程千寻却又不好意思跟来。这几日程刚来得少了,她反倒借着见见韩若鱼的名目,跑来看望这位叶将军。
“叶公子……”程千寻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叶未然与她一双妙目对望片刻,笑道:“程小姐来看我,看样子我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咳咳……”
韩若鱼见他咳嗽,连忙抚了抚他的背,不解道:“程姐姐来看你,你的伤便会好的快些,这却是为何?”
程千寻听他说这话,虽然也是不解,但心中却有些甜意,一双眼凝望着他,想听他要说些什么。叶未然止住咳嗽,道:“难道,你们没听过‘博得美人一顾,更胜良药百副’的说法……?”
程千寻掩口一笑,洁白的衣袖遮住了她的面庞,只留下满是笑意的柳眉杏眼。韩若鱼在一旁,心中却有些微微的涟漪。她放下手中茶杯,对程千寻道:“程姐姐,叶将军方醒过来,不如让他好好休息,待会儿等廖大夫来了再做诊治。我们先去外面说说话,你看如何?”
程千寻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如何,只得应允了。韩若鱼便为叶未然向上拉了拉被子,道:“待会儿我会叫仆人在一旁候着,你有什么事情,吩咐仆人去做便是。”见叶未然点了点头,他这才和程千寻出了门去。
甫一出门,程千寻便对韩若鱼道:“若鱼妹妹,叶公子醒来的消息,我想马上回去告诉爷爷,想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于是韩若鱼将她带到门口,早有小轿在外候着,程千寻便向自己府上去了。
韩若鱼看着远去的轿子,不知为何,却在心中留下些许淡淡的凉意。
不多时,廖刚已经坐着一架牛车到了韩府。刘彦文却并不,而是去北郊通知一众官兵了。韩若鱼见廖刚来了,急忙迎他入府,匆匆进了叶未然的房间,廖刚看见叶未然正睁着眼看着他,便往他身边一坐,伸手搭脉。
叶未然打小没看过中医,更别说被人搭脉了。因此他也不敢说话,屏着呼吸,生怕乱了脉象。
“嗯!好啊……”廖刚放下叶未然的手,道:“叶将军真是吉人天相,这么重的伤,居然在短短十天之内恢复到这种程度!”
韩若鱼一听,喜道:“廖大夫,这么说……他的伤好了?”
廖刚站起身,从药箱里取了纸笔,边写药方便道:“伤自然还没好完,不过也不过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说罢,将手中的药方递给韩若鱼,笑道:“按方抓药,每日一副,三十天后保证叶将军生龙活虎地!”韩若鱼不敢怠慢,便自己去抓药了。
叶未然看了一眼廖刚,道:“阁下可是……廖神医?”
“神医二字不敢当,我便是廖刚了。”廖刚道:“叶将军的大名,倒是如雷贯耳得很。”
叶未然笑了笑:“岂敢……叶某不过是员无名下将罢了……”
廖刚本是个多话之人,便和他聊了起来,将这几日叶未然昏迷之时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叶未然听说马全胜已死,心中不禁一凛:若是马全胜活着,那名想要自己“消失”的人,还有查出来的可能;如今马全胜已死,想必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也难怪特务司查不出什么结果。
“不过,我这几天听说,有人说马全胜是受了他国指使而来的内奸。”廖刚道:“将军初到平江不过两个月,就立下许多耀眼功劳,他国有所忌惮,倒也不是不可能。”
叶未然蹙了蹙眉,粗一想似乎有些可能,但转念一想:若是要杀我,直接排出杀手暗害便可,何必要暴露出一枚这样深的棋子?“误杀”这样愚蠢的招数,真的会有人用?如果不是外国指使,那到底是谁想要自己“消失”呢……
他越想越糊涂,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了。
“得了,叶将军好生休养,莫要再多说话。我先走了,若有需要,遣人来唤我便是。”廖刚背起药箱便走了。只留下叶未然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发生的一切。半晌,叶未然才自言自语道:“到底……谁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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