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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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宅子里好几天没有出去了,不敢去昌浔那里,也不敢去八里樱。那两人我都怕见到……可是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简直快要闷死了。
那群没良心的臣子八成恨不得我不要插手政事,我几天未出现,他们连个来透露情况的都没有,这几天只听说北宫藏珑的事被搁置了,而那家伙也在皇宫里悠哉的享乐。我每天只是在我的房间和楚涣的房间来回晃,成了饱食终日一族。
“我说小印子,你去外面打探打探宫里的情况吧。”我放下手里的杯子忍不住开口,心里慌,喝什么都不是滋味。
“呦,小的不敢出去啊。”
“怎么讲?”我有点疑惑。
“这几天刑太师经常在府前徘徊,听说那刑太师脾气古怪,前些日子有个公公衣裳没穿正,硬是被他罚了60大板哪,我们都不敢打他面前路过,生怕挑出什么毛病来,挨板子啊……”
什么?刑渊鸿?来得好。“他在府前晃,当然是有事了,开门,迎他进来。”若是往常,我大概会坐视不理,但是眼下,我对朝内的情况犹若一个睁眼瞎子,所以,他来得正好。我匆忙起身,赶往大门。
大门一开,我便扫到他的轿子正在门口不远处停着,他则像一只无头苍蝇来来回回的绕着圈子,看见我的门开了,他霎时往我这边迈了几步,但是立即转身上轿准备要走,这算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是有事要说却又不好说?
“小印子,去拦下他的轿,请他进来,没有人敢打你,我给你顶着。”我返身回府等他,心里不免生出些许毛躁。
刑渊鸿终于被请了进来,他看到我,便面露难色,只是捡了椅子坐下,却不肯言语。
“太师,是不是朝里出了什么事?”
“……朝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事,只是……”
“只是这朝里之事没有必要跟一个先生请教,是不是?”我面带讽刺的问,这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当然了。”他竟然毫不避讳的承认:“政事老找你一个女人家,我们男人的尊严何存?”
“那么太师在小女府前徘徊多日,怕是认定了小女能解决此事吧?”
他很不情愿的点点头:“……这,陛下命令禁止向你提起此事,我跟你说了就算是犯了欺君之罪……但是……国家为重,我不能放任陛下错下去……”
他正了正衣领,干咳了两声,弄了很多小动作才肯开口:“上官姑娘,陛下前日里,对听昇宣战了……”
“什么?!”我拍案而起,无意弄碎了喜爱的青瓷碗。昌浔他出兵竟然不告知我……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告诉我,毕竟,天下是他的。
我不甘心的咬咬牙,问道:“莫非,败了?昌霰王爷不会那么不堪一击吧?”
他一脸沉痛的点点头:“对方连将领都没有,就把我们打得一败涂地,目前我军已经退守城中。”
“开玩笑,没有将领,何人挂帅?”我对这样的说辞,感到荒唐之极,这简直是千古奇谈。
“军旗上书复姓‘北宫’,应该是北宫藏珑的军队,但是带兵的却是军师……我方想方设法得到那军师的画像,怎料……据说是上官姑娘的熟人。”刑渊鸿看着我的眼里带着些陆离的光芒,我闻言,顿觉心中隐隐作痛,十分难受。
“你说我私通外敌?那军师是谁?我几时认识听昇的人?”我愤恨的质问他,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人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我们也不敢断定,因为那军师竟然是被绑在那战车之上的,也就是说,他也并非情愿。”刑渊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卷起的纸。
我匆忙夺过,摊开——是一张不能再熟悉的绝世容颜……珞瑜?!
珞瑜……珞瑜?军师?惩罚……绑在战车上……珩……听昇……珞瑜?
一刹那,无数往事和声音划过耳边,仿佛有什么在我心中苏醒了,突然的迸发并重重的敲在我的心上,是我漏掉了什么……不,漏掉了好多。
“太师,珞瑜雅士的珞瑜二字,该做何解?”我发现自己竟激动的无法克制声音,反而使自己显得极为虚弱。
“嗯?”他有点惊讶,但还是老实回答:“做美玉解。”
“那么,王行珩是否亦做此解?”
“略有不同,但可同做美玉解。”
“……那么……藏珑的珑字,该做何解?”
“……这,亦是美玉……姑娘究竟是何意?”
刑渊鸿的声音仿佛已在九霄云外,我脑子里的一切渐渐穿插,编织,变得越来越清晰。
珞瑜,我见到北宫藏珑时就该猜出珞瑜是听昇的人,当初在妓院初次见面,他身后的两名侍从所系头巾,与前日北宫藏珑如出一辙,那应该是听昇的民族服饰。
珩,既然与珞瑜相关,八成也是听昇之人,而他所谓的处罚,竟是将珞瑜捆绑于战车之上,迫其带兵,毋庸置疑,这对于生性闲适,懒散好玩的珞瑜来说,是最有效的折磨。而能做到这个的,恐怕除了听昇的皇帝,也就只有握着听昇兵权的征天将军——北宫藏珑了。
而北宫藏珑……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忆他的面孔,然后将上半张脸慢慢掩去,唯留下巴和嘴唇…………很像,十分像,像的不能再像!
“刑太师,你能否压着嗓子讲话?要有点男子汉气概,我想听听。”我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事实已经如此明显,为何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验证,与他为敌会令自己那么不痛快吗?
“我说上官蜓,你耍人也要差不多点,我……”
“少废话,我有正事。”我恼火的吼着他,他不甘愿的瞪着我,我亦狠狠的回瞪他,他微微一怔,终于泄气的垂下头,压着嗓子随便寒暄了几句。

……没错,就是这种粗中有些沙哑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男人的假音,那北宫藏珑一直都在用假音讲话,呵呵……一切都清楚了。
北宫藏珑,你骗得我好惨。
我咻然起身,向门外奔去,同时回头嘱咐刑渊鸿:
“叫昌浔千万不可和听昇对峙,我们赢不了,对方不会硬攻,叫昌霰关严城门,等我消息。”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珩……是北宫藏珑。
我径直来到北宫藏珑休息的行宫,他却不在府内,下人们说,他是突然在房间里消失的,而且以前也经常会这样。我转念一想,他能去哪里?他那张脸,看到的人都忘不掉,是不会被允许在皇宫里来回乱晃的,而且,昌浔向听昇出兵,他竟然还有闲心到处晃,这种自信太可恨了————他的去处,八成是八里樱。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所以悠哉的赏花呢吧,真想看看我撕下他那湛蓝的流凤面具时,他是个什么表情。
我径直奔回府里,扯出一匹马,歪歪斜斜骑着的直奔八里樱,远远望去,八里樱已经露出些许枝干,花期将尽,我跳下马,抱着碰运气的心情直奔上次……相遇的地方。回想起上次他的无礼,我依然克制不住的心跳加快,想到他就是北宫藏珑,我的心情变得更奇怪。
在了,我已经看到了他欣长的背影,素白的袍子,华丽的长发,一如既往的高雅,就是这高雅的神秘的人,一并收复了两个国家,如今来向我用生命来呵护的王朝挑衅。
我暗自镇定了一下,放慢脚步踱过去:
“兴致不错,白日里来赏花啊,北宫藏珑将军?”我看你承不承认。
珩慢慢转过身来,他……竟然……没有戴面具,而那张总是笑吟吟,魅惑众生的,却散发着淡淡寒气的脸,就是北宫藏珑。
“早知道你该来了,我在这里等你许多天了。”这次,那完美的面孔和那天籁般的声音契合了,这个人仿佛天生的贵族气质,让他凛冽的存在而又不可轻易触碰。
“你知道我猜得出?”我很不痛快,扳他一城的希望破灭了。
“知道,只是不知道会这么慢。”
这混蛋……我暗暗咬了咬牙齿:“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吧?”
“当然,”他那一脸恬淡闲适和珞瑜的慵懒优雅简直是绝配,这两个人一定受了相同的教育,
“意味着……”他走过来,勾起我的下巴“我们不再是朋友。”
“而且,是敌人。”我冷漠的提醒他,同时打掉他不老实的摩挲着我下巴的手。
“但是这并不影响你成为我的女人。”造物主是受了他的贿赂?有必要把一切优点都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吗?他的声音,简直就是凶器。
“我可没有同意,另外,你说等我好多天,等我做什么?”
“谈公事。”
我挑了挑眉毛:“哦?有趣,什么样的公事?”
“天下一统。”伴着漫长的叹息,他淡淡吐出惊天动地的四个字,他仰着头,视线穿过重叠的繁花,径直射向天际,仿佛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时刻。
我冷笑:“这种事和我一个女子谈什么。”
“凭我们的交情还要绕弯子吗?这睿炽看表面是那黄毛小子在统治,其实……那屏风之后,才是真龙天子!”
“睿炽是睿炽的众臣和昌浔努力支撑起来的,我只是在特别的时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我怎么会是可笑的真龙天子!”我嗤笑着侧过脸,表示对他的说法不屑。
“天上纵使有亿万繁星,也不会遮掩了月亮,无论是妖娆的弯月,还是皓洁的满月,夜空的主宰者是不会更改的。”他轻轻倚在低矮的树干上,枝杈掩去了他的半张脸。
“……为何要天下一统?”我发现自己吵不过他,而且他又不是在诋毁我,姑且让他讨了便宜,不与他理论些不重要的话题。
“天下百姓因四国之乱,备受波及,无数次流离失所,无数次家破人亡,天下不能一统,战争便永无止境。”他的脸上稍稍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如今,天下两分,除了你大国听昇,就只有我睿炽了,我睿炽新王昌浔,宅心仁厚,绝不会对听昇爆发战争,只要你听昇安分守己,不要进犯我国土,就不会有流血牺牲的战事,何必非要天下一统?还不是想成就你们男人的野心?!”我冷面讥讽。
“即使昌浔无好战之心,你能保证他的后代,能够不发起战争?我是没有那个自信,除非你打算连人家的儿孙都帮着教育了。”
“你……”我哑口无言,没错,他说的句句是真理,可是,我答应过先王,绝不能让昌浔成为亡国君,所以,我不能答应,我也没有权利答应。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新王刚登基时,睿炽国势不稳,是攻占的好时机,为何你们不来,偏偏选在我睿炽稳固了才来?”这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懂。
“这个啊……”他低下头,有点抱歉的笑了起来:“我们是想,新王登基,若是无能之辈,那么这个国家败落的会很快,等一阵子进攻更简单;若是人才,那么登基之始,必定动乱不息,不如等他们平定了朝政,我们再直接拿来治理,这样也比较轻松。”
我对于这个解释,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我抖抖衣袖上的花瓣,转身向马儿走去:
“你啊,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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