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贵夫妇吓了一跳，面带惊骇的看着凌虚子，不知他怎地敢这样编排佛祖。柳芸娘却比陈富贵夫妇冷静得多，闻言只是耸了耸眉。倒不是她对自己的师傅有多么的盲目自信，只是在她内心深处，对这些世间崇拜的佛也没有多少敬意。
见陈富贵夫妇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自己的师傅却还是一副有话未说完的样子，柳芸娘便微笑着接过话茬，问凌虚子道：“师傅，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给自己的徒弟使了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凌虚子点头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想啊，这佛爷提倡的是什么?提倡的是不杀生，不吃荤。可是你看看这世俗间敬佛的，上供供敬的，哪次少得了猪鸭鸡羊肉?当佛祖的一方面命令别人不许吃，自己却又坦然的享受这些祭品，自个儿先吃起来了，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当然，这要是光是吃也就算了，可是偏偏还有那么多比吃还严重的事情。比如说出家。这佛家要求信徒出家，并且绝对不允许自己虔诚的佛教徒结婚，要求戒色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是你想啊，要是万一哪一天这所有的人都一时想不开，都去信佛了，那所有的地方就都是寺院了，还要‘出家’这两个字干什么？真要是都成了信徒了，用不了多少年，这世间不就再也没有人结婚，再也没有人去延续后代了吗？真要是达到了这样佛家的至高理想的话，过不了多久这人类也就灭绝了。嘿嘿，佛家整天宣扬着众生皆苦，不得杀生。可是这种戒色、出家的手段，不知道扼杀了多少即将要，或者可能要出世的生命呢。这不是杀生是什么？还是最大的，最不为人所知的，最最仁慈和正义的杀生。
不过就算如此，要是你一心一意的贯彻也就算了，大不了哪天人类全都消失，都成佛就是了。可是，偏偏你又弄出个什么送子观音来，鼓励这世间的愚男蠢女们多敬拜。你说，这不是自相矛盾，自己给自己一巴掌是什么？真要是完全按你说的贯彻了，都去信佛不结婚了，要你这送子观音干什么？敢情你一方面是要大家都信佛，一方面又怕自己的信徒后继无人了，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套来，既鼓励你信佛，还要煽动你结婚生育留后。这样，愚弄完一代，还有下一代。一代又一代，代代不绝，佛法不灭。
所以啊，我后来也就想明白了，这送子观音，其实就是天上佛家的一个宣传手段，用来多吸引人的。嘿嘿，虚伪吧？”
可怜陈富贵夫妇哪曾听到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想走又不敢走，顿时面色如土，金姬更是浑身瑟瑟发抖。
见陈富贵夫妇被吓得不轻，凌虚子面上微笑，心中却悄悄祈祷道：“上天保佑，师尊护佑，这话可千万别传到上面去。要不然只怕我又要在下面多待许多年了。”
陈富贵心惊了半天，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了，赶忙悄声对凌虚子道：“公子，‘举头三尺有神明’，您还是小心些说话，莫要惹怒了天庭众仙佛。”
“陈富贵，不要吓成这个样子。其实天界和人间都是一样的，即使在上面，也和人间一样，也有神仙对那些高位者不满，发发牢骚什么的。你想想，神仙都是人做的，能和下面有多大的区别？不就是比凡人多了点神通吗？
我告诉你们，除了神通高些外，仙界和人间最大的不同，便是生命长度的不同了。凡人这一生最多不过百八十岁的寿命，可是在仙界，有时候可能一个神仙睡一觉就能百八十年，甚至上千年。在下界，比如说买包子，给你一两银子，你会直接拿给我50个。可是在天界，他们会先研究包子是由什么做的，那些材料是怎么产生的，再研究你拿的银子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这么一折腾下来，没有个二三百年是完不成。就是因为这些神仙有的是时间，都实在是太闲得无聊了。所以，咱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算真的被人听到传上去，这一层一层的通报，一层一层的耽误，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呢。办公效率低下啊。等最后传到佛祖耳朵里时，人间早过了不知几千几百年了，那时候咱们早就成仙离开这里了。他们想罚都找不到人。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倒也是真的，上面真的有神仙在看着。就像我们头顶上，现在就是掌管雷电的雷震子在监督着，一不小心就会有一道雷劈下来。芸娘不信？不信为师就试验给你看。”
说着，凌虚子故意压低了声音，冲三人私语道：“我告诉你们个天界的秘密：其实玉皇大帝怕老婆，天庭许多事情都是王母娘娘最后拍板才做的决定。”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一道神雷自九天劈下，直直劈在凌虚子头上。妖类最怕雷电，在神雷劈下的刹那，陈富贵、金姬已经吓瘫在地上。等神雷过去，两人抬起头来看时，只见凌虚子头发根根直立，上身衣服片片焦烂。但除此之外，房子里其他所有物什都完整无缺，就连凌虚子手中拿着的筷子，也依旧完好。张嘴吐出一口烟气，瞪了一眼正满脸好玩、好笑表情的柳芸娘，凌虚子拍落上身被雷劈焦的衣服，抬头对天骂道：“雷震子，你个王八蛋，劈我的时候你就不会轻点，准头差点的劈？”
骂完，比了个手势，凌虚子一把拉起陈富贵夫妇，继续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一旦泄露天机，便有天雷罚之。嘿嘿，幸好我有金刚不坏之身，要不然刚才还不得被那个小子给劈死？不过不用怕，我再告诉你们个更大的秘密：其实玉帝根本就不怕老婆。他之所以很多事都打着王母娘娘的旗号，只是因为这样事后可以推托责任，并且使人不再怎么注意他，对他产生威胁感。这就是典型的扳猪吃老虎。”
这次天上没有雷下来。
凌虚子笑着对一脸担忧的陈富贵夫妇道：“放心吧，这个事雷震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既然听见了，也就不敢拿雷辟我了，因为他怕事后被玉帝知道了，给小鞋穿。这些监督的，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比谁都硬，都铁面无私。一旦牵涉到自身，就都哑巴了。”
天空继续万里无云。别说雷了，就连风都没有一丝。
“看你们夫妇这表情，有什么好怕的？学学芸娘，胆气壮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一死。死后继续转世投胎就是了，怕什么？”凌虚子不屑道。
陈富贵暗思道：“你们两个当然都不怕了，背后都是有大来头的人罩着。我们夫妻可是普普通通的妖怪，真要是惹了不该惹的，只怕死还是轻的。到时候真要是追究起来，恐怕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想归想，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见他夫妇二人脸上还有惊恐之色，凌虚子摇摇头，叹息道：“看来我说了半天，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苦心。”
金姬一愣，上前恭敬道：“公子莫非是在点化我们？”
凌虚子点头道：“总算还不是太痴。我之所以要你们先去为我捉鱼，又说了这么多废话，只是要激发你们内心的不羁出来。你二人修行日久，尤其是金姬，修行了这么多年，道行却还是这么一点。不是因为你们不够勤奋，也不是因为你们礼佛之心不够恭敬，而是因为你们偏离了修妖之道了。”
见金姬面有所思，凌虚子点头继续道：“所谓修妖，本就是逆天行事。虽然你们现在修炼的，是我从天庭带下，也是一条正经天道。但是妖总要有妖的样子，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的话，修的不是妖，是佛。要学会不羁，学会有所忌，有所不忌。修妖，就要激发出自己体内的妖气与傲气，懂得逆天，只有这样才会有机会体会到天地妖道的不同与真奥所在。当你们做到这一步时，距离大成也就不远了。”
陈富贵与金姬顿时惊喜交加，这才明白凌虚子的苦心，翻身拜倒在地。凌虚子挥手示意他们起来，夹了一筷子鱼送入口中，叹息道：“修妖具体该怎么修，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领悟了。我也帮不了你们太多。有帮你们的闲工夫，我还不如吃点东西呢。唉，是不是我太挑剔了？其实有这么鲜美的鱼吃已经不错了。只不过可惜……”
金姬顿时担心，小心问道：“是不是我厨艺不精，鱼做的不和公子胃口？”
凌虚子摇头道：“我倒不是说味道，你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我只是可惜刚才给你们讲了这么多话，鱼都已经凉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先吃完再说了。”
众人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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