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望着苏夫人倨傲的背影,向晚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暗笑自己果然没多少出息,人家一个眼神扫过来,自己就汗湿半身。
向晚撤下笑脸,招过侍者要来一杯果汁酒,背向舞池,慢慢品尝。
“玩得开心吗?”正当向晚在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小小浮躁时,薇薇安又靠了上来。
“还好。”赶紧咽下嘴里的那口不甚好喝的水果酒,腾出口来回应。
“真的不紧张?”
“?”
薇薇安那眼神指了指霍清宁,又拿着扇子技巧地指了指明艳照人的苏茗,娇笑着说,“再怎么说,她可是比你来得正牌得多呢。”
“这人!”向晚心里暗恼,什么时候又碍着她了,让她这么来奚落自己。
薇薇安看着脸色变红的向晚,嗤地一笑,“真是无趣,好了,不闹你了。”复又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是无聊才对你说几句真心话。你看这满场的人,人人都对我们笑,那是因为我跟了徐志衡你跟了霍二公子。有哪个是看得起我们的。”
“我是没指望了,徐志衡也不过贪个鲜。”她银牙闪闪,“如果你抓得住霍二公子也算给我们做这行的长个脸。”
“所以呢,你要……”
向晚根本无心听她传授男人经,潜意识里她明白,霍二公子是什么人,他陪她看戏,他带她来舞会,和她下场跳舞……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了他愿意。没有人可以算计他,也没有人算计得了他。
一双眼满场望一圈,却意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娜娜!”向晚轻呼一声,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兴奋,她转头对着薇薇安,也顾不得前辈后辈之间的礼貌,说道,“对不起薇安小姐,看到个熟人,先失陪了。”
“向晚?”正在弯腰打扫的娜娜也很意外,自从她结婚后,她就几乎断了和她们的一切联系,算起来,也有大半年没见了。她直起身来,笑着调侃,“我可一早就看见你了,风光无限啊,苏向晚小姐。”
“看见我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向晚假意嗔道。
“打招呼?就我这样?”娜娜笑着抖抖她手上的抹布,接着嚷道,“哎呀,你差点坏我事!”说着连忙弯下腰把污渍抹干净。
向晚站在那里,看着娜娜一身粗布,原先风情的卷发已削成齐耳的短发,原本的纤纤十指也因劳作而变得粗粝。
“姐,福生哥对你好吗?”她低低地开口,问。
娜娜蹲在那里,手上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才开口,“什么好不好的,不就那样。”地上很快被打扫完毕,娜娜把抹布丢进水桶里,站起来,看着向晚沉下去的笑脸,开口安慰道,“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往后我所有的,也只是自己手里的钱了。”
她顿了一顿,看着向晚,衷心地说,“所以向晚,你比我幸运。”
说完拎起地上的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不是爱风尘,却被风尘误。
向晚愣在那里,娜娜过得不好,福生哥没有好好对她吗?
当初那个憨厚的汉子,老实巴交的样子,叫他一声“福生哥”还会脸红的人,没有好好对她……
“苏小姐赏脸喝一杯?”向晚正心酸娜娜的遭遇间,右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带着一身浓厚的酒气,递过来满满一杯洋酒。
向晚转过身来,以为又是哪个曾经捧过场的熟客,倒不想是个生客,瘦高个,皮肤苍白。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姓来。
向晚接过酒,礼貌着问,“先生怎么称呼?”
那男子笑,露出一口白牙,“付平远。”
这么一说,向晚终于记起那日初见苏夫人时的匆匆一瞥,若是记忆没有偏差,似乎还有一只艳丽的章鱼?
“原来是付司令。”这个社交界的新贵,向晚多少也有耳闻,于是就着手里的酒杯轻抿一口。
“苏小姐这是太不给付某面子了。”付平远用手中的酒杯去轻碰向晚的酒杯,“怎么着也得干了这杯才是。”
向晚无奈,只得喝下那一大杯洋酒。喝得急了,头有点晕。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酒杯里又被满上一大杯琥珀色的洋酒。
她连忙推搪,“付司令,我实在是不大会喝酒。”
“苏小姐说的哪里话,对于苏小姐来说,这样的酒,怕是寡淡如水吧。”付平远又笑起来,“那我就先干为敬了。”
向晚无法,又灌下一大杯酒,退后两步,以便身子倚靠着柱子。
“苏小姐果然爽快,再喝一杯!”付平远笑呵呵地拎着酒瓶上来给她添酒。
“付司令,我再喝真的要醉了。”向晚还在努力笑着推拒,却不想到付平远执起她的手就这么“喂”她喝酒!
这里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他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向晚有丝愤怒,刚要甩开这双手的时候就有人把这双手接了过去。
是一个青莲一般的美人,娉娉婷婷,往那里一站,自成一股风流。
“平远,你喝醉了。”美人扶着那个付司令轻轻地说,转头对向晚抱歉地一笑,“对不起,他喝多了,苏小姐不要介意。刚才我好像看到怀沙在找你……”
“冷舒娅你给我滚开!”没想到这个“醉了”的付司令会甩开美人的手,继续抓住向晚的胳膊,他开口打断美人的话,“没想到你还真是伟大,连旧情人的女人也维护。”
“你!”冷舒娅脸白了白,继续低声说道,“你对我不满可以回家说,没必要在这里闹。”
“怎么?嫌丢脸?”付平远斜着眼盯着冷舒娅,“你还有脸吗?冷舒娅。你就是一婊子!”继而又笑道,“这是霍清宁的女人吧,没想到堂堂霍二公子居然是这种特殊口味,专门喜欢婊子!”
这婊子两个字是咬着牙齿吐出来的,向晚不由感到身上一阵恶寒,想甩开付平远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不由又急又怒,加上又喝了点酒,脸涨得通红。
“今天我就来尝尝这婊子的滋味。”说着就俯下头去。
“啪!”地一声,响亮清脆,付平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晚。
这边闹了半天,舞曲早已经停了下来,大家都围在旁边看着,一见动了手,不禁一阵骚动。
“居然被一个婊子打了?!”付平远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向晚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向晚重重地跌了出去,脸颊红肿了一半。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起初麻麻的没有知觉,后来便一阵阵针刺般地疼痛。
等到晕眩过去了,向晚慢慢地站起来,抬起头,脸上揉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对不住付司令,今天恐怕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付平远彻底被向晚的掘犟激怒,劈过手还待把她拉过来,一只手斜里伸过来,按住付平远欲伸出的手。
付平远一震,转过头,是霍清宁。
“那怎么才算完?”霍清宁拨开人群走出来,英挺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冷的若有若无的笑,另一只手上还熨着一只水晶杯。
向晚看见霍清宁走出来,心里一放松,头又开始晕眩起来,身子直直地就要往地面砸去。
霍清宁一把扶助她,低声询问,“你还好吗?向晚。”
向晚没有抬头,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现在她的脸上是怎样一副光景。她低着头,看到水晶灯映照下的雪白的袖口,修长有力的手指。
见她不回答,霍清宁有点着急,不由开口,“疼得很厉害吗?你……”
向晚连忙摇头,打断他的询问,怎么说,她只是,只是不想他看到她这么丑的一面。
透过头发的缝隙,他看到她那张红肿不堪的脸,破裂的嘴角,熨着水晶杯的手倏然用力,差点折断那细高脚杯。
外围看热闹的人群里,苏大姑娘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刚才一曲舞毕,她好不容易拉着他又跳了一曲,结果两曲完后,他说热,要喝口酒。结果看到这里围了一圈人,他看了一眼,一声不吭,连酒杯都没放下就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哦——原来是你啊!”震惊过后,付平远居然憋着嗓子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霍,二,公,子。”
人群中一阵抽气声,都想着,这付司令,怕不是醉了,是疯了罢。
“对,是我。”霍清宁居然温文淡定地笑了,“向晚不会喝酒,如果付司令真要喝的话,我陪你喝好了。付司令,怎么样?”
“平远,你喝醉了。”冷舒娅挣扎着上来,拉开付平远,“怀沙,他喝醉了,你不要和他计较。”
“计较?”付平远挣开冷舒娅的钳制,冷笑一声,道,“他霍清宁凭什么和我计较,我是堂堂江防司令,他又是什么,不过是靠着祖上庇佑的阔少爷罢了……”
“啪啪啪”人群中居然有人鼓掌,众人侧目,却是笑得无比欢畅的东少在那里兴风作浪。
“平远,你胡说什么?”冷舒娅再也顾不得什么,踮着脚尖试图用手捂住他的嘴。
“让他继续说,舒娅。”霍清宁淡淡吩咐道。
得了胆后的付平远更加无所顾忌,“人人都怕你霍家的权势,敬畏你霍清宁。但我不怕!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还不是和众人一样……”他看了一眼在霍清宁身后慢慢打理自己的向晚,讽道,“狎妓。不过是一个婊子……”
一杯酒“噗”的一声,直泼到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霍清宁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站定,淡淡地说,“既然醉了,就该醒醒酒了。”
“啊!”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惊呼四起。
万老爷拄着拐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满头满脸酒的付平远,面带微笑的霍清宁以及满场骚乱的宾客。
“哎呀,付司令怎么喝到这般模样。来人呐,赶快把付司令扶下去醒酒。”万老爷打着圆场道,“万某招待不周,大家随意,随意。”
戏还没散场,观众如何肯歇?一个个都似没听到般杵在那里扮演木桩。
“付平远,我警告过你。”霍清宁的微笑渐渐隐去,一个字一个字说,“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怀沙!”冷舒娅心中一跳,她明白今日的事不会善了,终于禁不住那样的惴惴不安,叫出声。
她了解他,明白他生气的时候是神情淡漠,眼里结了冰似的,粼粼泛着寒光。如今这样泛着冷笑的他,恐怕是震怒了罢。
“从今以后,将不会有付司令了。”霍清宁淡淡地说道。
“怀沙!”冷舒娅绝望地哀呼,耳边却听见霍清宁冷得像冰珠子般的话语,“好自为之。”
冷舒娅抬头,对上的却是霍清宁毫无温度的眸光。
舒娅,对他,你若有当年对我一成的心计,今日,你们何至于此;对我,你若有今日对他一半的维护,如今,我们怎会陌路。
舒娅,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破例,一次又一次地当傻瓜。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欺负她。
戏已经完了,虽意犹未尽却也差强人意,观众也开始慢慢散了。霍清宁走了两步,突然发现有点不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放眼整个大厅扫了一圈——向晚呢?
刚还在身边的,她伤得那么重,好像还喝醉了,这会子能到哪里去?
“二公子找什么?”眼尖的东少走上来,顺着霍清宁的目光把这大厅扫视了几遍,笑着调侃道,“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今儿个我可是见识到了。”
霍清宁没心情和他胡扯,甩开他的魔爪就要走出去。
“唉,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东少一把拽住他,“你玩真的?你说老爷子知道会不会被你气死……”
“霍清东,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变成第二个付平远?”霍清宁站定,对着身后淡淡道。
“真是一点都不好玩。”东少不大自然地摸摸鼻子,最终决定不再撩拨这个弟弟,手一指说,“诺,她出去了。”
霍清宁刚走下台阶,就看见向晚一脸苍白地自花丛中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也许是刚吐过,鼻子红红的,双眼如秋水空濛,被打的一边脸还很肿,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还好吗?”他步下台阶,冲她微微笑,伸过手,揽过她。
“还好。”向晚点了点头,口齿不清地抱怨,“头痛,想睡……”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开始迷糊起来了,居然靠着霍清宁就要入睡。
“嗯,我理解。”霍清宁居然在低声地笑,“我们回去吧。”
“二公子?”李庆看见霍清宁拦腰抱着向晚过来,一惊之下,连忙下车,替他打开后车门。
等霍清宁把向晚抱上车后,李庆才莫名其妙地跟上,转过头,问,“二公子要去哪里?”
“去毓秀园吧。”霍清宁回道。
这毓秀园就是向晚如今所居之地,到了九重天后,她自然不能继续住在百里巷,况且以她如今的声名也不再适合住在那里了。
李庆愣了一下,随即便佩服起自家主子起来,早听说二公子坐怀不乱,以前还不信,原来是真的。这样的佳人倚在怀中,都能做得柳下惠?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