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距离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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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昌霰一直如我所愿陪着我,我没有再哭,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对我不断的承诺……惩罚成妃、保护我、满足我、让我不再受到任何伤害……承诺太多,所以不真实。
我知道是我太挑剔,是我太任性,但是女人的直觉让我莫名的把他的承诺当成一种安慰,哄我开心的安慰。
我躺在他的臂弯里,用手指卷着他的头发,他的言语里充满了内疚和负罪感,我有些欣慰……他也许有那么一点在乎我。
并非我残忍,只是,我想知道,他会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也许我只是傻傻的认为他会爱着我,所以我飞蛾扑火般的求证:
“殿下……您要如何惩罚成妃?能废了她吗?”
他沉默了一阵,幽幽道:“我与成妃本就是政治婚姻……她是兵部侍郎的爱女,所以,我会教训她,但是你千万不要惹她,在登上王位之前,他的父亲我依然得罪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寂静的沉默,我听得到他乱了呼吸,犹如压抑着的困兽,仿佛随时会狂吼出来。
“蜓儿……待我登上王位,我便有能力保护一切我所爱的人和事物,那个时候,没有人可以摆布我的生活和喜好,太子的选定之日已经不远了,父王身体日渐虚弱,登基之日近在眼前,等我……等我登上王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用脸蹭了蹭他雪白的寝衣——是的,我们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这样已经足够——“殿下,你有信心一定能够战败昌浔,取得王座吗?你很想坐上王座吗?”我恍然间仿佛看到了血气蒸腾的后宫……那里是我所不敢触及的地狱,忍不住,我打了个战栗。
昌霰似乎感觉到了,他为我拉起被子:“冷了吧……”
我摇摇头。
他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蜓儿,你是异族人,你不懂这个王朝的悲哀……我对王位并不感兴趣……但是昌浔他……”
“他怎么样?”我觉得他有话难以启齿,但可以肯定,他并不想陈赞昌浔。
“昌浔他性情过于温和,而我恰恰就最喜欢他温和的样子,那样似水般的让人安心,愿意与之亲近,以往我有了不开心的事,都会去他那里喝杯茶。”
昌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描述很遥远的光景:“自从我们到了而立之年,同时接受了第一桩政治婚姻,我们的来往,变得少了,我不敢再依赖他,而他也不会哭着跑到我这里来,但是他已经出现了对政治的抵抗……他对他的妃子十分冷淡,而且坚决不再接受任何人安排的婚姻……他不适合参与朝政,我无法看着他在那个黑暗的圈子里被吞噬……”
“所以,你就要承担这个担子?”
“并不是承担,第一,我不愿父亲打下的基业这样消失殆尽;第二……”
他突然不语,我有点在意:“第二什么?”突然,我恍然大悟:“是想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让自己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吗?”
他充满赞赏的侧过头来看着我:“蜓儿……你似乎不会对这种话题腻味,我以为女人都讨厌这个。”
“我不讨厌……可是,当你登上了王位,就一定能够达成心愿吗?也许,你会失去更多的东西。”我是好心提醒,不知道我看过多少王者的辛酸史了,但是我只记得,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永恒的寂寞,他们会得到一切,亦会失去一切。
他的脸上添了一份骄傲,眼睛变得熠熠生光:“一定能,只要有了无上的权利,我便一定能达成我的心愿,我会扫平骄傲的听昇国,并把巽其国一并纳入为州,永远的统治他们,让睿炽的百姓成为最高贵的种族,永远的奴役他们!”
这番说辞,让我忍不住皱紧了眉:“昌霰,生灵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
他似乎狠狠的抛弃了什么似的紧闭上双眼:“我一定要拿到最最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行……要万无一失。”
我微眯双眼看着他,我懂了,我终于懂了:“……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非保护不可的东西……”
闻言他一颤,下一秒,他轻轻起身温柔的为我掖紧被子,然后摊开另一床被子,在我旁边躺下了,我的心一沉,我感觉的到,那一刹那,我们之间有了一道容易察觉的距离感……
“别问太多,我说过,会给你幸福的,属于女人的幸福。”
“我的幸福并不一定是普通女人的幸福,就怕殿下那时给不起!”我有点挑衅的笑语。
他望着我哑然失笑:“你呀,敢这么和我讲话是第二次了,竟敢小瞧未来的天下霸主,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对不起。”
又来了,他又道歉,为了什么?我为他挨得毒打,还是他给我的寂寞?我不问,宁愿自己猜,我会知道的,所有的所有,我头脑里每天打转的困惑,我会亲手解开。这是我的游戏,当然,也是我在这高高的宫墙里唯一的消遣了。

“殿下……陛下出的题目,您是怎么回答的?呃……我从昌浔那里知道了题目。”
“昌浔竟然会把题目给你看?”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身边的那个老狐狸也不会同意的吧?”
“嗯,他是不情愿,但是昌浔殿下准许我看了,我想听听殿下的答案。”
“再简单不过,是清零峰,昌浔一定以为是星宿山或绮玲河,他就是如此,按部就班的考虑所有事。你还不清楚吧,清零峰是每一个帝王都不敢动土的地方,理由自然是怕损了龙脉,龙自天上来,清零峰作为最高峰,最接近天庭,理应是龙脉的最盛之处。”
不一样,他的答案比昌浔要合理很多,但是……不是这样的:“殿下,蜓儿认为不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答案,你要听吗?”
“哈,哈哈哈,我昌霰还没有蠢到要女人给答案,我以及几位先生商议出的结果一定不会出错,你啊,先弄清了睿炽的地图再说吧!”他一脸忍俊不禁的笑着,却狠狠的拧了我的心……昌霰啊昌霰……你,还不成熟……
“蜓儿,”他突然轻柔的呼唤我:“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不要你为我繁育后代,不要你为我分忧解愁,不要你想任何办法哄我开心,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对我,是最大的恩泽……”
我咬了咬下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我知道了。”
我完全被当作了一个无用的人,我想帮你,但是不会跪在你的面前求你听我讲话,因为,我亦是满足自己,类似于参与立太子这样的大事的经历,正是我无比感兴趣的,也定是爹爹希望我得到的,若是他老人家在,一定也会掺上一脚。
我很累,不知不觉就睡了,当清晨来临,他依然已经不在了。
我在离云的搀扶下起身,发现除了皮肉有些微痛,已经无大碍了,重要的是肚子不痛了,月事也稳定下来,我轻轻跳了跳脚,离云吓得脸色发青:
“小姐,你在干什么!不想要命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啊。”我哀怨的抗议,却依然被她按在宽大的躺椅上,被迫休息。
“不许动啊,三天之内好好静养,否则我叫殿下禁你的足,我去取药,你要是敢乱动,我就杀了你。”离云张牙舞爪的一边恐吓我,一边往外面退去。
看着关紧的门扉,我暗笑着放松了身体,这丫头出嫁时,我搞不好会大哭一场……
“几天不见,憔悴的厉害啊!”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自窗外传来,我惊惶的望去——果然是他,那长发面具。
“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似乎楚涣还在前殿守着吧?”我实在不解。
“没错,想避过那忠仆的耳目的确不容易,所以我只好把鞋子都脱掉了。”他突然抬起右手,手上提着一双朴素的纯白男靴。“刚才头发挂在竹枝上,差点发出声音,害我差点吓掉了魂。”
他带着戏谑的笑,轻松的说着这些令我瞠目结舌的话,他光脚穿过那竹林?里面有干枯到坚硬的竹叶吧?也许还有碎石、也许还有虫豸……而且,若想避过楚涣的耳目,必须要有高于楚涣的武功……他……是谁?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这里,为何要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虽然放低声音,但脸色决算不上是好看的,这男人那我的地方当后花园了不成,随随便便就能进出?
“非恶人,但也算不上是朋友,你不认识我,我也不太认识你,只是觉得你这样一个女孩太过可怜了。”
“我可怜?为什么……”难道他知道我被人殴打的事情……但是我的脸上并没有伤口和淤青……
他将靴子放在我的窗台上,自宽大华丽的衣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亦放在了我的窗台上:
“侍女端给你的草药,你最好不要喝,我这里面有些茶,你每晚泡来喝一杯吧。”
我伸手拿过那盒子,轻轻一掰,盖子开启了,霎那,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顿时我觉得神清气爽,里面乘的不是茶,似乎是什么特别的花儿。
“这是什么?”我警觉的问。
“唯一能救你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被救?”荒唐,我得了绝症不成?
他提起靴子,转身走向竹林:“随你……如果还想做个完整的女人的话……后会有期……”
他欣长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竹林深处,翻飞的袍子和如瀑青丝相得益彰,那样的背影似乎不是人间所能看到,可是他的脚步,却那么刚毅而踏实,让我能体味到,他是一个人,而非神仙什么的……
回想他的话,我像被猛泼了一盆冷水,离云和昌霰态度的转变,是否与这个有关?也许,我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这个人,该相信吗?为何他的声音令人如此安心……安心到让我不理智的想去相信一个除了长发,则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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