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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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亮,我赶在所有朝臣之前悄悄进入金殿,跟随老公公登上朝阶,绕过龙椅,走到金丝织成的游龙屏风的后面,那里,已经按照我的要求,设置了一张躺椅,红木雕狮头扶手,漆着沉稳的暗紫色,四只脚亦是狮爪,威严十足,上头铺着雪白无一丝杂质的兽皮。
“公公,我这行为看起来是不是很像‘权臣乱政’?”我试着坐在躺椅上,这躺椅的宽度竟然与那宽阔的龙椅相当,我不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似我打算设立傀儡政权一样,也就是因为这皇帝是善解人意的昌浔,换一个主儿,铁定治我个意谋篡权的罪名,拉出去砍了。
我坐了坐端正,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可以毫不心虚的说,我坐在这里,是为了昌浔和睿炽。
“先生言重了,老奴相信先生能把握这个分寸。”
我有点意外看着他,他诡谲的笑了笑,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我,所以,刚刚的话是在提醒我:“公公,你太坦白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他老人家仰头笑了笑:“老奴也是多虑,先生毕竟也是一个女子,有属于女子的向往,怎么会甘愿陷在这政治的泥沼里呢……差不多是上朝的时间了,老奴出去了。”
我望着他有点蹒跚的背影,心里除了一丝不甘,也多了一丝宽慰,这个人便是只忠于王座的人,他会是我帮助昌浔时的好帮手,也会成为为了昌浔而杀我的一把刀。
“蜓儿。”昌浔温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转身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陛下,切不可让他人知道我在这里。”
昌浔点点头,走到我的躺椅旁,俯身在我耳边道:“谢谢……”他诚挚而深沉,对我从没有过一点点怀疑,每次这样道谢,我的心底总会涌出暖暖的感动。
我摇摇头,抬起脸望着他俊朗的眉眼:“陛下,我只能给你提供建议,能否治住群臣,全在你自己,记住,你是真龙天子,是人民选中的人,要相信自己。”
他充满自信的点点头,眉宇间竟然多了一份威严,我心中暗喜,摆摆手示意他离去,我已经听得到殿外群臣的脚步声,难以置信的是,心里除了紧张之外,还有种淡淡的哀伤。我展开扇子,醒目的红刺激着我的眼睛……
“血战八方……”踏进来了就不要犹豫,放开手脚干一场吧!我定了定神,单肘支头斜躺在躺椅铺着的厚厚的软垫上,轻轻摇着宽阔的扇子,几乎同时,外面传进群臣如雷般的参拜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昨日的奏折,朕已经批阅完毕,内容实在过于浅薄,希望此等事情,以后不要交到我手里才能处理。”昌浔声音温婉,却威严十足,听得出他一言已毕,朝堂上便安静的出奇,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
“恕臣冒昧,陛下刚刚登基,这样要求自己是不是勉强了些?”
又是太师,他对昌浔的藐视不是一般的明显,真是令人火大,不过也好,正中我们的下怀。
“太师多虑了,朕并不觉得勉强,反而是太师,您三世为国尽忠,当年天下纷争渐起,先王陛下未能放太师告老还乡,享受仙人之福,硬是要太师留在朝中为民出力,朕代替先王陛下表示感谢,现在睿炽国势稳定,一片昌盛,朕可以了了太师退隐朝堂的心愿。”
好!这太师早已过了为臣的年纪,却不肯告老还乡,死霸在朝廷里揽权,先王念在与他多年恩情,不便开口,我们可不会不好意思,昌浔,说的漂亮。
朝堂里一阵议论,透过屏风丝线间的微隙,我看得到昌浔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上,任凭他们相互“交流”,不为所动——他已经成功的向他们传达了他的坚持。
“陛下的意思是不需要老臣了?陛下怕是对老臣有所忌讳吧?”太师不无讽刺的反驳着昌浔,张扬跋扈的令人想抽他几个嘴巴。
昌浔不紧不慢却带着浅浅的愠怒反问:“太师如是说,难道是责怪朕?朕的一片好意,太师是如此理解的?”
“那又怎样?陛下分明就是怕臣对陛下不利,陛下的心胸如此狭窄,我看这王位还是不适合陛下吧?”太师一抖袖子哼着鼻子威胁。
我愤恨的咬了咬嘴唇,真的好想冲出去骂他……
“大胆逆臣,竟敢公然犯上,你不要脑袋了?”老公公一声大喝,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他……他好有魄力啊!
“你这宦官竟敢威胁于老夫,老夫是为了先王为了睿炽着想,真理在手,谁敢砍我?!”太师踏上一级朝阶大喝道,天啊……昌浔竟然被这样的老家伙欺负,真是……唉……我摇着扇子摇摇头,先静观其变吧。
“太师此言差矣,”我微微侧面,这是户部尚书杜大人的声音“太师也曾经在先王立太子之日表示终于新主,先王驾崩,太师便出尔反尔,对新主百般欺凌,太师所为既是对先王的不敬,也是对新主的不敬,依法办事,太师是理应要受责罚的。”

有趣,不过,差不多是太尉开口的时候了吧,太尉、太师、御史大夫三人是这朝里的元老,他们若联手让昌浔下台,昌浔也无法抗衡,我的第一步棋,便是让他们不能维持利害一致的关系,而太尉的家事却正满足了我的这个要求,所以,早早便和昌浔商议好了对策。
“老臣启奏陛下——”这老臣很给面子,果然张嘴了,让我不觉得自负的骄傲一下——我真是料事如神啊,哈哈哈。
“讲。”
“太师在朝里,担当很多重任,太师若是告老还乡,太师手里的事务,怕是无人能够管理,这后果,可就难以估量了。”太尉看似诚恳,还不是帮着太师讲话。
“这个朕当然清楚,可是我不能自私的为了自己轻松,便让年迈的太师受累,总要选拔新人的,朕已经有了好人选,这个人年轻而且学识丰富,想必稍加时日,便可成为朝廷的栋梁。”昌浔不徐不疾的走出下一步棋。
太师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太尉与御史大夫对视了一眼,一同上奏:“臣等认为不妥。”
太尉上前一步:“陛下,这新人怎可担当太师之职,且不说经验,单是能力资格,就是今科状元也不可能具备的。”
“朕听闻这个人的能力,远胜今科状元,却因为与家父意见不合,硬是放弃参加考试,人虽然倔强了一些,但是却是极其难得的人才,值得重用。”
闻言,太尉噤了声,我猜,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事前,我听闻太尉的儿子刑渊鸿以叛逆而广为人知,因为与太尉政见不合,拒绝在他手下为官,竟然在成绩一路领先的情况下放弃了殿试,太尉为此重重惩罚了他,他宁可被父亲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低头认错。
我亦从侧面对刑渊鸿进行了调查,这个人忠直而有远见,在太尉魔鬼式的教育下,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重用,所以和昌浔商量大胆提拔他,同时,更能有力的击破太师和太尉之间的关系,我想那两个老头就算在怎么亲密,也不及父子关系来的深厚吧?
我干脆踏踏实实的躺在兽皮上,半眯眼睛静静的听外面的情况。
太尉沉默了一阵子,有点迟疑的开口:“陛下所指何人,请陛下明示。”
“就是爱卿你那不肖的儿子——刑渊鸿。”
朝堂上一片哗然,太师更是夸张的差点掉了下巴,洪亮的“啊——————?”了一声。
“臣诚惶诚恐,只是小儿实在是没有能力担此重任。”只听扑通一声,定是太尉跪在地上了,不知他这是害怕还是激动,依我看,九成九是激动,就算儿子再不肖,能够飞黄腾达,也是父亲的心愿,他口中,已经只剩没有力度的客套话了。
“怎么?叫太尉的儿子来为朕分忧,替太师受累,是不是委屈令公子了?”昌浔适时的推了他一把。
太尉即刻叩头:“臣不敢!臣受宠若惊,代小儿领旨谢恩——”
“老匹夫——你背叛我——”太师暴跳如雷,对着太尉大吼道“你们该不是串通好的啊?想让你儿子取代我?”
“太师,陛下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您可不要不识好歹,渊鸿贤侄确是德才兼备,定能成为一个好官,您既已年迈,还是早些享受晚年生活比较好。”御史大夫竟然插话进来,我很是吃了一惊,莫非他们之间也有什么不快?
我意外的起身,这惊喜来的让我无所适从,真是天助我也!
接下来的一番唇舌之战,昌浔几乎没有插嘴,因为三相之内势力便已经二比一了,胜负一目了然,他坐享其成便可。
最后,太师愤恨的离去,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朝堂之上了。昌浔正正身姿,朝堂再度安静了下来,昌浔用他惯有的温和语气问道:
“爱卿们可还有事情要奏?”
我窃笑,这小子还真是口气大起来,十足的帝王腔和他老子如出一辙,真是要不得啊……
“启奏陛下,陛下登基乃天下之大喜,不如大赦天下,万民共贺。”
“这倒是有道理,大赦天下好像也是睿炽的惯例……”
我一惊——不可以,昌浔,不可以!我急忙起身,凑到屏风边轻咳了一声,昌浔一顿,他听到了,于是,他开始吞吐起来:“这个……这件事涉及部门很广,我想需要在斟酌一下。”
我绕到屏风侧面,老公公已然能够看到我,但是其他人看不到,他视线微微飘过来,我用力的摇摇头,用手示意他退朝,他微微点头,轻轻走到昌浔身边:
“陛下,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大事可以退朝了。”
昌浔闻言如释重负:“退朝————”
我心头的紧张感顿时松弛下来,漂亮极了,昌浔……好饿,很久没有这种食欲感了,一定问昌浔讨些极品食物大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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