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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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昨夜怎会睡得着。那个像梦魇一样的男人又一次出现,而我被搅乱的心居然有一丝盼望,有一丝甜蜜。
匆匆梳洗后,镜中的自己双眼有点浮肿,我知道那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用粉扑压压黑眼圈,又涂一点唇彩,看起来才显得有精神。
走进大厅,对讲机里就啪啪啪:经理,1008的客人找您。1008房的客人,是宇轩,这么早,找我干什么。
我举手敲了几下,门应声而开。宇轩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装,看到我,一脸灿烂。
“宇轩,什么事?”
宇轩兴奋地过来拖我的手:“先进来。”
宇轩牵着我进了里屋,门口陪着来的小燕子看得呆了。
“兰心,你们应该认识的。”
沙发上坐着他,靳哲人,一身白色的休闲服,很适合他。我掩饰着心里慌乱。靳哲人投来冷洌的目光,我自觉地抽回了在宇轩掌中的手。
“你好!”我讷讷地开口。
他望了我一眼,扭过头,面无表情。
“干嘛这表情,你们不是老同学吗。”宇轩打趣他,“兰心,今天你的同学,也就是你这位曾经的老板请我们去打高尔夫球,真是难得呀,他不但小气而且超忙哦。”
“可是——我还有工作——你们——”我转身欲走。
宇轩抓住我:“没关系,我已经替你请假了。”他指着沙发上的塑料袋,“去换下来,是运动服,已经消毒了。我只给三分钟,过时不出,小心我冲进浴室哦!”
穿着这套黑白条的运动装,很明显和宇轩是一对了。靳哲人脸上冷冰冰的,这样也好。看着大厅里议论纷纷的人,我有点晕眩了。我蔡兰心何德何能,居然与这样两个杰出的男人同行,任选一个都是中头奖呀!
靳哲人依然开着他的蓝色宝马,我和宇轩坐在后座,默默无声。车一路疾驰,朝城西而去。刚上车,就哈欠连连,一心强忍着,哪知越忍越难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终于投降了。
“兰心,到了。”有人推搡着我。
“还是老样子,一上车就睡!”靳哲人看着抱着我的宇轩扔下一句没头脑的话。
“哦——”我睁开眼一看,到了吗?车停在一排建筑前。中间应该就是会馆了,是幢只有三层的小楼,望过去,面积好像很大。会馆前是个小小花园,还有个喷水池,精巧玲珑。两边是品咖啡的地方。
会馆的四周是一片广阔无边的绿色,一色的浅草,茸茸地像地毯。会馆前是缓缓而下的山坡,在山坡两旁,立着几个硕大的汽灯。
踏进会馆前厅,仿佛置身于一个豪华的家。大厅分成东西两个区,倚着墙放着宽大的金棕色真皮沙发,一边立着两个大电子墙,茶几上摆着几个盛满食品的食盒。整个大厅里只有几位客人,正悠闲地品着送来的茶点。
才进去,服务生早已出来问候,看到靳哲人,经理也忙着出来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装整齐,满脸堆笑,老板到了,自然殷勤了。
靳哲人不说话,阴着脸跟着他就走了,我望望四周,宇轩拉着我:“怎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我点头,心想:这就是四海集团的高尔夫会馆?果然不俗。
以前在四海集团上班时听说过,这个会馆只朝两种人开放。一是身份千万的客户,办卡时要出示一张一千万的现金支票。另一种就是四海集团的高级员工和受奖员工,公司定期开展这类活动,组织符合要求的员工来这里度假,这也是四海集团抚慰员工的一个高招,他们都以到这里为荣,工作有干劲,四海集团才能风头正劲。
靳哲人开着电动车,我和宇轩坐在后面,沿着球场上的小路渐行渐远,身旁是两个球童,也一路跟来,负责教我的。
下坡了向右转,又是一片天地,近处是开阔的草地,不远处居然有条小河,草地一直延伸到河边,阳光下,波光闪闪。
宇轩递给我一个球杆,示意一名教练教我,他和靳哲人一起去打比赛了。拿着球杆比划了几下,无意中看到走在宇轩身后的靳哲人回头看我,心里直冒气:有什么好笑的,不会打又怎样。趁他们拐过去后,我对教练说声抱歉,就溜了。
他们说这儿很美,我要四处走走。
沿着河边的小路一直向上,远远见到一片坡地,树木葱郁,细看,在树林中掩映着许多小楼,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度假村了,那些露出的角的小楼应该是度假别墅了。
站在一幢小楼前,外体通白。二楼有个大大的观景阳台,一楼下有门廊,很大,里面放着木制的桌椅,摆满了花草,一家子在那里喝茶聊天再好不过。
这一刻心想,在这儿住上几晚,看看书,做做运动,饭后散散步,看看风景,该是何等的享受。
“小姐——”正想得出神,身后有人喊我。
转过身,是会馆经理。
“你好!”他一定是看到我那样了,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您喜欢这儿吗?”
“当然,这房子看上去很美,这里风景也好。”我老实回答。
“如果您今天不走,可以在这里住宿,这些房子都是免费提供给客人过夜的。”
真的吗?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这幢已经有客人了,总经理的那幢在那边。”他朝远处一指,“沿着这条路上去,大概有300米的样子。”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花木掩映,看不到什么。不过,我还是好心地应了一声。
“您是刘先生的女朋友吧!”
“什么?”
哦,情侣装,我不置可否。
“总经理和刘先生是好朋友,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还特意提到您这位女宾,我们都已经妥善地安排好了,有什么要求尽量提,不用客气。”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还是感动于他的细心,难怪生意做得那么大,有钱人可是不好侍候的。
“那边是什么地方?”一片金黄的树林,很热闹。
“那是枫树林,下面是儿童乐园。”
“这儿也有枫树林。”我急急向前,真的,一大片,叶子金黄。
经理跟在后面,惊奇地问:“小姐,您认识这种枫树,在哪里见过?”
“在——”我欲言又止,“一位朋友家里。”
“哦,那还差不多,这些枫树都是从加拿大买来的,叶子到秋天黄而不红,叶子不易掉落,是有名的观赏树,非常昂贵,在别人家看到一两棵也是正常的。”
“不是,泰华苑里的枫林比这片还要大!”看到他那么牛皮就不爽。
“泰华苑,您去过泰华苑——”经理睁大眼睛瞪着我,看样子有点不相信。
“哲人少爷——”我正待回答,经理瞟见了正走过来的靳哲人。一身白衣裤,运动衫敞开着,露出黄铜色的肌肤,看得人一阵脸热。
“找不到路就不要乱跑——”我看看身边,经理已经走了,才明白是向我发飚。
我不吭声地往回走,我不想答理他,心怦怦地跳,叫我怎么答理他。
“亏你还记得泰华苑——”原来他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我停住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当初为什么要跑掉——”他在我身后大叫,我只能拼命地逃。
“兰心——”宇轩正休息。
“跑哪儿去了?”他递给我一杯水,温柔地揩干脸上的汗,“今天运气真好,那胖子输定了!”他指着场上的一个老外。
他四处望望,“哲人呢?今天真是出怪事了,这家伙,不但球打得超臭,现在干脆人也不见了。”
宇轩兴致很高,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树阴下等他,有一口没一地啜饮着送过来的果汁。这会儿工夫真觉得有些无聊,时间就白白浪费在这种运动中,又出不了一身汗,收不到一点效果。看着太阳一点点地向下,不免有些着急。可宇轩兴致那么浓,又怎好催他。四处望望,靳哲人再没露面了。
正抬手看表,宇轩终于结束了。他边走边笑:“今天真痛快呀,连赢三场。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我站起身来拍拍**。
“我们回去吧!”虽然老板就在面前,不用担心被解雇,但在工作上我一向都是比较敬业的。
“回去?今天不走了,明天再走吧!”有人帮着过来收拾。
“再说,哲人都安排好了,干嘛要拂他的意。”他扶我上车回会馆。
上坡,大概有400多米,在一大片高大的杨树的掩映下,露出别墅的一角。门前小河流过,跨过一座小石桥,才能进得去。因为地势高,又隔着一条溪流,四周也没有安排其它的别墅,有独一统的味道。

这就是他们总经理独有的别墅啊。
推开门,早有服务生等着我。
“蔡小姐,请跟我来。”服务生示意我上楼。“您的房间在楼上。”
拗不过,只得跟上去。一脚就踏进了一间很雅致的起居间,右转,就是阳台,推开落地玻璃门,就是卧室。床对着门口放着,床头上有一张矮几,放着电话和台灯。
刚要踏进去,又赶紧缩回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我这一脚下去,非得黑一块不可。
服务生推开洗手间,端出毛巾,放好水。我不习惯服侍,忙示意她们不用这样,我自己来就行了。
哎,今天就只有洗澡不换衣了。
冲了一个澡,依然套着现衣出来,看到柔软的大床就想扑上去试试。见浴室后的门,推开一看,是个储物间,一排衣柜。有衣服吗,身上的确有些不舒服。
拉开柜门,什么呀,一排排女装,还有鞋子,内衣裤,穿上几年也穿不完呀。纸片上写着什么:已消毒,可免费换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闭着眼享受一次,只穿一个晚上而已。
有了这种心态就好办,我挑了件浅蓝的镂花真丝裙,挺合适的。又挑了一双同色系的宝蓝色皮鞋。
坐在梳妆台上,拉开抽屉,满满一屉的化妆品,全是未拆封的。不会吧,任是你财大气粗,生意做到这份上,还有赚的吗?这小小一支口红就得几百元啦!
放下,给他省省。
梳理好头发,编了一个粗粗的辫子拖在背后。
嘀,嘀——宇轩在催我。
我下楼,开门,桥那头停着那辆蓝色宝马。靳哲人又是一身白,倚在车门前,朝这边张望。
“宇轩呢?”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已经去了。这么怕他跑啊!”真的是很讨厌。
他拉开门,示意我坐在他身边。我却拉开后门在后排落座。我不想和他挨得那么近,害怕他看出我的慌张和局促。
一路上,我望着窗外。两人都沉默不语。
车停在会馆前,我才知道顶楼是餐厅。他跑下车过来开车门,手护着车框,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小心你的头!”一刹那,我挪不了我的脚步。
餐厅布置得很漂亮,悠扬的音乐,美丽的盆栽。
几位大厨站在烤炉前,烤炉里飘来阵阵香气。我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
宇轩看到我,忙站了起来示意。他换了一件宾力休闲服,很是优雅大方。他替我拉开椅子坐好,示意大厨送上食物——滋滋响的牛排。服务生倒上酒和调料,示意我们享用。
吃西餐虽不是第一次,但仍是不拿手,切得好慢。我不好意思地瞅瞅他俩。宇轩朝我望望,微笑着鼓励。靳哲人却一手端过我面前的盘子,哗啦啦地把盘中的牛排大八块后,又塞到我面前。丝毫不理会宇轩的惊讶。
“像她那种吃法恐怕要到明天了!”他很神气,对我冷嘲热讽。
擦擦嘴,两个男人端着一杯酒到一边儿去了。
我称赞大厨:“今天的牛排很好!”
“谢谢!”外籍大厨很开心,“想试试吗?”他指着烤炉。
“我可以吗?”我有点好奇心。我选了一支红椒。
在大厨的指导下,我翻动,淋油,涂上蜂蜜和芝麻,还有奶酪。
红椒散发着香气。我小心地咬了一口。
哦,味道真好!
声音之大,惹得两个男人回头。
我是女性,自然优待。我睡二楼,靳哲人和宇轩在一楼。走进洗漱间,毛巾、牙刷,全套。伸开四肢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眼前却浮现靳哲人生气的样子。
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一定是宇轩来道晚安。
门无声地滑开。
身着睡衣的他——靳哲人立在门口。
“干什么!”我缩在被子里。
“来看看?”他声音很轻。
“看好了吗?”我不能在他面前认输。
“没有!”他一挑眉,向我逼近。我本能地往后缩,直抵着床头。他的眼神好恐怖,那危险的气息包围着我。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对自己说。我迫使自己用尽全部的力量迎上他的目光:“很晚了,我要睡了!”他却在那一刻,脸色由凌厉变得柔和,猛地拉我入怀,紧紧地,似乎想把我揉碎。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他的头紧紧地偎着我的脖颈,温热的气息一拥而来。
“兰心,不要拒绝我——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任由他抱紧,无言地闭上双眼,热泪如串珠,一颗颗滑下。多少个日夜,我如此地怀念这温暖的怀抱,多少个日夜,我多么期盼他的拥抱。他也是想着我的,盼望着能这样拥我入怀的。
他想着我——欣喜的泪水肆意地流。
“兰心——”透过迷蒙地泪眼,看到站在门口吃惊的宇轩,手里提着我的袋子,“你们——”
“你出去!”靳哲人头也不回。
“哲人,你不可以这样!”第一次看到宇轩发火,脸涨得通红。
“不要你管,你快出去!”靳哲人不温不火,依然拥紧我。
“好,你也给我出来!”宇轩放下袋子,“我在楼下等你!”
“你去吧!”靳哲人乖乖地松开我,垂着头转过身,那一瞬间,我竟然发了红红的流泪的双眼。这个男人,竟为我而哭了吗?一阵狂喜席卷内心,他很在乎我的,一直都是在乎我的。
他俩会怎样?
我慌慌地下楼,楼下没有,跨过小桥,沿路去找,也没有。我急得往高尔夫球场方向跑去,远远看见在灯影下两个相互殴打的人。
“别打了!”我边跑过去边喊。但无济于事,离得太远了。我又跑了几步,他俩已经停战了,躺在原地。
他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朝树丛这边走来。我赶紧躲在长椅后的树丛里。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坐在长椅上。
“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宇轩摸关嘴,嘴角有血渍。
“你也不赖!”靳哲人揉揉手腕。
“哲人,兰心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是你女朋友?”靳哲人有些气恼。
“是就好,可惜。兰心是个好女孩,她受了很多苦。她的生活是你无法理解的。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有这么坚强的女孩。”
“你比我更了解她吗?”靳哲人不舒服。
宇轩也不生气,他本来就很沉静,今天发火打人,也是平生第一次。
“从小她父母就离婚,只有一个奶奶。几年后,奶奶也去世了,她就自己挣学费,养家。你做得到吗?你不知道吧,她上大学的学费,是靠假期给别人卖冷饮挣来的,每天工作到半夜。有段时间还到夜总会做过服务员——”
我很诧异,宇轩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都是嘉萱告诉我的。我对我追求的女孩,总要了解一下吧!”靳哲人不说话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切。
“兰心很可怜的,有天晚上去找她,她家失窃了,她父亲又打了她,她一直在河堤上哭了好久,我追上去问她原因,她却不肯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靳哲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甚至,有一次——”宇轩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怎样?”
“有一次,在医院里看到她,那天脸好苍白,随时像要倒下去。那天,她去流产,说是被歹徒强暴了——”
“什么?”靳哲人捏紧拳头,“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哦——就是你去欧洲不久。”
没错,是你!是你干的好事!那一幕幕又在眼前。未满二十的我去堕胎,受了多少冷眼,流了多少血和泪,那一切都是靳哲人你害的。
“所以,哲人,你不能去伤害她。你有那么多女朋友,为什么要去伤害兰心呢?我是真心想要保护她,可她,一直都不接受,我们两个,也许永远只能这样了——哲人,你还有那么多的选择,什么样的女孩你没有,就不要再去找这个可怜的女孩了。”
宇轩还在说教,靳哲人却已走远。
一夜无眠。
一早起来,回去的路上都是沉默。看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帅哥,我真是无话可话。我先安静地看着风景,后来继续着我的上车瞌睡症。
回来后的第二天,两个帅哥决定要回雅南了。望着他们收拾好的行李,心里不些不舍。宇轩拍着我的肩,笑中带着感伤:“过段时间我会来的,自己要多保重。”我鼻子发酸。
靳哲人到了门口,扔下行李,不管不顾地圈住我。霸道地在耳边说:“不许再跑了,我很快就回来!”他看着我,“要是再消失,我就再不原谅你了!”眼睛居然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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