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零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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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个钓竿的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据说,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恩赐:一根钓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钓竿,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
得到鱼的人原地就用干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鱼,他狼吞虎咽,还没有品味出鲜鱼的肉香,转瞬间,连鱼带汤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
另一个人则提着钓竿继续忍饥挨饿,一步步艰难地向海边走去,可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时,他浑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完了,他只能眼巴巴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撒手人间。
很久后,又有两个饥饿的人,他们同样得到了长者恩赐的一根钓竿和一篓鱼。只是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寻大海,他俩每次只煮一条鱼,经过遥远的跋涉,来到了海边。
从此,两人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们盖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所以说,一个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得到的终将是短暂的欢愉,一个人目标高远,但也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只有把理想和现实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之人。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道理,却足以给人意味深长的生命启示。
就个人而言,我赞成,毕竟人原本就是群居的动物,只有合作才能生存下去。只是安逸的生活,会让人类的一部分变质。
人的神经其实很敏感,也很脆弱,更怕孤独。物质生活好了,人也就越来越感觉无聊,所以需要刺激。
又或者,生活并没有那么好,想要更进一步,但是又嫌麻烦,所以有人开始寻找捷径。能够实现愿望的许多游戏之所以能够广为流传,就因为它们给一些人带来了希望。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捷径,所以,他们在捷径上死去了。
因为他们忘了,走捷径,就会附送危险。
一走进学校大门,就发现整个偌大的学校都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保安室门口贴了一张公告:由于学校进行整顿,暂时停课一周,请各位同学待在家里自习,认真复习功课。课任老师会随时上家里抽查。
有意思,学校果然支撑不下去了,恐怕动了真格的想要将最近的事情调查一次。所有的教学楼都用锁紧紧的锁住了,没办法进去。
不过我的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操场另一端的新宿舍。说是新宿舍,那栋六层楼高的建筑也不过是比较新一点而已。宿舍修建于六年多前,一直都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发生,所以一直沿用到现在。
中间有一道厚厚的墙壁将整栋楼分开,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井水不犯河水。
楼底的第一层一直都空着,常年累月只有守楼的两个管理员住,据说那两人是对夫妻,五十多岁的样子,丈夫管理男生宿舍,妻子管理女生宿舍。
不过就在一个多月前,这对夫妻突然猝死在房间里。新的管理员一直都没有请到,宿舍的第一层就完全空了出来。
据二楼的一些学生说,一楼常常传出些古怪的声响。有些胆子大的同学下去看了看,最后才发现声音正是从一零一室传出来的,但是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而镜仙的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学校兴起的,我没有调查到。但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鼎鼎有名的一零一室玩,心里倒是有些猜测。
每个学校,几乎都有各自的灵异传说,越是闹鬼的地方,学生越是好奇。那种好奇心越泛滥,对那里的流言就越多。而灵异的游戏,大多都是找一个容易召集鬼魂的阴湿之地玩,一来神秘,二来刺激,很吸引人。
自然而然,一零一室就成了最好的召唤镜仙的地方。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宿舍里的学生也全部回家了,整个学校一片死寂,空荡荡的让人觉得闷热的天气里总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越是走进这个新宿舍,异样的感觉越浓烈。整栋楼明明暴露在采光良好的地方,太阳也很炽热,但一走进它的阴影里,就泛着冰冷。
我不由得将衣服紧了紧。
好家伙,估计这栋楼里的学生,夏天都不需要风扇和空调了。搞不懂这种地方的构造,既然建筑在空旷的地方,无遮无盖的,大树都没有几棵围绕在周围,应该比不远处的教学楼更热才对,但,这鬼地方居然就是如此阴冷!
很诡异!我隔着栅栏朝宿舍楼里望了望,第一层大概有六个房间。
说起来这里的校长也是个性格古怪的家伙,宿舍楼的号码牌居然一定要从右数到左。弄得女生区最右侧的房间是一号房,搅得脑袋都晕了。
找个矮点的地方从栅栏上翻过去,就看到一把大锁将一零一号房紧紧的锁着。铁链很粗,锁很新,估计是昨天才弄上去的。
不过这难不倒我,掏出随身的工具几下便将那把大锁撬开,解下锁链的那一刻,门「咯吱」一声,自己开了。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室内猛地扑了出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冰冷,冷的几乎能让人冻结。如果被稍微有点迷信的人遇到,估计就会被说成鬼怪作祟,阴气逼人,就连不太信鬼鬼神神的我,心里都暗暗的有点害怕。
长吸一口气,我缓缓的走进了这个房间。
按开左边的开关,灯没有亮。什么鬼地方,怎么一副年久失修的感觉。
我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电筒,扫了下四周。
这个一零一室大概有三十多个平方,作为寝室已经算很大了。里边摆放着四架两层的铁床,床上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房间中央的位置已经被人清理了出来,整理好的空间中干干净净的,摆了两座一米八高的大镜子。镜子相对排列着,我走到中间,就看到镜中一层一层的映照出无数的我,仿佛身在一个无穷无尽深度的迷宫里。
镜子的中央还放着一个脸盆,盆中盛了满满的一盆水。我蹲下身体,将手探入水中。水冰冷的刺骨,不知道上一个在这里许愿的是谁、是什么时候,不过,估计在这个房间里,就连水都很不容易挥发。
两座镜子的周围还绕着一圈白色的蜡烛,每支蜡烛都燃烧了一大半,看来这个仪式需要的时间还不太短。
我又查了查那两面镜子,是学校游泳部的。或许是很久没有用到,干脆抬到这个杂物室里来了,最后沦为游戏的道具。
而这个房间,除了有点阴冷以外,实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游戏的道具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道具很混杂,又是镜子,又是盆子,又是蜡烛的,整个就是杂交出来的产物,如果就凭这种仪式便能将鬼鬼神神的召唤出来,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神论者了。
摇摇头,毫无所获的我正准备走出去,就在手刚要碰到门把的一刹那,所有行动突然停住了,我浑身一颤,快步走到那一圈蜡烛前,拿起一根握在手里仔细看。
奇怪,这些蜡烛很古怪。燃烧的蜡口并不是水平的,而是向着镜子的那层内圈有向下倾斜的痕迹,烛泪也流到了内侧,凝固了很大的一块。
我皱着眉头,又用手电筒仔细的看了看四周。一零一室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刚好和门正对着。因为一直空置,为了防盗,窗户已经被锁了起来。
我走上前摇了摇窗户玻璃,很结实,没有破碎,也没有裂痕。窗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窗锁也早就锈迹斑驳,显然有些年头没有打开过。
那这些蜡烛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看蜡烛口,应该是有风才会造成烛火摇烁的现象。而那种风还要持续不断的吹,向着镜子的方向,就一般而言,很难理解。毕竟蜡烛被摆成了圆形,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风将每个蜡烛的火焰都吹向圈中镜子的方位?
而且,每个蜡烛的燃烧度几乎都是一样的,就连烛口的倾斜度都是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四面八方的风的强度也要一样,才会造成这种状况,也就是说,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进来,以同样的速度绕着房间一圈一圈的吹动。
不对,即使那样,蜡烛的倾斜方向、角度和强度也不会一样。
只有一种情况才行,就如同蜡烛的一圈形成了像是气球一般的性质,风就是空气,蜡烛每一寸都受到空气相同的气压,所以造成所有蜡烛的燃烧度和方向相似。
但这个房间基本上处于密封状态,风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难道玩这个游戏的学生没有关门?不对,她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会冒着被校方发现,记大过的危险。

何况,就算没有关门,从门外窜进来的风也不会造成那种状况。毕竟一零一室的房间是长方形,风形不成圆形状漩涡。
这就让人更加难以理解了!
我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四周,房间里实在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但是蜡烛的状态究竟能说明什么呢?
风从四面八方以相同的时速强度吹向蜡烛,仿佛蜡烛形成了一层阻隔,将风力阻挡在外边,于是烛焰便被吹得指向镜子的方向。就似有东西强硬凶猛的想要进入被蜡烛隔开的空间里,最后那东西恐怕进去了。
因为蜡烛的状态说明,它们应该是在同一时间熄灭的。
难道这是镜仙游戏造成的效果?
通常召唤类的灵异游戏在成功的时候,都伴随着怪异的现象。就像碟仙请来后,碟子会自己移动,而笔仙会黏在两个持笔人的八根指头中央。
难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杂交游戏,请来的所谓镜仙,就会造成蜡烛现在的状况?
实在搞不清楚!恐怕要试验一次才知道。
我一咬牙,走到门前将房间门紧紧关上,然后来到两面镜子的中央,掏出打火机,一根接着一根的将所有的蜡烛都点燃。接着,便关掉了手电筒。
那一圈蜡烛一共有二十四支,每一支都在橘红的黯淡火焰中泛出苍白的颜色。我的脸孔在火光中也变得惨白起来,两面镜子中,无数个我的虚像在做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动作,在阴暗中微弱的光芒下,变得特别诡异。
我坐在镜子中央,一动也不动,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突然,在完全没有风的密室里,正对着门左数的第四根蜡烛动了动。
接着,从那根蜡烛为起点,蜡烛火焰都一根接着一根的依次持续发出「劈啪」的轻微声响,就像烧到了某种东西。
我的心脏一跳,紧张的冷汗都冒了出来。难道,这里真的有问题?不对,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做,怎么可能会出现灵异事件!
拼命从地上站起来,火焰顿时停止了摇晃。只有一点火星坠落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像是什么在挣扎,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粉蝶。吓死哥哥我了,自己居然会被一只粉蝶吓成这样,说出来还不被其他人给笑死。
我用脚将粉蝶翅膀上的火焰踩灭,又坐了下来。也对,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鬼,应该也是在晚上才会出现,现在可是正午,所谓阳气最盛的时候,哪有妖魔鬼怪会在白天出来,还不怕被烧死?
看了看处身的房间,那股自信顿时便没有了。如果不是还有蜡烛的光焰,房间里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还很冷,冷的不像初夏,特别是关上房门后,总有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四周,就像,房间里并不止我一个人。
对啊,不知从何时起,这种不止一人的感觉就在心里慢慢清晰起来。
我左看右顾,然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起来。房间里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这么小的地方,就算有人也都一目了然的就能看到,根本就躲藏不了。
放下心底深处的不好感觉,我又在圆圈中央坐了下来。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钱晴那蜷缩在储物柜里的尸体。
她明显在柜子里待到尸体都开始自溶了。
可奇怪的是,所谓自溶,是指死后的组织、器官受自身细胞所释放的酶的作用而溶解、变软和液化;一般用肉眼观察,脏器变混浊,切开组织模糊不清。早自溶期细胞会肿胀,胞浆嗜酸性增强,但组织结构仍较完整,充分发展后细胞核溶解、消失,组织结构的轮廓也难分辨。
在自溶的时候,味道很浓烈。但为什么直到林芷颜偶然将储物柜的门打破的时候,我们才闻到呢?虽然那个柜子确实能阻挡一些气味,但自溶都到了那种程度,臭味也应该浓的惊人,早几天就应该有人注意到才对。
毕竟自溶与环境温度有关,温度越高,自溶发生越快,反之则慢,冷藏尸体自溶更慢。而且,自溶与死亡原因有关,急速死亡如猝死、窒息、电击死等自溶较快,而慢性消耗性疾病自溶较慢。
另外,自溶与各脏器组织有关,一般情况下,胃肠黏膜和胰腺自溶最早,然后是脑、脾、肺、肝、肾、心等,皮肤与结缔组织自溶较慢。在同一器官内,各种组织和细胞的自溶速度且不一致,一般实质细胞较间质自溶早。
从这里一想便有问题了。
钱晴的尸体,虽然自溶严重,但回忆起来,只有正面脸部和腹部比较严重,再仔细大胆的推测一下,如果在柜子门没有被破坏的时候,尸体还很新鲜呢?柜门一破,和外界的空气或者某种因素有了接触,尸体便开始快速腐烂自溶?
柜子里并不是完全密封的状态,气味肯定能传出来,而空气也一定会透进去。能被柜子隔绝的因素又会有哪些呢?
猛地身体一颤。阳光!记得那天的天气还不错,早晨的光线刚好照射在柜子上。但林芷颜将柜子的门碰开一角的时候,阳光便顺着缝隙透了进去。尸体接触到阳光开始迅速腐烂,然后猛烈的臭气便传了出来。
但这样一来,又是什么因素令尸体躲开空气和细菌的腐蚀,让她无法**呢?
脑子像是绕进了一个迷宫里,越想越糊涂,快要走不出来了!我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咬得嘴皮都破了一点,有一滴血顺着嘴边流下,落入了盆子里。
突然,我的身体一寒。似乎周围有什么东西变了!我站起身,跟着自己的感觉将附近看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低头,猛然间看到镜子中央盆子里的水面正在荡漾,仿佛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中。
我急忙掏出手电筒,打开,照进水里,盆子里的水清澈如旧,什么也没有。只是水面在不断的搅动,开始还只是有些涟漪,后来搅动得越来越厉害,就像有什么在挣扎,想要迸出来。
有股恶寒从脚底冒起,我全身的汗毛都吓得几乎竖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几步,离开脸盆远些。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芒刚好照在对面的镜子上。
我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镜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照出来,只有一团漆黑的颜色,手电筒的光射到镜面上,就像直接穿透了镜子,又像被镜面吸收,没有剩下任何一点光焰。
围成圆形的二十四根蜡烛无风自动,火焰整齐的向着我的方向倾斜,就如同受到整齐的压力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又整齐的一起熄灭掉。
我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冷汗不停的流下,滑过脸庞,一直流入衣领里。汗水贴在身上,触感冰冷,仿佛已经冻成了冰块。
好诡异的气氛,寒意越来越浓烈。房间里一片寂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脉搏的流动,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手中的电筒,但是那个光源形同虚设,对面的镜子不停的吸收着光芒。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团漆黑似乎离我近了一些,似乎那就是一只怪异的爪子,正从光芒里得到能量,硬生生的在两面镜子形成的无数折叠空间里挣扎,想要托扼着自己的身体,从地狱的深处爬出来……
我浑身都无法动弹,就连拿着手电筒的手也一样,手在发抖,但却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完全没力气将手电筒的光芒移开。
大脑的警钟猛烈的敲着,第六感告诉我,现在自己非常的危险。恐怕,会被那团漆黑的影子拖入镜子里,而自己,也会像钱晴一模一样,尸体在几天后才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被发现,**得就连最亲的人都认不出来。
不能这样,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美食要吃,还没有结婚,就算死了,也要从地狱的最深处爬回人间,把害死自己的东西拽出来。
大脑开始晕眩起来。我用尽身上的所有力气,好不容易提起右脚,正对着不远处的脸盆一脚踹了过去。盆子飞了出去,水泼了一地。
就在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耳朵里有一种轰铃声逃跑似的飞速远去,眼中能捕捉到,手电筒的光芒慢慢的盛开,黑影逐渐潜入镜中,一层接着一层的在镜子的无数虚影里向深处逃窜。
而镜中,一层又一层的虚影露了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我,傻呆呆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冷汗将全身都打湿了。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长长吸了一口气,用力压着自己的心口。第一次感觉和死亡那么接近,几乎就像死了一次般。看来濒死感觉也并不是那么好受!
不知为何,总觉得镜中的无数个自己笑起来有点诡异。不管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诡异的是非之地为好。
我慢吞吞的积攒起力量,一步一步的迈着步子,好不容易才打开门挪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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