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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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看夕阳,这几天靳哲人晚饭也不回来吃了,这两个晚上甚至没回来。因为渐渐习惯了他,睡到半夜竟会醒来。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努力地否认着自己翻涌起来的想法——我在等他,每天晚上都在等,期待他的到来,期待他的温柔。怎么可能?我只是他三个月的情人。
如果,我们会有未来吗?
觉得有人在看我,扭过头,靳哲人回来了,倚着门,双手闲闲地插在裤袋里。细看下,发觉他瘦了,眼里闪闪烁烁,看着我,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你回来了?”我难抑心中的高兴。
他慢慢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握住我的手。
我轻轻地挣,又被他急急地抓回。
“兰心——”我望着他,期待着下文。他却转过头,“夕阳好美!”
这几天他一定是累坏了,卧在我腿上很快就睡着了。我理理他的头发,睡熟的男人像个没有戒心的孩子,只是眉头有些微微的纠结。
有什么心事吗?
动也不敢动,腿已经压酸了。我吩咐张妈拿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眼看着夕阳西沉,因为不忍叫醒他,全身已又酸又痛。实在忍耐不住,轻轻动了动腿,不料还是惊醒了他。他坐起身来,“哎哟”地叫着,他的腿恐怕也酸了。
我伸出手打算帮他揉揉,转念一想又缩了回来。他伸了伸腿,看了我一眼:“为什么不叫醒我?”他伸手过来,“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手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腿。看着他,我无言地扭过头,心中却是百般滋味。
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原来是君祥,笑盈盈地走过来,这个男孩,每次看到他,每次出现总有鲜花,总会带给人好心情。
这次也不例外,一大捧碎碎的绿叶,夹着许多小小的黄花,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这种花我认识:是米兰!君祥有点吃惊。“学姐,你好厉害,我准备考考你的。”他怎会知道我不但认识,小时候在窗台上还和奶奶种过几盆。
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工作,高兴地递给他剪刀、锯子或木条,他一边忙着,不时地回头看我,眼神纯洁而热烈。我莞尔一笑,有君祥就很快乐,我由衷谢谢这个总与鲜花一起出现的男孩。
回到泰华苑,江妈正和张妈说着什么,一见到我都不出声了。我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啦,一见到我就不说了,说我的坏话了?”我逗她们。
“没什么——”江妈拉着张妈就走开了。
走进大厅坐下,喝了杯水,随手想抓点什么看看,报纸和杂志都没了。今天江妈怎么忘了。
我靠在椅上闭上眼想解解乏,依稀听到张妈和江妈的谈话,她俩还在说。
“这孩子——怎么办?”
“少爷呢——不知道——”
“怎么办——”
我忙起来过去:“你们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帮忙?”她俩有些慌乱:“没什么,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
我上楼,洗澡,睡觉。
有人抚摸着我的头发,还有脸。睁开眼,鼻子一嗅,好大的酒气。靳哲人从在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长发,另一只手却端着酒杯。他见我醒来,忙说:“对不起,把你弄醒了。”我微微地皱眉,他喝完杯中的酒,“我只喝这些了。”
我起身去楼下倒杯蜂蜜水,这是润肠的。我搅着金黄的蜂蜜,不禁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是本分,是不忍,还是我以对他有了感情?汤匙碰得杯子脆响,脑子里一片清凉。
上得楼来,靳哲人已经斜躺在床头上睡着了。我把蜂蜜水放在茶几上,脱下他的鞋袜,却把他弄醒了,睁开眼看我。
“把它喝了,对身体有好处!”我端给他。
他接过去,看了看那杯蜂蜜水,有点意外。但随即就仰头喝光了,倒头睡了。
慢慢解开胸前的钮扣,那宽阔健美的胸膛露了出来,惹得我一阵脸热。我拧着热手巾给他擦身,他乖乖地任我摆布。因为酒精的作用,他闭着眼,慵懒地一动不动。哦,这样的靳哲人还是第一次——凌乱的黑发,懊恼的神情,仿佛一个满怀心事的少年。
躺在他身边,久久难眠。他一个翻身,紧紧拥住,温热的气息拂在耳旁。我扭过头,淡淡的月光下,他安详俊美。
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
难道——我爱上了他。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会的,不是的,赶紧否认着。那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翻过去,不禁心绪混乱起来。
“不要离开我——”身旁的人发出梦呓。
“不要离开我——”又一声。
我吗?
做你一辈子的情人?我苦笑,动了动。
身上的手臂一紧,头凑得更近了,我心底里涌起热流,反身拍拍他。
睁开眼,满室已是明亮。想欠身起来,身上的手臂依然没有放开。我轻轻移开,但手臂又倔强地回来,凌乱的黑发下有一双微眯的眼和一张嘟着的嘴。
“我要起床了。”我扭动着身子。
双臂一紧,我又重新回到床上。他拥过来,望着我,久久不语。
共过早餐后,他依然去上班,走出门后,深深地望了我有一眼,欲言又止。
“有事吗?”我问。
他不理,开了车走了。
在屋子是转了一圈,还没有报纸。
看看电视吧,一摁,怎么没信号。
上网,奇怪了,电脑也坏了。
下楼来,正巧遇到张妈:“张妈,服务中心在哪里?”
张妈疑惑地看着我。
“电视坏了,电脑也坏了,我想问问看。”
她忙拦住我:“我去,我去。”
“好。”人依旧向外走。
“我去,你又找不到!”张妈拦住我。
我笑:“我去走走。”

她松了口气。
天气凉爽了许多,到这儿快两个月了。屋后的枫树林的叶子微微地变黄了。真有点舍不得这么美的树林子,这么美的樱花谷,这么美的野百合——这里的一切一切。
在树林里溜达,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蔷薇花架下。意外地看到一对老年夫妇。一位保安远远地跟着他俩,我知道一定是劝他俩出去,毕竟这是泰华苑的一部分,是靳哲人的私人花园。
“让他们看看。”我劝住他。
老两口也听到我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只是想进来看看,这儿很美。”
“很欢迎啊!”我微笑,这么大年纪感情还这么好,很令我感动。
“我去拿点东西给你们垫垫。”我想到坐垫,这么凉的石凳,上面还有露珠。
“没关系,我有报纸。”老太太向我扬扬。
一闪而过的报纸上有一张熟悉的脸。
“借我看看好吗?”我忙伸手。
“四海集团与印尼西华集团强强联手”
“钻石王子结束单身,与印尼小公主幸福订婚”
头版头条,身着白色礼服的靳哲人拥着林贝茜,林贝茜娇小可爱,靳哲人英俊潇洒,一脸灿烂,真是很登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越来越痛,从一点点到全身,从心脏扩散到四肢,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啦?小姐,你不舒服吗?”
老太太关切地问我。我抬起头,极力镇定自己:“没什么。”挤出一丝笑容,飞快地逃开了。
拿着报纸细细地看了一遍,“叭,叭——”泪水滴在报纸上。
他订婚了——
我流泪了。
泪水恣意地流着,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这样心痛。
我无助地抱着头,坐在草地上流泪。
风刮走身边的报纸,不远处,一只手把它轻轻拾起。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凉凉的,抬头才发现天黑了。
走到门口,张妈看到我,高兴地抓住我:“上哪儿去了?都几点了?”
这么善良的她们,为了封锁这个消息,一定很辛苦吧。
不能让她们担心。
微笑,然后吃了点东西,上楼。
那天走后,靳哲人再没出现,大概去忙着筹备婚礼了吧。我又该怎么办?为什么不说一声?我坐在床上痴痴地想:也是,我与他只有这段缘,还希望怎样呢?我原本就只是一个还债的情人,不是吗?三个月十万,价钱不是很高吗?这种做金丝鸟的日子我不是早就厌倦了吗?可为什么我会如此盼望听到他的脚步声,盼望着他那强健的双臂拥我入眠。、
把头发散在肩头,我慵懒地梳着长发,女为悦已者容,镜中的人那么憔悴,还是我吗?冒出“为情所困”四个字,不禁浅浅地苦笑了。楼下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是靳哲人吗?我一阵欢喜,但不是,那是高跟鞋的声音,会是谁呢?正想起身,脚步声已在门口停下,再就是张妈气喘吁吁的声音:“夫人——夫人——”
夫人?靳哲人的母亲。我扭过头,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贵妇,华丽的衣着,闪亮的珠宝,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鳄鱼包。头发向后拢得高高的,脸庞干净素雅,一看就知道精于保养。看到我微微一怔。
应该是吧,和靳哲人真有几分神似。
我赶紧起身,她来找我吗?
“你是蔡兰心小姐?”她捏着一份报纸,对照了一下。
我点点头:“请坐,请问你是——”我要证实一下。
“我是靳哲人的母亲。”她坐下,张妈赶紧送来一杯茶。“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请你离开我家哲人——你也知道,他已经订婚了——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用了“离开”这个词,还是比较有修养的人了,还没用上“滚开、滚蛋”。
“我会的。”我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
一想到要离开,为什么会这么心痛。我转过身,泪水已无法控制,我捂住嘴,不想让她看到,听到。
“那今天就走!”
今天!今天!我看看桌上的毛衣,还差着一个袖口。
我收住眼泪:“明天一早我就走,请夫人让我收拾一下。”
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能见到靳哲人问个清楚。
“不用拖到明天,是哲人叫我过来的。”她把手中的报纸扔过来,“哲人不喜欢你这种耍手段的女人。”
我是耍手段的女人?
“夫人——就让蔡小姐明天再走吧。”张妈开口求她,“我保证明天一早让她离开。”
“那好吧,明天蔡小姐走后给我打电话。”她起身要走了。
到门口,停下强调:“蔡小姐,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见哲人了,你们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看了我一眼,“不过,如果我是哲人,我也会被你吸引的。”
什么意思?
我扫了一眼扔过来的报纸:惊闻!靳哲人已有同居女友。旁边居然还有一张我的背影照。
这是谁干的。难怪她那么说。
呆呆地坐了许久,才痴痴在收拾东西,除了靳哲人买的,我有什么,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的用具罢了。
我拿过毛衣,一针一针地编着袖口。
漫漫长夜,靳哲人没有回来,手机也不通。
江妈和张妈难过地望着一夜不眠的我。
“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我,我只是他人生中可有可无的风景。
走吧!天色微明,我脱下那件昂贵的睡衣,换上我的T恤和牛仔,拎着装了我全部家当的一个塑料袋,轻轻地下楼,轻轻地和她俩道别。
纯白的大理石。
我留恋地看了它一眼,想起搁在床头的粉红色毛衣。
别了,泰华苑!
别了,靳哲人!
别了,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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