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杀手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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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一名身材微胖的眼镜男走进了电梯,电梯的一角站着一名头戴黑色棒球帽的高瘦男人。本是稀松平常的画面,却在眼镜男想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发生突变。只见戴棒球帽的男人迅速贴在眼镜男的身后,右手捂住他的双唇,左手执利刃飞快划过他的脖子。
鲜血凶猛地从眼镜男的脖子中喷溅而出,迅速染红了电梯的按钮板。他猛烈地挣扎了两下,反手扯开了凶手的衣领,并从他的脖子上拽下了一件东西。可惜的是,眼镜男最后的反抗根本抵不过生命的流逝,他很快便瘫倒在地上。戴棒球帽的男人将凶器扔在他的身上,从容地从他手中取回了自己的东西。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了,男人的手被不断放大,一条以字母「F」为花样的项链坠子进入众人的视野。
「杀手F……」张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厚厚的档案扔在桌上。
刚刚电视里播放的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一宗凶杀案,被害人是当地有名的古董商。根据现场取证的情况以及当时留下的这段行凶录相来看,行凶者一刀划破了死者的动脉,快、准、狠,手法相当职业。如果不是那条「F」项链,张锐苦苦追查至今也未必能查出该凶手隶属于一个十分隐蔽的杀手集团,代号F。
「锐哥,不会真的认为那个易向行就是杀手F吧?以字母当坠子的项链太多了,光凭这点就把他列为怀疑对象,是不是太草率了?」与张锐同组的小李是个新丁,也是张锐的新搭档,他经常会对张锐不太严谨的逻辑表示怀疑。
「项链可以说是巧合,那这个呢?」张锐再次播放了录相。
电视里,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凶手微微抬头看了看电梯里的电子监控器。将画面定格放大,张锐指着帽沿之下凶手露出的一点下巴形状,说:「易向行的下巴就是长成这个样子。」
「是吗?」小李翻开档案,仔细看了里面的照片,并不觉得有多相似。「他就露出那么一点点,能看得出来吗?」
「这就是直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张锐嘿嘿一笑,并不在意同事的质疑。「他没有朋友,没有工作,没有父母,惟一与他有联系的只有他妹妹。现在妹夫前脚失踪,妹妹后脚进了医院,而他也在妹妹出车祸当晚碰巧受伤。我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这跟杀手有什么关系?」小李还是不明白。
「他7年前搬来本市的,这7年里本市有19起职业杀手杀人案手法相似,基本可以判定是同一人所为。」
小李摇摇头,还是看不出其中的联系。
「这个易向行和我们已知的杀手A、杀手C有很大的共性,而且他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好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那种警惕性绝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张锐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兴奋的表情。如果易向行真是杀手F,那接下来就有得瞧了。
这时,重案组的另一个同事走进来,对张锐说:「组长,找到易向行的车了。」
张锐站起来,大力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说:「走,我们瞧瞧去。」
城南,别墅区。
张锐被下属带到了易向行的汽车前。黑色四驱越野车,干净鲜亮,正静静地停在路边不起眼的地方。
小李上下左右好好将车检查了一遍,说:「这车没有损伤呀!绝对不是撞倒易向心的那辆。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怀疑他呢?他没事去杀自己妹妹做什么?」
「他妹妹为了丈夫的事把他拖进了警局,如果他是杀手,等于间接把他拖进了危险的境地,起杀心也不是不可能呀!何况他妹妹出事后,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而且来了之后居然又把妹妹扔下一个人走了。一个看上去对妹妹极其疼爱的人,怎么可能是这种反应?何况他出现的时候还带了满身的伤。这么多疑点,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小李挠挠头,觉得张锐好像说得有点道理,但是这道理却多少透着点勉强的味道。
「你经验太浅,好好学着点。」张锐倚老卖老地叮嘱了一句之后就没再说话,而是沿路而行,一幢一幢排查周围的别墅群。不多时,他就看见了一根悬在两幢别墅之间的钢索。
「锐哥,这门被人弄开了。」小李扒了一下左边那幢无人别墅的铁门,发现它是虚掩着的。
张锐看了看门锁,然后沿着半空中钢索的路线走到了另一家。透过大门上的间隙,他看见那家的庭院里躺着两条猎犬,猎犬的姿势极不自然,像是死去了一般。于是,张锐按响了这家的门铃。
良久,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年青男人的声音。「找谁?」
「我是警察,」对着门铃上的摄像孔亮了亮自己的证件,张锐接着说:「我怀疑你家被人非法入侵,能进去看看吗?」
「非法入侵?」那人顿了一下,说:「没有的事。我一直在家,没有人闯到我家来。」
「有人从旁边的别墅往你家接了一条钢索,看起来像是要从那里潜入你家。」
「说了没有就没有。那钢索是用来晾衣服的,你想太多了。」
「可是……」
「谢谢您的关心,真的没事。」不等张锐再说话,对方挂断了对讲机。
晾衣服?哪个笨蛋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张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吩咐小李说:「你去查查这家人的背景。」
别墅内,邢优将话筒挂回墙上,久久没有动作。
「外面的人打发走了?」邢中天问儿子。
「走了。」邢优转身,远远地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父亲。
「那就跟我来,我给你看点东西。」全身乏力的邢中天挣扎站起来,一步三摇地往自己地下室走去。
邢优跟在他身后,几次想伸手搀扶,却最终只是想想而已。他不能忘记自己昨晚看到的一切,他没办法在经历那种事后还把眼前的人当成自己的父亲。
昨夜,睡得迷迷糊糊的邢优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类似打斗的微弱声音。他的卧室正下方就是放置罗汉床的房间,陈实前两天才在那里失踪,所以他立刻警觉起来,拿起衣橱里的棒球棍就下了楼。
放床的房间锁得很牢,邢优将耳朵贴在门上,虽然听不清里面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人在里面确定无疑。只是,凌晨三点,谁会在里面?
「爸!是你吗?」邢优握紧棍子,象征性地喊了一声。
门内没有回应,声音却陡然增大,然后又骤然安静下来。
邢优急了,抬脚就往门上踹。当他把门踹开,并在第一时间冲进去的时候,正看见父亲将一名男子推到床上,如果那还可以称之为「床」的话。
原本的罗汉床已经被漫天飞舞的金色丝线掩盖,它们狂乱地缠绕住摔上去男人,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地钻进邢优的鼻子,提醒他这决对不是一场噩梦。被父亲推到那堆金色丝线里的,是易向心的哥哥易向行!
「不!」
邢优冲上去想把他拉出来,可惜已经太迟了。金线缠住了易向行,突如其来的刺目白光自从中爆烈,邢优被随之而来的气流掀翻在地上。他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只看见一张完好无损的罗汉床,还有倒在床边的父亲。
这是一场噩梦!邢优这么告诉自己。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张罗汉床把易向行给吞了!不对,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一定是一场噩梦!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邢优捂着脸,大口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挣扎爬到父亲的身边,想把他弄醒却没能成功。再看地上的麻醉枪,知道他只是被麻醉了,才顿时松了一口气。

吃力地将父亲挪到客厅的沙发上,邢优越想越不对劲。他现在非常清醒,也就是说罗汉床吞人的事不会是他的幻觉。陈实和那女人之前莫名其妙地失踪在那间房里,一定跟那张床有关。陈实也被吞了吗?这样的猜测让邢优毛骨悚然。
他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脸颊,以保持镇定。胡思乱想了半天,他突然记起了父亲收集的资料,于是飞快将它找了来,重新看了一遍。
罗汉床乃是明朝工匠所制,木料选自上等的金丝楠木。从它制成之日起,凡拥有过它的人都会厄运不断,有人被杀、有人失踪,偶有逃过劫难的也会变得神志不清、疯疯颠颠。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人们将它视为不祥之物,可总有人费尽心思想得到它。于是它一次又一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又一次又一次被人发现。就这么反复了几百年,直到前一段时候被邢中天收归己有。
那张床之所以不祥,是因为它能活生生地将人吞噬。邢优咬紧嘴唇,不让自己胆怯地哭出来。他知道了这床的秘密,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父亲杀了易向行!满脑子都是这个声音,邢优恨不得一头在墙上撞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父亲要做这样的事情?!邢优想不明白。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虽然是自家楼下,也让邢优极不舒服。搬到这里这么久,他还一次都没下来过。
邢中天在前面为儿子领路,下了台阶,他打开灯。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型铁柜出现在邢优的面前,伴着微弱的嗡鸣声。
「这是什么?」邢优看着父亲。
邢中天没有说话,而是动手打开了铁柜。冷气扑面而来,冻得毫无防备的邢优打了个哆嗦。而比这冷气更寒的,是铁柜里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一个死人。
柜子里的居然是五年前就过世的母亲!邢优张大嘴,震惊得半个音都吐不出来。他的父亲居然在地下室弄了个冰柜,把母亲的尸体冻在了里面。真是太……邢优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举手指着父亲,上下挥动了几下,又在原地胡乱转了几圈,才憋出一句:「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救她。」走近亡妻,邢中天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眼底满溢着深情。
「她已经死了!」邢优不禁怀疑父亲是不是神经错乱。
「我知道。」邢中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冰柜。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弄到这里来?不让她入土为安?」后一个问题邢优几乎是吼出来的。父亲疯狂的行径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我说了,我要救活她。我已经找到让她起死回生的方法了,就是那张罗汉床!」
「起死回生?!」
「对!那张罗汉床神秘力量你也看见了,它能让你妈妈活过来!」
「可我只看到那个鬼东西在生吞活人!」邢优摇头,完全不信。
「它也可以救人的!只要贡献了足够的祭品,它就能救人了!」
「祭品?」
「是!制作那张罗汉床的金丝楠木来自贵州都匀的深山里,听说是在当地一个神秘部落的圣地里砍伐的。那是一根神木,能够达成你任何愿望。只要你够虔诚,能奉上令它满意的祭品。」邢中天抓着儿子的双臂,两眼放光。一想到能让他深爱的妻子死而复活,他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所以你把易向行当成了祭品?!你在杀人,你知不知道?为了这种荒谬的传说,你居然杀了人……」
「闭嘴!」打断儿子的斥责,邢中天不以为然地说:「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如果他不半夜潜进我们家里,根本不会死。」
见父亲毫无悔意,邢优痛心疾首。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才问:「那张罗汉床在我们家已经两年了,你杀了多少人?献了多少『祭品』?」
「这才刚开始而已。」邢中天有些得意,「起初我也不知道方法!要不是陈实的误打误撞,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献上祭品。」
「陈实?」邢优心中咯噔一下。
「多亏了他和那女人。你知道吗?那女人弄破了陈实的额头,血滴在床上,我才知道了罗汉床的秘密。」邢中天笑了,有些狰狞。
邢优感觉自己的心不断下沉,一直沉到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冷冷地问:「那天你也在?」
「我那天提前回了家,一直在楼上休息。听到你们那么吵,才下来看看。没想到正好碰上那女人把陈实拖进有罗汉床的房间,我不放心就跟了进去……」
「那我进去的时候,为什么没看见你?」邢优又问。
「我可不想外人知道罗汉床的事,就拖着那女人躲到了墙的夹层里。」
「你看着陈实被那床吞了,却没有救他?」
邢中天不说话。
「那女人呢?」邢优受不了了,却还是强忍着,想弄清心中的疑问。
「她已经被我祭了罗汉床了。」
邢中天的话如同给了邢优狠狠一击,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看着如此残忍的父亲,他的心彻底凉透了。扶着墙壁,他踉跄着往楼上走,邢中天想扶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我只是想救你的母亲!」
「凶手!」
用尽全身力气摔上地下室的门,隔绝了父亲的声音,邢优颓败地跌坐在地上。片刻之后,他爬起来急匆匆地向门外跑去。他的父亲害易向心失去了未婚夫和哥哥,他需要去给她一个交待。
合上泛着霉味的古籍,易向行面色凝重。站在一旁的易向心不知道书里的内容,只好向给易向行看书的神棍萧慎言求助。
于是,萧慎言为她解释道:「那张罗汉床不是用普通的木头做的,而是乌里族的神木。传说四百年前贵州都匀有两大落族,乌里族与黎哈族。他们为了争夺领土展开大战,乌里族战败,族人遭到屠杀,唯一幸存的只有族长的女儿。她为了报仇,以自己的丈夫为祭品,换取了神木的力量。后来,黎哈族在一夜之间被消灭了,族长的女儿也失去了踪影。本来这只是一个传说,所谓乌里族的事情根本无据可考。但自从明朝的木匠在传说中的乌里族圣地找到那棵金丝楠木,并用它做了罗汉床之后,不祥的事情开始一件接一件发生。这本古籍是我爷爷找到的,里面记载了罗汉床吞人的事,所以你的未婚夫应该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易向行打断了神棍,罗汉床的事他已经见识到了,现在他只想让妹妹恢复健康。通过萧慎言的侄子,他对妹妹说:「向心,我们先去医院,把你治好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是凶多吉少,易向行难过得直想哭,可是她已经变成了生灵,怎样都流不出半滴眼泪。不想哥哥为她担心,易向心决定听他的话,先救了自己再说。于是,一行人赶到了医院。
「要怎么做?」易向行问神棍。
「首先你们要同时摘下锁魂戒指,然后……」神棍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易向行不耐烦地追问道:「然后怎么样?」
「我、我忘、忘了一件事情。」神棍紧张地看着易向行,不断地瞄着门口的位置,一副极想逃跑的样子。
「什么?」易向行皱起眉头。
「阴戒戴在生灵的手上之后,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摘得下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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