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程龙的故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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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也许见魏大虎久久不作声,程龙收回一直在室内游移的目光,偷偷朝魏大虎看去,只见面前这个小伙子额头处的肤色苍白得惊人,颧骨处却是一抹潮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那里,一双眼睛也泛着奇异的光彩,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发了热病一般。
不由吃了一惊,程龙不由问道“大虎,你没事吧?”想握魏大虎的肩,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
魏大虎长叹了一口气,一个微笑有些艰难地从嘴角边抽出,刚浮出便唇边又沉了下去,摇了摇头,这才有些艰涩地对程龙道,“大哥,你怕是被人利用了!”
程龙别转头,眼睛朝着窗外。花园里,一朵开得月季正艳,水红色的花瓣绽芳吐艳,引得一只蜜蜂绕着团团飞舞,终于忍不住蜜香的诱惑,钻进了花瓣深处。
多美的风景啊,如此生机勃勃,充满着平凡和亲切的活力,而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注意过这些?
窗外的生活,真实、平凡、安逸,也许这才是人生真正的风景,是真正值得拥有的东西,就像那个如朝露般清新的女孩子。而今天,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推毁了,用仇恨的烈焰焚烧得干干净净,包括自己,包括菊花!
情、爱情、希望,也许还有生命,一切都没了,就在自己追寻的过程中,一切都没了,在复仇的路上,自己以为正在拥有这一切的时候,却把一切都丢失了!
程龙苦笑了一正,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这才道,“是啊……当时我也想到了,可惜啊,当时心中的仇恨太重,到现在是骑虎难下啊……当时,我见到那些干尸吓得不轻,心里想着赶紧走,双条腿却跟不是我自己的一样,连一步都挪不动,两个眼睛也跟着了魔似的,就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一群干尸。”
“那些干尸虽都坐着,一动也不能动,所有的眼睛也都闭着,我却总有种感觉,就是这些干尸是活的,那一双双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像随时会扑过来把我扯成碎片一样……”
“大虎,你不知道,当时我竟给吓得……吓尿了裤子,而且尿了裤子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后来才感觉到裤子湿了。现在说起来好笑吧,你肯定觉得这个大哥没出息吧,但当时那个场面,实在是太……大虎,你肯定想像不到吧。”
“能想到。”魏大虎低声打断了程龙,情不自禁地想起地下室的那具干尸,想象着在那月黑风高的夜晚,在一个黑森森的小庙里,两盏松风灯半明半暗,而那样的干尸就一排排、一排排……
“正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后好后有人”,程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魏大虎赶紧拉回心思听下去,“我一回头,又吓了一跳,果真有个人就站在我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听力很好,那个时候又很警觉,还是没听到这个人进庙的声音……”
“这个人是谁?那个郝老三?长得什么样子?”魏大虎急忙追问道,却见程龙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看不清楚,当时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袍子里,个子不算高,脸上戴着个奇形怪状的面具,尖尖的看着像蛇,脑袋中间却镶着个眼睛,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在夜里能发绿光……那人从上到下就能看到两个眼睛,很黑,跟那个怪人很像,不同的是这对眼睛里有股子邪气。”
“当时我跟这个人对了下眼神,心里就是一跳,刚转开眼睛,这个人就冲我笑,笑声很怪,说不清是男是女,接着这个人就对我说‘这里一共二百八十七个灵童,个个都能如你所愿,试试看跟谁有缘!’当时我问他是谁,到底要做什么,他却说‘我是谁不重要,难道你想继续被人暗算着过日子?’见我不说话,这个人又道‘我不过替天行道,你正好达成心愿,有什么不好吗?你拿到那五十万,难道不比你深夜摆摊轻松?’”
“当时我就犹豫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小到大自己受过的所有委屈、所有仇恨全部涌了上来,当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这时那个人又笑了笑对我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心怀善念,别人却是要置你于死地而后快!’”
“听完这话,我当时就下了决心,既然他们能下阴招,我也能以其之道还其之身,一股热血涌上来,我当时就对那人说,这些干尸怎么用法,那人又怪笑了笑,从袍子里摸出个瓶子,捏着我的手不知怎么一挤,就挤出了半瓶血,那怪人一滴一滴逐个把血滴到干尸头上,说来也怪,血滴到干尸头上后,瞬间就消失了,好像被吸掉一样,大概滴到第十七个,那具干尸猛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双眼红通通的,夜里看起来格外瘮人,虽然立即又闭上,但我还是被吓退了几步。”
“这时那个人把剩下的血全倒在这具干尸头上,又转过头对我说‘看来你是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就这个和你有缘,血眼灵童,杀人于无形,谁也怀疑不到你头上。现在他已经认了主,会忠心耿耿为你办事,无论仇家在哪儿,有多远,只要你把仇家的照片放在灵童面前,他就会帮你解决掉,不过灵童每次施巫都会耗损真元,需要你补充……”
“说到这儿,那人停住了,一双眼睛盯着我,我问该怎么补充,那人又笑笑才说‘血眼灵童,当然要靠血饲,施巫前像我刚才一样,拿血滴到灵童头上,直到灵童睁眼……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少血,不过一两滴罢了’,说到这儿,那人的语音突然变了,听起来格外慎重,又对我说‘你要记住,灵童跟你滴血认了主,你就得善待他,要设神台,不需要供品,香烛就够了,但周围一定要干净,不能有一点脏东西,还有,这个灵童从此跟你祸福与共,命也系在一起,你好好善待他吧!’”
“当时我听了这话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这人的当,同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当时也无可奈。说罢,那人又道‘你自己先回去,收拾好秘室后,我会把灵童给你送去。’说罢,这人就出了庙门,黑袍子在夜里立即就消失了。我出了庙,在山上呆到天亮,再试着去找那间庙,但很奇怪,庙竟然怎么也找不到。”
“回来后就很奇怪,生意顺得可怕,钱像水一样往这里涌,没多久我就到郊区买了这幢别墅,其实我一个人能住多大的房子?以前都是租的房子,要么就睡办公室,感觉更自在些,可现在不同了……买了别墅,我从国外请人装修,明着是装修,实际上是建秘室,用了快一年时间才修好,刚一修好,就有人送了个箱子来,就是那具灵童……”
“有了灵童,我做事更是顺利,凡是谈判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交给灵童,开始心里还感觉歉意,到后来,想想自己交给灵童杀的人,哪一个身上没有罪孽?就像那人说的,我不过替天行道,顺便替自己清道……”
听到程龙这话,魏大虎心里涌上一阵极不舒服的感觉,忍了忍没忍住,冷冷地打断程龙道,“那黄菊花呢?她不过是个大学生……”程龙摆了摆手,止住了魏大虎的话,仰天长叹了一声,眼眶中竟有晶莹的东西在涌动,接着又对魏大虎道,“我刚才说到这里,黄菊花的死是个意外,但我却发现灵童并不会按照我的意途来行事……”

“我是在黄菊花到酒巴来打工时认识的,开始根本没注意过还有这么个人,那是天晚上,我正为那块地心烦,又找不到跟我争地的正主,灵童杀了几个人也没解决问题,又陪客人喝多了酒,心情正烦,觉得渴就找人倒杯水,酒巴里的人见我脸色不对,知道我这时候好发脾气,就欺生就让黄菊花给我送水,黄菊花大概想着帮我醒酒,倒的是热茶,当时我也没在意,接过来就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一杯茶当时就泼到地上,接着朝黄菊花发了脾气,说她竟然给喝过酒的人倒开水,怎么做的服务员,当时她大概吓的厉害,全身哆嗦着一句话不敢说,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叫别人给我倒杯冰水……”
“可没想到,没多大一会儿,还是她托着两个杯子过来,过来后哆哆嗦嗦地对我说,‘程总,冰水我给您送来了,不过刚喝过酒再喝冰水,虽然感觉舒服,但是酒毒憋在内脏,容易得病的,这茶是我按老家的制法泡的,解酒很有效,您要愿意试试,我就给放这儿。”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菊花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当时心头一热,我从小长到这么大,谁也没真心关心过我的好歹,就算我亲妈,天天更多的是算计钱,哪里好好管过我,做生意后,有钱时人人看我脸色,没钱时人人给我脸色看,而这个小丫头却敢逆着我,而且还是为我着想,当时我就一个念头,这个女孩子很善良,虽然看着有些土气,但比天天在我眼前晃的那些女人都好。”
“存了这个念头,我就时常注意她,到后来突然发现,自己竟会在每天晚上想她,到后来,只要不忙工作的时候,眼前晃来晃去就都是她的影子,这时才感觉到她身上的那种土气其实是一种干净,其它女人跟这个比,只能叫俗艳……后来,我想过请她吃饭,却总被拒绝,每次都是揉着衣角红着脸什么也不说,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有时真让人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那年过圣诞节,我组织员工搞舞会,规定每个人必须到场,而且给每位员工送了份礼物,其实我主要的目的是想给她买对耳坠子,我见她从不打扮,就是耳朵上天天戴着对银耳钉,工艺差不说,颜色都戴败了,呶,就是你刚才拿的那个小东西。我心里想送她对钻石的,想明着送她肯定不收,就想了这么个招……谁知没两天,菊花又把这对耳坠子给送了回来,大概是知道了这对耳坠子的价钱,当时我说别人都有礼物,逼着她收,谁知她却说她问过,别人的礼物都没这个值钱,被我逼的无奈,她才说她是深山里的孩子,那里个个家都穷,自己有已经是天幸,承不起这样贵重的东西,说着说着就快掉了泪,刚说罢丢下耳坠子就跑了……”
“这时我才想,她常戴的耳钉子一定是哪个男生送她的,但还是没有气绥,这时突然想到她说她的家乡孩子穷得没,就突发奇想,去她家盖座小学,这时我找人打听到她家的消息,没想到竟也在云南。有钱,小学很快就盖好了,但我却不敢再去云南,心里毕竟害怕,就请了个朋友冒充副总去剪彩,那段时间我专门给她时间回家探亲,果然她回来后对我大不一样,开始还有些冷淡,但我请她吃饭她却不再拒绝……”
听到这儿,魏大虎突然想到吕启明,不知吕启明是否知道黄菊花和程龙的这段故事?那个时候差不多该是吕启明往情人湖投那只小瓶子,好让黄菊花忘了自己的时候吧,但程龙却不可能知道这些了,那么那枚菊花耳钉,极可能是吕启明送黄菊花的,后来黄菊花心系程龙之后,又偷偷送给程龙以示永远相好,可惜程龙却没发现,但不知程龙为什么要让灵童杀黄菊花,如果真像他所说,黄菊花怀孕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呀?
一边想,一边听程龙继续讲到,“后来菊花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直到有一次,她父亲到这里来看她,见到我竟要给我跪下,就我是他们家乡的恩人,这时我才知道,黄菊花的父亲是位教师,当年自愿到山区去,一去就再没走出来,菊花能完全因为他父亲的坚持,这些年这位老人更是对山区孩子的教育付出了无数心血,但苦于没钱没人,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孩子辍学在家……她爸爸临回去前,交待我要好好待菊花,我看着老人的意思是不反对我和菊花,而且看看菊花虽然脸红,但神情却很高兴,就这样,我和她明确了关系。”
“明确关系后,我很开心,恨不能马上办婚礼,但菊花却说自己还在,毕业前不想声张,更希望被人知道这回事,所以我只能低调处理,一切和从前一样,我是老板,她是打工的人,酒巴里甚至没人知道这回事……”
“但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同时也很担心她变心,实在想她时就到没人注意的小地方吃顿饭,而且吃饭时总是打扮的像个打工仔,以免惹人注目。菊花过生日那天,我也在陪着她,吃饭吃到很晚,她也喝了点酒,看到她有些醉意,就没敢让她回学校,打了个的直接到了我的别墅,就在那天晚上,我一时冲动,没管住自己……”
听到这儿,魏大虎心头一阵发酸,程龙大概还不知道黄菊花已经珠胎暗结吧。看着依旧往下说的程龙,魏大虎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打断了程龙道,“黄菊花怀孕了,你知道这事吗?”
“噢?”程龙浓眉一跳,眼中如有火花一冒,却又在瞬间黯淡下去,突然把头埋在双手里,魏大虎看到程龙全身都在剧烈地抖动,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程龙抬起头时,魏大虎看见面前的人仿佛突然老去了十岁,头上竟能看到几茎白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是如此。
“是我该死!难怪菊花会要辞职!”程龙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这才接着道,“那天晚上,哄菊花睡后,我一时睡不着,想着有个对头不好对付,正好报纸上有他的照片,看菊花睡的熟,就悄悄起来到了秘室滴血供灵童,刚滴完血,突然见菊花闯了进来,指着灵童高声对我喊‘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弄这种东西?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干嘛要做这种事?’”
“当时,她的脸上还带着泪,我心里一阵发慌,刚要对她解释,突然见灵童睁了眼,望了菊花一眼,当时她只顾生气根本没发现,但我却知道要坏事,所以见她跑了出去也没追,只顾求灵童不要伤害菊花,但没想到……没想到……打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菊花,打她手机也没人接,没过两天,警察找上门来,说黄菊花自杀了,看到手机上有我的号码就来调查,当时我心里慌得厉害,知道是灵童怕暴露,违背了我的意思杀了人,但也只能对警察说她是我的员工,几天没请假也没来上班,所以问问,大概是平时不敢多跟她联系,谁也不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也没人来深究……这是两条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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