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遇独孤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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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儿兼程赶路,从杏花村到火焰城需两日的行程,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言儿便找了就近的一家客栈打算留宿一夜,客栈四周洋溢着幽雅的琴声。
正准备让小二哥领至客房,琴生戛然而止,只听外面传来嘈杂的争吵声,言儿觉得好奇,于是便邀了小儿哥出门瞧瞧。
只见众人拦着一名年轻男子,不让他进店,男子双手护着一把红木琴,尚显稚气的脸上露出风流倜傥的笑,看了令人如沐春风。他笑起来眼睛很好看,闪亮的瞳孔仿佛没有受过尘世的污染。但是一听他说话便可猜到这一定又是哪家尚未经事的纨绔公子了。
听:
“老板,你看我都给你弹了一整天的琴,你就发发善心留宿我一夜吧。”边说边露出招牌式坏坏的笑。
老板十分为难地拒绝:“我这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来往的客人都是些乡野粗人,你弹得再好,也没有人会欣赏,对小店的生意根本帮不上忙,还是麻烦你另谋他处吧。”
“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板,你就行行好,你看我都饿了好多天了,晚上,还要给蚊子当晚餐……”
看他竟说的红了眼眶,言儿心生不忍,将所剩不多的盘缠尽数掏给店老板,“老板,这些就给这位公子开一间客房吧。”
年轻男子感动并惊讶了一秒钟,立刻换上玩世不恭的语调,看着店老板道“学学人家姑娘!”便大摇大摆得扶着琴进去了。
回到房中,言儿安顿好一切准备休息,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呢,某不识趣的家伙却找上门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开门,问:“有事?”干脆利落,打算速战速决。
“那个…”吞吞吐吐,自知理亏。
“哪个???”满空气的疑问。
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姑娘,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肚子空无一物,不停打鼓,可否借姑娘几个盘缠,叫几个小菜,填填肚子先。他日,必定以满汉全席相还。”身怕不信,某人拍拍胸脯保证。
满汉全席,好大的口气。“我已身无分文,不好意思。”言儿说完,微笑的耸了耸肩。其实赶了一天的路了,她此时也是饥饿难忍,无奈碰到他。
某人沮丧的垂下头,觉得他似乎放弃了,言儿正欲关门。某人脸上又重新换上了坏坏的笑:“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只是不知姑娘你乐不乐意。”
空气中疑问的成分多了几重。言儿很是疑惑的用手指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等着他说下去。一定是什么馊主意,只祈祷它不要太馊。
“我呢,将我的房间退换给店老板,这样我,我们就有钱吃饭啦。”
“那你又准备去喂蚊子哈?”
“不!不!不!姑娘,你那么善良,必会不忍心的对吧,我想在你这里留宿一宿,我保证定然不会冒犯姑娘,你看我也不像坏人是吧,这样既能填饱肚子,我呢,也不用去喂蚊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言儿看他确实不像坏人,自己也确实想吃些食物养精蓄锐,想想答应了。
某人得了便宜不卖乖才奇怪,这不霹雳啪啦的赞美之词纷纷砸过来。
“姑娘你真是观音在世,人美心更美……”
言儿无语,“嘴是挺甜的哈!脸皮也够厚的。”
某人做了个鬼脸,转身骚扰店老板去了。
这老板遇上他,真够倒霉的。言儿无奈的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就见他端上几个小菜,还有一壶小酒。在桌上摆好,和言儿一起享用。
“诶,还不知道姑娘芳名,我先自我介绍,在下独孤弦,无字无号,姑娘,轮到你咯。”
名字和人一样奇怪,“我叫焰言儿,请多多指教。”边说边打作揖的手势。
“指教不敢当,敢问姑娘是要去往何方?”
“火焰城!”
“火焰城?焰言儿?焰言依?那依妃是你的?”
“焰言依是我大姐,我还有个妹妹叫焰言珊,我们姐妹的名字很有意思吧,一,二,三,哈哈!世间只有像我娘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子才想的出呢!怎么,你也垂涎姐姐的美色?”
“不好意思!哥哥我什么都好,可惜不好色。”独孤弦作稀罕状。
焰言依是她大姐,那她不就是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独孤弦的表情很是奇怪,流露出罕见的忧愁,与他一惯的倜傥格格不入。不停的喝着酒。
看他喝酒的样子,言儿突然想起了酒瓶哥哥,独孤弦喝酒是为消愁,可酒瓶哥哥喝酒是为了沉浸交缠在这段愁绪里,最好缠着他永远不要摆脱。想到酒瓶哥哥言儿心里又是一阵痛,“不知道酒瓶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酒瓶哥哥?哪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啊?哈哈哈!真有意思!”
“不许你笑,那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的,你这独孤弦取得才奇怪呢,酒瓶哥哥原来的名字可是很有诗意的,好好听着:墨纸轩,怎么样?”
“一般般啦!”独孤弦一边不忘狡辩,一边心里的愁绪跟是浓了几分。
墨纸轩,江南不可多得的才子,他们不应该是仇家吗?
“独孤弦,你琴弹的不错。”言儿不想和他争论酒瓶哥哥,从他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故意转移话题。
“那是,我母……娘在的时候,请了皇……府里最好的乐师教我弹奏。再加上本人天资聪颖,才练就了超群的琴艺。”独孤弦自吹自擂的不亦乐乎。
“是呀!如此佳音创造者竟要露宿街头了,可惜可惜啊!”言儿不忘取笑他。
独孤弦并未听出言儿的弦外之音,仿佛找到了知音,做可怜状,“这不是明摆着有性别歧视嘛,为什么只准女人买艺,男人就不行,切。”
“呵呵……你大可男扮女装哈,看你面红肤白的,稍稍一打扮,一定比女子还剩三分呵。”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貌赛潘安。”
……
……
不知何时,夜色寂静了下来,两人渐渐睡去。
次日,言儿一早醒来,独孤弦睡得正酣,她轻轻得走出房间,留给独孤弦四个字:有缘再会!
……
火焰城里,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停下手中的工作,檫亮眼睛,齐齐看着言儿,这不是二小姐吗?7年前突然人间蒸发,现在却突然好好站在这里,好生奇怪。
其实言儿偷偷得回过几次,只是只让二哥知道而已。
殷管家再次用他胖嘟嘟的手再次使劲挪了挪他的小眼睛,言儿早已越到他跟前。纤细的手移开胖嘟嘟的手,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微笑。“殷管家!!!”还是好听如黄鹂般的嗓音。这次,老殷确认无误,激动的握着言儿的手:“二小姐,真的是你,老奴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二小姐,你先去堂前休息,老奴这就去禀告老爷。”
“等等,爹爹他,这几年可好?”
“你呀,可把老爷想苦了,幸好大小姐现在在宫中承蒙圣宠,多少让老爷心里有点安慰。对了,小姐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大小姐明天回城省亲,这不,老爷吩咐下来让我们好生准备着,如今小姐你又回城了,咱火焰城可要热闹好一阵子呢。小姐,你等着,老奴给你这就去通报老爷去。”
“恩!好!有劳你了殷管家。”
望着殷管家离去的背影,言儿想着先去给找二哥,给他一个惊喜。

茗轩阁里,焰灿辰端坐着练字,一只笔在他纤长的手中挥洒自如,那字仿佛流连于潺潺流水间洋洋洒洒,眉宇间流露的英气更是无可抵挡。
洁白的宣纸上,赫然留下一首《清明雨上》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
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
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
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
涓涓心事说给自己听
月影憧憧,烟火几重,烛花红
红尘旧梦,梦断都成空
雨打湿了眼眶,年倚井盼归堂
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焰灿辰轻轻放下笔,左手托腮,微妙的动作忖托了一份宁静和谐。
窗外菊香四溢,焰灿辰突然想起了言儿,再过几天,又要见到言儿了,真好。想想每年这个时候,纸轩都会大病一场,每次言儿偷偷溜回来让他帮着取药。虽然心疼妹妹一个人奔波在外,但是他和墨纸轩如此深的同窗情谊更是让他放不下。言儿自小体贴懂事,有她陪着,纸轩应该会好起来的。
几年前,焰灿辰南下求学,结识了才华横溢的墨纸轩和依偎在旁美丽动人的薛芷窈。见到她的第一眼,她的美就深深的烙印在他豆蔻的心中。不同于大姐孤傲的美,薛芷窈美的纯洁自然,仿佛是天上仙女撒下最美的那瓣雪花。
焰灿辰想起那句民谣:
“北有火焰城,城出娇花似烟火;南有杏花雨,润育薛女胜雪花。”
薛芷窈,江南最美的女子,那个容貌有几分酷似言儿的女子,温柔不矫作,清新而脱俗,另人见而忘忧。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爱芷窈并不比纸轩少,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渐渐懂得自己最终及不上纸轩,他早就释然了。想起大姐的过错,他也始终觉得对纸轩有所亏欠,所以只要言儿有求的,他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吗?
正想着,突然看见一个日夜牵挂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体态芊芊玲珑,嘴边挂着浅浅笑容的女子,那不是言儿吗?
“二哥!”言儿欢快地扑到焰灿辰怀里,七年来,她所有的秘密只有二哥知道,也只有二哥肯帮助他瞒着爹爹背地里偷偷帮她,言儿觉得二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有眼泪沾湿了眼眶。
焰灿辰惊喜之余露出疑惑的表情,“言儿,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墨纸轩是不是又再芷窈那里?”
言儿的表情突然变得好落寞,眼神迷离的看着窗外的那片菊园,此时正灿烂的绽放着。空洞的语气在空气里回荡着,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仿佛还能听到回音“二哥,这一次,言儿破坏了他们的相聚,你知道酒瓶哥哥他活得多辛苦吗?每一天,他的生命除了酒,就是那段永无尽止,却注定不在有结局的梦。”
焰灿辰疼惜的拭去言儿脸上的泪痕,安静得听她继续说。
“言儿想,就算酒瓶哥哥会怪言儿,言儿也想试试,不管怎样,言儿也要找出一个可以催醒酒瓶哥哥的方法吧。言儿实在不忍心再看到酒瓶哥哥痛苦的样子,那么无助,那么憔悴,言儿只能远远的陪着哭,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这样打击他也未尝不失是个好方法。”虽然这样真的很残忍,谁能忍受这样违背最爱的人的承诺呢,可是她,真的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二哥不会怪言儿太残忍了吗?”
温柔的抚了抚言儿落在前额的头发,焰灿辰鼓励道:“言儿不要放弃,更不要自责,也许这样真的可以拯救纸轩,不管如何,记得二哥都会帮你的。”
泪湿的眼眶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一直都知道,二哥会支持他的。
“对了,殷管家去叫爹爹,这会儿在堂前该等急了。二哥,你快随我一道去找爹爹,上回远远看爹爹一眼,到现在又是一年未见了,好想爹爹啊!”言儿突然想起这事,忙拉着焰焰辰往厅堂跑去。
桀骜堂里,焰炙耀焦急地踱步踟蹰,陪在一旁的殷管家此时气喘吁吁,他正准备去寻第六次呢。
看见爹爹,言儿所有的思念情绪顷刻间释放,“爹爹,言儿真的好想你!”七年来,她一直深深的内疚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女儿的职责,不能承欢膝下,明日一走,也许再不回来了,她已想好,要带酒瓶哥哥离开杏花村,离开那个会让他痛苦的地方。
“言儿……傻女儿……”
父女俩哭泣着相拥在一起。
月上西桥,言儿偷偷溜进茗轩阁,焰灿辰早已恭候多时,他们要商量明天的计划。
翌日,焰火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焰炙耀和子女们早已恭候在城外。言儿今日红装素裹,更是显得越发的出挑了。焰灿辰一身干净整洁的衣饰,亭亭玉立,只是彼此各怀心事。
随着一阵鞭炮霹雳啪啦的交响声,省亲的队伍到了,焰灿辰伸手上前请依妃娘娘下轿,依妃头戴凤冠,身着霞披,艳阳下更是美的鲜艳。看到爹爹如此,原本红韵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娇羞。她缓缓地朝城门走去。这七年来,她一心只为固宠,并不知晓言儿的事,因此见到言儿,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同。
能够看到大姐,是言儿这次回来的意外收获,原本只打算见爹爹和二哥最后一面的,现在,还能见到大姐,言儿紧缩的眉头有了些许舒展,虽然是姐姐害了酒瓶哥哥,但言儿对姐姐怎么也恨不起来,她们姐妹自小交好,只是大姐的性子像爹爹似一把焰火,而她和二哥像娘温柔善良。言儿想,既然姐姐能让皇上重新振作起来,对百姓也算是件好事,欠酒瓶哥哥的,就让言儿来还吧。
与姐姐寒暄了几句,趁爹爹和姐姐不注意,言儿和焰灿辰已溜至城外,焰灿辰将手中的包裹塞于言儿手中,他已将焰火城中的银票换成了寻常百姓家的银票,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发现言儿的身份。“言儿,你快走吧,爹爹那,有二哥替你担着。”
“二哥”,言儿慢慢的跪下,“以后言儿不能在爹爹面前尽孝道,还请哥哥代为尽孝,焰家欠酒瓶哥哥的,言儿一定要还,只是,言儿舍不得二哥,舍不得亲人,舍不得火焰城。”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言儿,二哥知道的,若是在外受了什么委屈,一定传书与二哥,二哥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帮助你的,要记得啊!”焰灿辰轻轻扶起言儿。
“嗯!”再看一眼二哥,又看了一眼火焰城,言儿纵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再回头,她又该舍不得走了吧,可是酒瓶哥哥快醒了,她必须在他醒过来之前赶到,她不能丢下酒瓶哥哥独自面对忧伤。
“言儿,保重啊!!!”望着言儿渐渐远去的背影,焰灿辰痛心的喊。
“再见了!火焰城!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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