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纸鸢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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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纸鸢
第一章三月
这是一座位于中国版图西南地区的城市,作为西南地区的枢纽,它每天迎送着八方宾客,也如海纳百川似的收容着各式各样的人物,这也许就是它拥有不包括流动人口在内的一百万人口数的原因之一了。
在这里我们就不提这个城市在人类口中的名字了,只需要知道阿九把这里叫作--妖精城。
三月,草长莺飞。
虽不到清明却已是风筝满天。
这漫天飞舞的风筝把阿九的心从教室勾得上了九霄云外,只听得他禁不住口中默念:"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可惜他难得抒发一次诗意,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有人在大叫他的名字。
阿九回头一看更是火大!
看来那位石大班长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把这位新同学溶入班级大家庭的机会--
"木念九同学,关于这次探病活动你有什么意见没有?"石太眯缝着千度近视眼,嘴角裂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好发作。
阿九绿了他一眼,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嘴里硬邦邦吐出三个字:"没意见。"
然后不再甩他,把石太晾在一边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九就是木念九,名字有些怪,他不止一次向易牙抱怨,要求改名,最好连姓也换了。新名字他早想好了,就叫西门飞刀,或者小李飘血,反正怎么也要跟刀剑武侠沾点边,总之不叫木念九。听起来跟个娘们儿似的,害得他一听到"杨康"这个名字就心跳漏拍。
可惜却一直未能如愿,每次易牙回答他的只有两个字:"不行。"然后就不再理睬他。
阿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易牙不说话,所以只得当场就范。
易牙和阿九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阿九本人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懂事起牙就在他身边了,他的记忆里除了牙再没有别人,就算有也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父母是谁?在哪?什么样?阿九一概不知。
牙不说,阿九也不问。
来妖精城之前阿九和牙一直过着漂泊的生活,牙好像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在阿九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停留多过三天。所以当牙在妖精城买下房子,并把阿九送到这所当地一流的中学读书时,阿九真的怀疑牙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这怎么会是他所认识的易牙会做的事呢?
但易牙真的就这么做了,以至于多年之后阿九还不忘问他:"你当时怎么突然决定买房子长住呢?"易牙的回答一如他平时一样简洁:"房子便宜。"
房子便不便宜没关系,能住就行。毕竟流浪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所以阿九也就乖乖住下来,乖乖上学去。
话说阿九来到这所富山中学也就三天,而这位钱小美同学没有来上学也已经三天了。据传闻说是重感冒,班主任提议要去探望,同学们倒是十分响应。特别是女生,一个个就像再不去就见不着的样子,真不知她们是真心想去看小美,还是借着机会把探病当聚会。
"这个嘛,身为班长的我下面就宣布一下本次初二三班爱心探病活动的人员名单:罗小费、张玫瑰、王艳阳。。。。。。对了还有--木念九。"
阿九差点没喷血,不会吧!自己伪装得已经够平凡了,怎么还是这么备受"瞩目"呢?一抬眼正好对上石太那双眯眯眼对着自己放光,这家伙还真是不死心啊。
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想溜,突然背后飘来一阵柔弱的声音:"阿九同学,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吗?"
这样有气无力的声音只有一个人拥有,那就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富山中学第一校草--林树同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阿九到了这里一向不多话的林树竟几次主动跟他搭讪。当然,阿九把这都归功于自己倾国倾城的容貌上了。
"当然可以啦。"想到自己美到冒泡,阿九不由得心里高兴,什么三十六计瞬间被抛诸脑后千万里。
"你又请病假了?"阿九看到林树那苍白的脸忍不住问道。
"嗯。"林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便不再说话,好像多说一句话都会用很大精力似的。
好可惜!阿九心想,身体这么弱却长得那样美,说他是"林妹妹"一点都不为过,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他是个男的!真是没有天理啊。。。。。。怎么同样是男的,他就能长得如此水灵?
想到这儿不由得抬眼向林树望去,咦,人呢?怎么好像大家都走了,那么,那么。。。。。。
"哇--木念九同学,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绝对不会自己溜走的。"一个兴奋的声音夹杂着尖叫声从背后席卷而来,阿九的后背一阵凉意,这下惨了。。。。。。
"谢谢大家这么关心我们家小美,不过她现在重感冒,恐怕会传染,同学们的心意我会为你们转达的。好吗?"钱小美的妈妈不愧是当老师的,跟一群小屁孩儿说话都那么亲切婉转,明明都拒绝了,还问我们"好吗",听着还真顺耳。一想起石太挫败的样子,阿九禁不住笑出声来,石太这回又踢到铁板了,活该!
"阿九,偷笑什么呢?"易牙有时候完全搞不懂这个随时傻笑的家伙,还真是乐天。
阿九探个脑袋进厨房,易牙正在里面忙碌,你真的无法把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和那些美味的食物联系起来,可他烹饪出的菜肴却好吃的无法形容。用阿九的话说,能让他吃了几百年还百吃不厌,天底下还有比牙手艺更好的妖精了吗?(人类就不用比了)
易牙今天做的菜很简单,两菜一汤,没有荤腥。
阿九看着桌上的凉拌三丝、糖醋莲白和紫菜汤,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没有肉再好的手艺,再好吃的菜,阿九也高兴不起来了。
"牙,我不要吃素啊。。。。。。"阿九忍不住大声抗议起来。
"吃饭。"易牙盛好饭放在阿九面前,自己盛了一碗吃了起来。
易牙吃饭的时候几乎不说话,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味,但从不剩下。
阿九伤心的端起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味道还好,可是没有肉,想着就很难过。敷衍似的吃完一碗饭,阿九也不添了,平时至少三碗的饭量,今天就当减肥了。妈的,老子苗条的快赶上赵飞燕了,减毛肥啊!
易牙还在一颗颗数着饭粒,每天都是他最后吃完,然后会把所有剩下的食物全部打扫干净。如果阿九吃的多,那他就只吃一点点,而像今天这样阿九吃的少,他就多吃点,总之不让任何饭菜剩下。易牙说过,饭菜是灵性的,如果被剩下就会伤心,下一顿再吃的时候就会吃到怨气。
阿九常常在想,所谓的怨气是不是易牙自己的,如果自己做的饭菜没被吃完,他是不是也会生气。当然这个问题阿九是不会问牙的,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等下去一趟‘地狱19‘。"牙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冷冷说道。
"啊!真的,太好啦。。。。。。我就知道牙对我最好啦!"阿九兴奋得抱着易牙乱晃,这下不会饿肚子了。
妖精城,天宇大道。
"牙,资料都在这儿了。。。。。。"姚精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懒洋洋的靠在一张大藤椅上吃樱桃。
"谢谢。"易牙头也没有抬,说完这句之后便完全沉浸于资料研究之中了。
这个时候的阿九通常是不说话的,他在进食。炸鸡腿、烧鸡公、白果炖鸡、凉拌鸡丝、炒鸡杂、番茄炒鸡蛋。。。。。。这些和鸡相关的菜都是阿九的最爱,姚大小姐果然不愧为"地狱19"愿望屋的老板娘,永远做得那么细致周到。
"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召唤,我就在你们身边。。。。。。"姚精依旧带着不变的笑意,然后层层幔帐缓缓落下,她就在这同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阿九不会"慢用",他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着面前的食物,没入住这里之前阿九更多的是生吃,自从迷上了熟食,他就很少吃活物了。牙说这样也好,阿九不知道是不是好,但只要有鸡就好了,最好是鸡腿。
现在他的嘴里就塞着一只鸡腿跟在牙的后面跑。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在他吃得正尽兴的时候站起来说走,然后没有给他一点时间便自顾自离开,害得他心里滴着血跟他心爱的鸡肉说再见。
"阿九,我三天后回来。"不等阿九回过神来,易牙已经化作一道青烟不见了。
看来这次真的很棘手,棘手到牙当街使用法术,幸好周围没有人看到。算了,回家!
阿九嘴里塞着鸡腿哼着小调慢慢往回踱,突然眼前一晃,一个人挡在面前。抬眼一看,石太那张傻笑的脸让阿九恨不得把剩下的鸡骨头塞进那两排白花花的牙齿里。
"木念九同学,真巧啊。"
巧?阿九猛一哆嗦,好冷的天。。。。。。
第二章春游
天哪,迟到了。
该死的石太,昨天为了甩掉那个粘皮糖,阿九特地绕了个大圈,免得让他知道自己就住在他家隔壁院,不然今后更有够烦的。这么一绕弄得回家太晚,倒头就睡,一觉起来才想起自己的定时闹钟--易牙不在。
虽然老师念在阿九是初犯的份上没有罚他站过道,但这也够丢脸了。最重要的是他小心翼翼不引人注目的努力全毁了,在全班的注目礼中走到自己的座位,整堂课时不时都要被老师拿来点名调侃,真他妈的倒霉透了!
这一切都是拜石太所赐,一想到他阿九恨的牙痒痒。
"木念九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
难道真的摆脱不了吗?为什么躲到学校顶楼也会被找到。。。。。。神啊,莫非就因为我阿九长得风流倜傥,就天妒红颜吗!
"木念九同学--"
"听到啦,叫什么叫,叫魂啊。"阿九没好气得说道,努力让自己不看到石太那张笑死人不偿命的脸还有那两排白的扎眼的牙。
石太完全不理会阿九的态度,仍然笑咪咪得说:"木念九同学,我是来告诉你明天学校组织春游的事,地点是塔山公园,活动主要是。。。。。。"
"什么游?"不等他说下去,阿九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断他。
"春游啊。我们大家可是盼望了很久了。"石太眨巴眨巴小眼睛,做出一副憧憬状。
"什么是春游啊?为什么要春游呢?"阿九艰难得挤出两个疑问,强迫自己不看石太那副小白样。
"啊?你原来没有春游过吗?对了,你是上学期才转来得,可是难道你以前的学校都不组织春游的吗?那个春游就是,就是,就是。。。。。。"石太突然发现没有办法解释什么是春游,看来这需要回去翻词典才能解答了。
阿九看着石太一脸深思的样子,心想难道"春游"有那么深奥吗?
"春游简单的理解就是--春天去郊游。。。。。。"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阿九背后飘过来,林树居然就半躺在后面的花台沿上。
"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石大班长恐怕还要好好学一下中文。"阿九不忘要损石太一下。
不过林树的出现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刚才明明没有人的?难道自己最近变迟钝了,还是。。。。。。阿九狐疑地朝林树望去,那家伙顶着一张苍白的鬼脸,左手张开拇指和中指分别按着左右太阳**不断揉按,眉头紧锁,似乎头很痛的样子。
算了,这个病秧子是怎么也不可能的,阿九暗笑自己多疑,于是说道:"怎么病没好还上顶楼吹风啊?"
林树停了手慢慢撑着坐起来,说道:"冷,想晒太阳。"
阿九看看天,又看看林树道:"阴天哪来的太阳?你病糊涂了吧。"
林树扶着傍边的栏杆顺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说:"所以打算回去了。"说完便不再看阿九,径自走了。
阿九愣了愣,也佯装拍灰,对着跟石太相反的方向说:"走吧。"然后不等石太说话,一溜烟跑了。
没跑几层就听见石太在上面边追边喊:"木念九同学,明天记得带吃的,还有别忘了买只风筝。"
阿九边跑边心里嘀咕,原来春游就是吃东西和放风筝啊,这么跟我解释不是更简单易懂吗。两个笨蛋!
嘭,好痛。
这下要撞死人了,阿九捂着胸口嗷嗷直叫,对方却一声没吭。旁边的人倒是声音大得吓死人:"木念九,你在干什么啊!人家小美身体刚好怎么经得起撞呢,要是出了问题你赔得起吗?!"
阿九揉了揉胸口吐了口气,一看,原来跟他撞一起的人是大病初愈的钱小美,那声音吓死人的自然是钱小美的死党张玫瑰。这女人平时就凶得要命,觉得自己美得像天仙,每天都在头上插不同的花,还是鲜花。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不过奇怪的是钱小美居然一句话也没说,难道真的撞傻了!阿九不理会张玫瑰的大嗓门,径自走到钱小美面前问道:"喂,那个,你还好吧?"
钱小美表情木然,隔了两三秒忽然嘴角牵动了一下,僵硬的微笑道:"没事。"
阿九道:"真的没事吗?你不是前两天还发烧吗,要不我送你去校医室看看吧。"说着便伸手去拉她,刚一触到皮肤,钱小美突然脸色一变,一把甩开阿九的手,沉声说道:"说了我没事。"然后转身急冲冲走了。
张玫瑰瞪了阿九一眼:"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说完也急冲冲追了过去,只留下阿九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林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阿九身后,幽幽的说道:"很冷吧。"
阿九惊诧的转头看着林树,林树微笑着看着阿九,忽然朝阿九的手努了努嘴,然后自顾自走掉。阿九看着自己的手,继续发呆。。。。。。
等,等一下,刚才谁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啊?这不是21世纪了吗,莫非我也穿了。。。。。。算了,继续发呆。。。。。。
不过,手真的好冷。
"看,我的燕子风筝飞起来了。"
"谁来帮我看看啊,我的猪八戒是不是篼线没系好?"
"快看,那边的金鱼飞得好高哦!"
"狗屁,明明就是鲢鱼。。。。。。"
吵死人了,早知道春游这么多人就不来了。阿九左手按摩太阳**,右手拨弄着石太买来的猫头鹰风筝,手有点痛,像是骨头里面有什么东西,从里往外的隐隐作痛。看来这次真的栽了!
石太还是跟屁虫似的缠着他,不过这次阿九没怎么拒绝,谁会拒绝好吃的呢?现在他嘴里塞满了各种零食,原来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做人可真好。
"木念九同学,你会不会放风筝?"石太推了推黑框眼镜,扬了扬手里的猫头鹰风筝。
阿九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到底会不会啊?你说话啊。"石太被他搞糊涂了。
"以此此猜满缀通息戳华。"
"你说什么?"石太更糊涂了。
"你试试塞满嘴东西说话!"阿九奋力的咽下最后一口薯条对着石太吼道,"点头就是会放,摇头就是不想放!"
"放什么?放屁吗?"幽灵一样的声音每次都是从背后飘来让人没办法不毛骨悚然,问题是林树的冷幽默真的很冷。
阿九这次连头都不回了:"林树,你是谁。"
"我是林树。"林树看着阿九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说算了。"阿九看着空中一只只随风而起的风筝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随口吟道:"弧骞稳驾剡溪云,多少儿童爷羡频。半纸飞腾元在己,一丝高下岂随人。。。。。。"
"这首诗放在这里似乎不太应景吧。"林树幽幽道。
"谁说要应景的,我就是为了展示一下本少爷的文学底蕴。"阿九瞥了林树一眼,哼,脸色刷白还穿白衣,什么人呐。
环顾四周石太已经跑不见了,放风筝的大部分都是女生,男生大概不是打扑克就是打游戏机,老师都坐茶铺去了,不到集合时间是不会出现的。桃树林里面也有放风筝的,从阿九坐的小土包望过去煞是好看,金鱼、蝙蝠、蝴蝶、美人、猪八戒满天飞舞,看得人心痒痒。
刚起了点放风筝的念头就看见面前的槐树枝上挂了一只风筝,居然还是南方少见的沙燕,成色很新,应该是刚断线跌下来的。
这么挂着太可惜了,还是让本少爷来救你吧!
"木念九,你在干什么!"没想到林树也能发出这么震撼的吼声,真是始料未及。
"干什么?你不会用眼睛看啊,很明显是在--爬树。"阿九安抚了一下自己被狂吼吓得扑通乱响的小心脏,继续施展攀爬技巧,这样放开手脚爬树真是太兴奋了,兴奋到他完全没有察觉身后一道黑影的逼近。
咚--啊!
痛。
"林--树--你--个--大混蛋!"这是阿九痛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
"拜托你不要拽着我的领子乱晃,头晕。"林树满头是汗,看样子真的随时会晕倒。
"你还装!你是什么人?"阿九停止了摇晃,但手仍抓着林树的衬衣领口,恶狠狠地蹬着他,"又或者,你--不,是,人。。。。。。"
"你胡说什么呢?摔晕了吧。"林树往后退了几步,背靠槐树喘几口粗气,"再不放开我真的会晕哦。"
"能用暗器逼我下来的人会晕?你真幽默。"
林树依靠在槐树树干上,头因为被阿九扯住领子的关系有些下垂,从阿九的方向可以看到他微闭的眼睑上浓密卷翘的睫毛,阿九看不到他的嘴的形状,但他知道现在一定是个好看的弧线。
这家伙在笑。
此时此刻,这家伙的身体扭曲向下,肩头抑制不住得颤抖。
半晌林树才努力抬起含着眼泪的双眸望着阿九,最后终于忍不住一阵狂笑:"木念九同学,你小说看多了吧。"
第三章死亡
阿九愤然道:"那你怎么解释这根树枝?"
"风吹的。"林树恢复常态,保持惯有的微笑。

阿九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镇定,以及说谎不打草稿的应变能力,当然还有最值得称赞的"面不改色牌"超级无敌厚脸皮。他终于无语了。
最后那个大风筝被张玫瑰捡了,阿九说不出的愤恨,在回程的车上也忘不了给林树的背影抛去一个怨毒的眼神。
好冷。林树嘴角一扬,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果然被讨厌了。
第二天,林树请病假了。
这对于大家来说是很平常的,不过钱小美、张玫瑰都请病假就不太平常了。钱小美还可以理解,张玫瑰那个女金刚生病真是特大号外,这让石太又找到了激发同学集体意识和博爱精神的绝佳良机。于是他决定来一次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开天辟地的--探病。
当石太说完以上形容词之后,阿九恨不得手里有一篮子鸡蛋都给他砸过去。
而当他宣布完探病人员名单之后,阿九连砸得力气都没有了,他准备连篮子一起扣他脑袋上。
南山医院离学校不远,因为很多学生都是就近选学校,所以住在附近的比较多,比如张玫瑰。
张玫瑰人如其名,漂亮但是有刺,非常有刺。不过现在的张玫瑰就算有刺也被拔了。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绝对没想到一夜之间会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青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咄咄逼人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无神,整个眼睛像蒙了一层灰色的纸,看不到里面。
好重的怨气。甩掉石太一干人等,偷溜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阿九终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也会害怕吗?"幽幽的声音飘来。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探病的。"阿九冷冷的说。
"不,我住这里。"声音的主人还是虚弱的像要被风吹倒。
这里?莫非。。。。。。
"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你想的。"在阿九"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对方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不管你想什么,反正我不是。"
阿九围着林树绕圈,左手抱胸,右手托腮,作冥想状。
"妖?"
摇头。
"神兽?"
摇头。
"鬼魂?"
摇头。
"僵尸?"
还是摇头。
"那你是什么?"
"我是林树。"
OK,一切回归原点,绕了半天屁用没有。
崩溃。放弃。走人。
"好大的味道,看来你又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这是回家后牙对阿九说的第一句话。
阿九扑上去挂在牙的脖子上:"我去了医院。"
"臭死了,洗干净再过来。"牙眉头紧锁,这家伙的洁癖又犯了。
"三天不见,牙好过分。除非--"阿九就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爬在牙身上不下来,嬉皮笑脸的说,"你帮我洗。"
啪--
八爪鱼落地。
哗--
被丢进浴缸。
洗刷刷,洗刷刷--恩啊!
"九,你身上有怨灵的味道。"牙隔着毛巾抱着阿九突然说道。
有吗?阿九埋头在身上使劲嗅,什么也没闻出来。洁癖的家伙就是不一样,鼻子也比常人灵。
"小心身边的人。"牙凑在阿九的耳边轻声说话,好痒。
阿九反手环住易牙的脖子,笑道:"知道了,阿九最听牙的话。。。。。。"说完,也不管自己**的头发上的水滴在易牙的衣领上,一个劲的在贴着他耳朵边吹气。
易牙却像没事人似的任凭阿九胡闹,拿了张毛巾给他擦头发和身上的水。
阿九被他弄得更痒了,心头一热,脸上竟有些红晕。他夺过毛巾自己擦起来,易牙也不坚持,仍抱着他没有放手。
阿九突然觉得有些别扭,把手上毛巾一扔,道:"我要睡觉了。"
易牙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黑着脸怪他乱扔东西,而是安静的抱着他往卧室走去,幸好把他扔在床上的力道还算熟悉,否则阿九还真以为牙转性了。
易牙晚上是不躺着睡觉的,夜晚对于他来说是最佳的修行时间,每晚打坐就是他的休息。阿九曾尝试了一个晚上,其结果是坐着睡着了,易牙也不勉强他学。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牙从不勉强阿九,似乎只要阿九开心就好,一切都不重要。
现在,易牙就盘腿坐在床上,缓缓闭上眼。
阿九抓了张毯子盖住重要部位,把身上裹着的浴巾扯出来扔在地上,蜷了蜷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夜静得很,窗外半轮月亮在暗蓝色的天空中静默着,等待天明。
"真的死了吗?不是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
"什么好好的,没看见她昨天那样子,一丝血色都没有了,看着都吓人。"
"不是一直都很健康吗?怎么也觉得不是真的。。。。。。"
一大早教室里就议论纷纷,论题中心就是:张玫瑰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的确让人很难接受。十四岁,花还是骨朵,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就这么猛然被掐断,再也没有没有开放的机会。一群人八卦之余也不由得长吁短叹人生苦短,命如草芥。顿时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死亡带来的悲伤,甚至有女生开始轻轻抽泣,然后传染似的扩散开来,几乎所有人都被一种伤感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几乎,也有人是例外。
比如,石太正不遗余力的发表他关于如何组织同学们前往悼念张玫瑰同学灵堂及火化的活动安排。那精神劲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要去灵堂火葬场,不听内容光看表情动作说这里是"学雷锋,树新风"活动动员大会也有人信。
阿九不在教室,当看到石太冲上讲台的瞬间他就溜了,他真的不想砸鸡蛋了,还是闪了吧。
妈的,原以为早就恢复的手好像又开始痛了。昨天竟忘了跟牙说,阿九暗骂自己猪脑。
顶楼有人?阿九站在楼梯口顶楼门前迟疑了一下。
"你来了?"门那边飘来声音。
阿九一怔,心里突然一松,快步推门上了平台。
果然是林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牙警告要小心身边人,他对林树还是无法产生戒备思想。
林树仍是一袭白衣,只是头发凌乱,脸色泛着青白,眼圈发黑,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依靠在平台栏杆上,风吹衣衫,仿佛稍微大力一点就会把他整个人吹起,刮到空中去。
"怎么会这样?"阿九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林树面前,伸手要去扶他。却不想手刚触到林树的胳膊,他整个人就像棉花糖一样软了,反倒被对方一把扶住。
"你还是这样莽撞。"林树伸出一只手反扣住阿九的腰,一时间阿九竟动弹不得。
林树慢慢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抚上阿九的脸颊,很轻很轻,像是怕弄坏了宝物一般呵护。
阿九不禁呆住了。晃了晃头,这家伙在干嘛?
"你,你快放开我!"阿九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可是怎么听起来都没什么气势。
林树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托住阿九的下巴:"阿九,真想看看你现出原形是什么模样。"
阿九浑身一震,竟半晌说不出话来。林树收回放在阿九腰上的手,双手捧住阿九的脸:"不过你怎么样都很美。"说罢低下头在阿九面颊上轻轻一吻,阿九僵住了。
林树淡淡一笑,拉起阿九的手放在唇上,又是一吻。之后便丢下石化的阿九飘然离去,消失得像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阿九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末了不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脸颊。
被,被亲了。
脸火辣辣的,手。。。。。。不对?手居然不痛了。
"牙,你在做什么?"昏昏噩噩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满地摆满竹签,易牙就盘腿坐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听见阿九回来也不抬头,嘴上说道:"你们学校死人了吧?"
"是啊。怎么了?"
"可能还会死。在她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死了,同样的死法。"
"有眉目了?"
"本来不想插手,但是对方似乎不打算停止。"易牙突地站了起来,"见过这个没?"
阿九定睛一看,居然是只沙燕风筝,就像他那天在树上看到的一样,只是小一些。
"见过。"阿九当即将春游发生的事以及探病的经过一一告知易牙,听得易牙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看来你倒是躲过一劫。"易牙轻舒一口气,随即正色道,"走吧,有正事做了。"
入夜,塔山公园大门未闭,自从政府实施公园免门票规定之后各大公园的闭园时间都延后,甚至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
塔山公园位于妖精城东南方向,地属郊区,因为依山而建故而得名。因为地处偏僻,所以通常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只在每年春天郊游的时候游客爆满。当然这只限于白天,而现在已是华灯初上,除了稀疏的几对还没有离去的情侣,就只剩下清洁工人在打扫园区,为明天的开园做准备。
趁着夜色一个红衣女子快步走在塔山公园内桃树林边的小路上,高跟鞋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急促的脚步声。
第四章怨灵
那红衣女子越走越快,突地在一棵槐树面前停住脚步。但见她环顾四周,像是怕被看到一般,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慢慢蹲下轻轻放在槐树面前的地上,然后捡了块石头将纸压住。
做完这些她便站起来转身要走,却不想被一个黑影挡住去路。
"你,你要做什么?"那女子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为什么刚才没发现呢。
"不做什么。"没想到来的人居然只是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眉目清秀中带着一股子媚气,而且似乎有些面善。
"钱妈妈好啊,不知道小美这两天病可好了?"少年向前迈进一步,凑到那女人面前。不错,这女子正是钱小美的妈妈,虽然只见过一次阿九也是不会认错的。
"好,好多了。"严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小美的同学,怪不得面善。"这位同学上次来探望小美的时候见过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家小美了。"说罢便要离开。
果然口才了得,这么快就恢复镇定下来了吗。阿九眉毛轻挑,笑嘻嘻的说:"钱妈妈这地上的纸您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帮您捡到垃圾桶扔了吧。"
说着就要弯腰去捡,手还没有碰到就被撞到一边,地上的纸被严丽一把攥在手心。
"一张纸用得着这样吗?"阿九揉了揉被撞得手臂,对着严丽咧着嘴笑:"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严丽强装笑脸:"怎么会,只是一张收据,不小心掉了。。。。。。"
阿九收起笑容,一双眼直盯着对方:"收据?是啊,是收人魂魄的凭据吧。"
严丽被看得心惊,手一抖,纸掉在地上。一阵夜风袭来,那纸便被吹了起展开,路灯下看得清楚,那纸上什么字也没有,只画了一个看不懂的符。那风来得诡异,竟把那纸吹上树梢挂在这槐树高处的一根树枝上了。
阿九暗叫糟糕,正要飞身去拿,却已晚了半步。但见槐树周围青烟四起,霎那间便陷入一片迷雾之中,凝神一看,哪里还有槐树的踪影。。。。。。
周围一切都尽数消失,四周黑漆漆的,除了点点蓝绿色的光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阿九的眼却是不同的,在能见度低的环境里更能发挥威力,除了得到牙的地狱式训练之外,这更是天性。昼伏夜出对于狐来说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借助微弱的光,阿九发现原来自己居然孤零零站在一片坟地里,而这所谓的光不过是人们常说的鬼火。真是糟糕,也怪自己太冲动,牙特意提醒他如果先发现目标一定要等待同伴共同行动,唉,结果还是忍不住啊。现在这种孤军作战的感觉真是不爽,四周凛冽的阴风吹过坟场,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大约就是鬼哭了。
听到哭声阿九反而镇定了许多,能哭得鬼通常是怨灵,因为生前有心愿未完成或者含冤而死所以不愿超生,故而流连鬼冢在夜间发出哭声。这种怨灵虽难缠却还有心智,比起脸上带笑的赤尸要好对付的多。
"阁下既然邀我前来,何故还不现身。"阿九笃定这怨灵是百年前的"老鬼",说话也带了文气。
阿九言罢却见周围一点动静没有,鬼哭声仍是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阿九不死心,又大声说了一遍,还是不见效果。
"莫非不是阁下,而是小姐?"阿九此言一出,便觉脚下一空,半身陷入泥沙之中。这坟场的土黑中泛红,竟好似浸在血中一般,心念一动便真的闻到血腥味,最要命的还是腐烂的尸臭。阿九的鼻子原本就比人类灵敏许多,如今哪里受得了,连忙屏住呼吸,向左前方一块墓碑上甩出一只流星锤,那软索上一端锤体巧妙地绕碑石连缠几圈,锤上特制的倒钩将锤体牢牢固定在墓碑上。阿九右手一收紧,软索的力量自动将他向上拉起,正要脱离泥坑就觉得右脚脖子一紧,顿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剧痛,低头一看从深坑中竟伸出无数只人手向他袭来,右脚已然被一只怪手抓住,夜幕下那手白的诡异。
阿九顾不得多想,一边用左脚向那手踢去,一边左手画圆反手向上握紧拳头猛然张开掌心生出一团火球立刻朝深坑丢去,那些人手想来很是惧火怕光,火球还没烧到便纷纷缩了回去。阿九只觉右脚一松,身体马上腾空而起被流星锤的力量拉出坑外几米开外。
阿九右手一抖,收回流星锤,才发现竟听不见鬼哭的声音了。四下里静得可怕,点点的鬼火就在这个时候纷纷快速朝着西北角的一块墓碑飞去,绿莹莹的光把一角照亮了几分,定睛一看却是一块残碑,且光秃秃没有一个字。刚才因为太黑看不真切,现在被阴火一照这墓碑后竟没有坟山,而是立着一株百年老槐树,仔细端详不正是刚才消失的那棵槐树吗?
鬼火已经全部汇集到无字墓碑后面的槐树前,整棵树被映得惨绿惨绿的,一张人脸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树体里钻了出来,然后是身体四肢,最后整个"人"飘在了槐树的树干前。
来者似乎没有实体,只能从一团光影中依稀看到是一个身穿素衣的男子,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嘴唇似血。阿九不及细看,但见他微微欠身抱拳作揖,幽幽说道:"上仙驾到,小的得罪了。"
阿九一愣,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男子微微低头,语含幽怨:"小的死得凄苦,上仙为何苦苦相逼。。。。。。"
那声音竟如有魔力一般令阿九浑身一颤,当下说道:"如果不是你杀孽太重,又怎么会。。。。。。"说到这里阿九发现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一惊,闭上嘴不再说话。这才想起牙曾经说过遇到怨灵切忌不能接他的话,否则便会被对方的怨气吞噬。刚才一时心软竟着了他的道了,于是打定主意任凭他说什么都绝不开口。
那男子自顾自说话,无非是生前如何受冤,死后如何受苦,见阿九不再接话也住了声,停了片刻忽的掩面而泣,哭声凄惨,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肝肠寸断。阿九心念一动,还未开口便觉胸口一阵发麻,暗叫不好,刚才只想着不说话,竟然忘了鬼哭的威力。一般的鬼哭倒也不怕,但这上百年的怨灵是可以洞察人心的,只要有内心一丝不坚定便会被怨气乘虚而入,进而控制身体甚至大脑。
阿九对这些一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且早就忘了大半,现在想起已是晚了。怨气的入侵速度极快,阿九的双腿现在已经不能动弹,发麻的感觉从胸口一直发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从心脏开始沿着血管流遍全身,阿九的视觉开始模糊起来,只听见那男子突然变狠的声音:"小小半妖也敢闯进来,纳命来--"
阿九眨巴眨巴眼只看见一道惨绿的影子朝他扑了过来,奈何全身发麻动弹不得,心里着急暗骂牙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等爷爷我挂了变鬼也不放过他。咦,怎么还没扑过来?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玉皇光降律令敕!"有气无力的声音念咒的速度却是极快。
阿九身体一震,发麻的感觉一扫而空,大概僵硬了太久突然放松一下子有些站不住向后靠去,不想并未如意料中跌坐地上,背后一只手将他接住。阿九转过脸看,再次僵住。
诡异的绿色鬼火映照下一个白衣的少年嘴角带笑,一对细长上挑的凤眼看得阿九头皮发麻,天哪,来救他的竟然是林树。
"你,你不是说不是妖吗?怎么能来这里?你刚才念得又是什么?"阿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连珠炮似的发问,林树摇头苦笑,这家伙还真是搞不清状况。
"以后再说。"林树把阿九护到身后,"这里交给我。"
说完,林树向前迈进几步,左手向天一指凭空取出一件物事执于右手,阿九一惊,但见那林树手中所持的竟是一把桃木剑。虽然隔了一丈开外,阿九也能感觉到那木剑的煞气,幸亏只是半妖,否则依他的道行恐怕要被逼回原形。
"妖孽,出来受死。"林树仗剑立于槐树前,那怨灵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看来是躲回槐树里面了。
林树也不多说,左手凭空一抓多出一张符纸反手贴在槐树干上,口中默念,顷刻间那素衣怨灵竟被硬生生逼出树体落在地上。
林树将剑横握,在空中画个鬼字,回手剑尖直指眉心。那怨灵竟然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跪在地上不住发抖。林树毫不手软,抬手便刺,不想被一把钢刀给挡了回来。不等他看清对手,就听见阿九兴奋的声音和疾速的脚步声:"牙,你总算来了!"
只见阿九一个鱼跃便飞身八爪鱼似的挂在易牙身上,狠命抱住手臂使劲摇:"你死哪里去了,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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