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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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站在树枝上,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爬进了秦瑞的屋子却无动于衷。他设下的"隔"咒如果不用专门的解语,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突破,更何况那团黑乎乎的怪物,他只是在想那团东西到底是什么,不像鸟兽修炼出来的东西,也不似人类的灵魂。这时沉默的青乌开口了,他知道面前的妖神对那屋子里的人类有着特别的执着,那种感觉好像他与那个人曾经有过的牵绊。
"不去帮你的朋友么?"
"没有必要。"
青乌再次沉默,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良久,他淡淡的说。
"五百年前,我被一个人救了。。。。。。我答应他守护他的族人五百年。"
"就是那少年施秊的祖先?"
"恩,那个人是一个乐师,心高气傲却很有才华,又因时运不济而穷困潦倒。我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跟随他来到这个家,那时候这颗柳树便很高大了,而树下只有一间破旧的小茅屋。"
青乌摸着柳树的枝干,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暖意,他还记得他刚刚在这个树上安家的时候,这柳树的枝条还没这么的茂盛,树皮上的瘢痕也没有这么的深刻。
"虽然人类都认为乌鸦是预示灾难的凶鸟,不过事实上乌鸦却是聚财的祥禽,你既然在那人的身边,那人也不会再不得志了。"
"是这样,我鸦族之人确实有聚集财气的能力。。。。。。没多久,他便得到了他应有的名望与财富,然后在这里建了这座宅子。"
"既然这样,你就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又何必应那五百年的约定。"
"你说的没错,只是我却。。。。。。离不开他了。"
"哦。。。。。。"
"朝夕相处让我慢慢的了解了他的寂寞与无奈,最终我动了凡心,我只想与他在一起。我化为人形与他相知,每天陪伴着他。。。。。。那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异族相恋这种事。。。。。。不会有好结果的。"
汝阳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暗淡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青乌叹了口气,悲哀的注视着蒙蒙夜雨中的黑暗虚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我的惩罚。。。。。。那一天,他失魂落魄的回来后便不停的喝酒,不停的说他对不起我,我只以为他是喝多了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那却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青乌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即使已经间隔了五百年,他依然忘不了那一天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自杀了。。。。。。死的时候手上还攥着给我的信,他只留给我一句话,要我守护他的宗族五百年。。。。。。"
"死因是。。。。。。"
"后来我才知道,有人剽窃了他做的曲子却反诬陷他剽窃,并将他最喜欢的一部作品当众撕毁。。。。。。那是他历经十年的心血,他说那是写给我的。。。。。。"
青乌眼中的悲哀更浓重了,但是他却没有流下眼泪,也许在看到那人尸体的那一刻,他的眼泪便完全干涸了。汝阳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忍受他人的侮辱与诋毁,能够忍辱负重活着的人在这世上又能有几个。
"有些事,即使是我们这种活了太久的。。。。。。也无法看开的。"
汝阳淡淡的说。
然后他看到在院墙的一角处露出了一个人头,那人头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确认着院子里的动静。等了片刻,那人便偷偷从墙上爬了进来,溜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积水不多,不过却很泥泞,那人小心翼翼的溜到廊下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周围的几个房间,似乎在考虑着该从哪里下手。
"你这下雨的咒不防贼啊?"
汝阳忽然问道,令青乌原本悲伤的脸禁不住僵硬了一下,这个贼的出现实在是太影响气氛了。
"这咒又不是我下的,我怎么知道。"
"你这个守护者可不太尽职。"
"这不怪我。"
青乌被这突如其来的贼一打扰,倒也暂时忘记了悲伤,于是两个千年妖精很有默契的蹲在树上看着下面的贼有什么动静。那贼不过是一凡人,根本感觉不到树上有什么异常,他数了数对面的房间,然后点了点头,偷偷的溜过去,轻轻的推开了门。
"又是个来偷乐谱的贼。"
"你不管?"
"不着急,等他得手再说。"
"。。。。。。估计你不用插手了。"
汝阳盯着秦瑞的门口,那个钻进屋子的黑东西又从里面爬了出来,这一次那东西身上喷出的黑气更加浓烈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接着,那个贼也从房子里溜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嘴里骂骂咧咧的,小心翼翼的向树下走来。那黑东西一下子便盯上了那个倒霉的贼,慢慢的向他爬过去。很明显的,那贼并没有看到身边的怪物,待到那怪物靠近了那贼便突然暴涨而起,像是一大块黑布一样紧紧的裹住了自己的猎物。

"!"
那贼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便倒在地上,从黑气弥漫的怪物身体中伸出的双腿无力的抽搐着,不多时便静止不动了。接着那黑东西便如潮水一般慢慢的从那人身上退去渐渐的消失在树下的黑暗中,只剩下那具无名的尸首独自躺在泥泞中,死不瞑目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天空。
良久,青乌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几百年间这个东西已经不知道夺走了多少施家人的性命,虽然对外施家人都说是暴病而亡。
而施家之所以离开秦淮远迁到汉中,就是为了躲避这宅子中的东西,殊不知那东西也一起跟着离开了这里,到最后施家只剩下了施秊这唯一的一个人。
汝阳看了青乌一眼,转身跳下了树,院子里仍旧有淡薄的黑雾在弥漫,带着一种腐臭的味道。汝阳皱了皱眉,打消了去看看那个死了的倒霉鬼的念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很想问青乌那怪物的来历,不过想必青乌是不会说的,宁死都要保守的秘密看来只能靠自己去查了。
青乌慢慢依靠在树身上,望着远方的黑暗,眼神中依旧是淡淡的寂寞。
秦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他茫然的盯着床顶的锦帐发呆。他居然记得昨天被汝阳暗算的事,后脑的麻痹感还没有消失,看来汝阳这家伙下手不轻,虽然知道汝阳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不过被隐瞒的感觉还真是让他不好受。
隔着窗户看外面,似乎还是昏昏沉沉的阴暗,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忽然一声尖利的女子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接着是几个人跑动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杏儿发出来的。。。。。。杏儿出事了?想到这里秦瑞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院子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施家的老家人还有秦瑞手下的侍卫都围在树下看着躺在地上的死人。杏儿似乎被吓坏了,此刻正坐在长廊的台阶上哭哭啼啼,珠儿则搂着她的肩膀不停的安慰她,自己却也脸色惨白。汝阳刚从屋子里出来,只是扫了一眼那尸体便向秦瑞走了过去。秦瑞看了汝阳一眼,指了指杏儿,汝阳便走到了杏儿的身边,在她脑后轻轻一按,杏儿便昏了过去。秦瑞吩咐一名侍卫送两个女孩子回前院,自己则叫过另一个侍卫。
"那个尸首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还不清楚,死者不是自己人也不是施家认识的人。而且死因很奇怪,死者全身上下都没有明显的伤痕,表情却非常的恐怖,似乎是吓死的。"
"吓死的?"
秦瑞皱了皱眉,走近那尸首细看,那死人一身黑衣脸却是惨白的,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瞪得几乎突出眼眶,嘴却张得很大似乎在喊叫着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个贼。不过既然出了这种没头绪的事也没有别的办法,先报知官府吧。"
这秦淮河历来都是归金陵府管辖的,好在金陵府离这里不远,也就七八里路的样子。于是秦瑞写了一封信给金陵知府,派手下骑快马去报案。而那倒霉的尸首也只能先扔在那里,不能破坏现场嘛。
"汝阳,我感觉你一定知道这尸首的来历。"
"我只是知道他是怎么变成尸首的。"
"哦?怎么变的?"
"。。。。。。"
"又不说。。。。。。"
"你还是叫那个送信的侍卫回来吧。"
"为什么?这件事不能报官么?"
"不是,是他到不了金陵城。"
"哎??"
两个时辰以后,汝阳的预言便应验了,派出去送信的人说他在雨里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跑了一个时辰都看不到城楼,而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雨雾,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但是他回头却能清楚的看到秦淮这边的市镇,所以只好又回来了。
"汝阳,你怎么知道他到不了金陵城?"
"你以为这下雨的咒是做什么用的。"
"做什么用的?"
"困住我们。"
"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不知道。"
秦瑞无奈了,汝阳又开始摆出"一问三不知"的表情。本来他还想问问汝阳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弄昏自己,不过看汝阳这个表情,还是算了。不过秦瑞也有自己的算计,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查好了。
没有办法,只好先让老家人去弄了副薄皮棺材把尸首装殓起来,暂时停放在没人住的偏房中。
汝阳的手指抚摸着老柳树的树皮,昨天夜里看到的东西就是在这树下生出又消失的,他曾经以为那不成形状的东西会是这百年老树的树精,但是用手仔细的感觉着树身,却没有丝毫的妖孽之气,更何况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凶邪之气。正疑惑着,他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他,不禁回身一望,却正看到那盲目的少年施秊站在庭前望着他,只是双眼却依旧是一片茫然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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