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76•;IN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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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这个故事,真正始于1976年,那是相对来说,保守、正派的年代。妖精少爷和肥胖的邓加丽婶母搭专机飞往法国巴黎,参加一个上流社会的聚会。邓加丽婶母今年只有36岁,却已经守了10年以上的寡,她的丈夫在“崛金浪潮”中大赚了一笔,给她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她爽直阔朗,幽默并喜欢不分场合时间的哈哈大笑。BRANT——那时他还使用古华辛这个名字,但人们都习惯以“小邓加丽先生”称呼他,把头无精打采的靠在圆窗上,听着机舱里播放的《绿厦之歌》,嘴里轻轻哼唱着歌词:“人们说爱是个易碎之物……”他的声音略尖,可能是年纪不足的缘故。他调皮的看着圆窗外翻腾的云海,这种景色,可是在地面上看不到的。“告诉我,告诉,告诉我!哦!月之子……到处绿树丛生,是个爱的世界。”他跟着安东尼•帕金斯的声音轻轻唱着,歌曲结束时,他将头靠在柔软的座垫上,闭上眼睛休息。
小古先生并不讨厌花都巴黎,他极度热爱卢浮宫,恨不能住在那里,就像过去那样。他也喜欢洋溢着花香味的香榭丽舍大道,可惜邓加丽婶母对花粉过敏,不准他去。“一位绅士应该待在家里,让裁缝上门给他量身做衣。”她说,她总是把缝补衣服的小裁缝和设计服装的设计师混为一谈。
“你的叔叔,可敬的邓加丽先生拥有尊贵的皇室血统,是英国皇室的近支,在路易十四被杀害后的逃亡生涯里,先后跟丹麦皇室、意大利皇室联过姻。你是位尊贵的王子,孩子,别忘了这一点。”邓加丽婶母总是喜欢回顾家庭辉煌史来教育古,经常对着他大叫大嚷:“哦!别把你那可怕的东方人做派拿出来,学着做个绅士吧!把背绷直!”
傍晚时分,邓加丽夫人挽着她年轻侄子的手臂,上了一艘华丽的游艇。游艇将绕塞纳河一周,令尊贵的宾客们在体验巴黎迷人的夜景之余,能尽情享乐。
多明克先生将自己的游艇提供给维克多先生举办的这个宴会,是为了庆祝他十九岁的女儿与银行家之子的订婚,一对准新人站在正中央接受大家的祝福。新娘穿着镶嵌闪亮人工钻石的婚纱,头戴一顶用“红雀之泪”改造的皇冠,之前她的父亲花九十万美元将这颗世界闻名的红钻石买下来,作为给他女儿的订婚贺礼,在上流社会中引起了一阵艳羡。
邓加丽太太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礼服,圆滚滚的身体暴露无疑,在经过门口时,她拒绝将用孔雀毛织成的围肩摘下来,因为她患有严重的颈椎风湿病,必须时刻给脖子肩膀保暖。可是,这客舱里实在太热了!邓加丽太太只好一再扇着中国扇子来降温。
这还是法国的名流们第一次看到这对奇特的婶侄,在此之前,有关她们的一些趣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流社会。
“邓加丽太太总是说她们的家庭是英国皇室的近支,”涂派里斯伯爵夫人说,她的丈夫是英室玛格丽特公主的教子,对此自然有发言权。“三百年来,英皇室里都没有一个姓邓加丽的族支,相信我!这事攸关皇室声誉,我是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多明克先生从走过的侍从生端的银盘上拿了一杯葡萄酒,笑着说:“他们只是个暴发户,想令自己体面些,才编出那个故事来。”
先生、夫人们在热烈的讨论邓加丽家族的血统问题时,古正独自在不远处靠着墙来回踱步,他低着头,背着双手,好像沉思中的马克思似的,对周围的繁华喧闹一概视而不见。
矮小的勋爵夫人发言了:“我听说那个东方孩子倒是个真正的皇族,中国皇室倒掉的时候,他们家害怕**复,隐姓埋名逃到了美国,不然的话,他就是个皇子了。”
关于这一点猜测,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意,同肥胖,老爱说些市井笑话的邓加丽太太比起来,古倒更像流淌着皇室血液的落魄皇族。
“夫人们,只要一个人一开口,我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皇族。一个人的相貌生的再好,打扮的再华丽,可他的思想、谈吐可骗不了人,是吧?我有个更直接的方法可以验证那孩子的身份。”
多明克先生说,他叫上了陀诺里斯维奇先生和詹姆先生——两位都是在圈子里享负盛名的年老绅士,向古走去。
“晚上好,小邓加丽先生。”多明克将一杯葡萄酒放到古手中,“希望你玩的愉快。”他向古简单介绍了两位绅士,却刻意不把他介绍给他们。
詹姆先生举杯道:“我们看到您整晚都在踱步,为什么不玩乐呢?如果您心中有什么烦恼的话,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这些年长者能给您以建议。”
古微笑了一下:“这个宴会非常棒,我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天性喜静罢了。”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您是在哪个学校就读的呢?剑桥?牛津?”
多明克先生忽然问道。陀诺里斯维奇先生嘴角不经意的抿了抿。
“我从没正式就读过任何一所大学。”古开玩笑似的说,“跟人生这所大学起来,还有什么学校更深刻,更能使人受益匪浅的呢?”另外三位先生也跟着发出了适度的笑声。
到目前为止,古的回答还算得体,并没有什么严重失误。一个更为恶毒的念头从多明克先生脑中闪过。“维克多小姐虽然是哈佛在校生,可我听说她的成绩并不好,倒是您年纪轻轻,理应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这样才不会显的太过沉闷。”多明克先生向维克多小姐的方向举了一下杯。“那件婚纱如何?是我替她设计的。”

古以常人难以察觉的方式冷笑了一下:“据我所知,法国的多明克支系家族是靠投机倒把起家的,数百年来,没有出过一个有丰富艺术细胞的子孙。从那件婚纱的剪裁和质料来看,应该出自设计师伊迪丝•海德之手,可惜被新娘中入了过多的个人元素而显得不伦不类。维克多小姐没有多少艺术感悟力,这一点我可以断定。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吧,多明克先生。你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却戴着一双佛罗伦萨圣罗伦佐市场里10号摊位上的便宜手套?别想骗我,你把手套脱下来给侍从生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多明克先生,我认为真正的绅士风度是体现在细节上的,不要以为手套的体积比西装小就忽略它的作用!听说您陷入了财政危机?我真诚的希望那不是的。”古装模作样的说。多明克先生的脸色惨白如纸,证实他的话并没有错。“哦,还有您,詹姆先生。自从1959年您在报纸上公开发表言论,请求并呼吁法国恢复皇室制度后,我就一直没在报纸上看到有关您的新消息了。虽然您的奇思妙想引来各大报纸的挖苦嘲笑,但我一直很敬佩您无知者无畏的勇气。我怀疑您在法国居住的二下年中,并没有完全了解这个国家盛行无政府主义的原因,那真是太遗憾了!对吧,陀诺里斯维奇先生?”忽然听到年轻人点他的名,俄罗斯人吓了一大跳,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好,光秃秃的脑袋上泌出了豆大的汗珠。古喝了口酒润嗓:“听说您自称是沙皇近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据我所知,俄国的皇亲支系中,确实有一支姓陀诺里维奇的,他们大多居住在俄罗斯东部的一些偏僻小村庄里,可您可出生在俄罗斯首都,您的姓氏,是真正的陀诺里维奇给你的,让你在上流社会蒙骗无知的绅士小姐,听说70年的时候,您还曾卷入过一场桃色纠纷?女方的年纪足够做你女儿了!您可真是风流倜傥呀。”
古精彩的言论吸引了许多人旁听,三位绅士的脸色越发惨白了,准新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聚在古的身旁,听他高谈阔论。邓加丽婶婶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她气愤极了,分开众人,一把揪住侄子。“很抱歉,我头有些晕晕的,小邓加丽先生,你能陪我上甲板走走吗?”言毕不分青红皂白,拖着古走了。
走廊上比室内冷多了,邓加丽太太加为不适应这种环境,连打了两个喷嚏,鼻子红通通的,看起来和裙子的颜色一致。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带你来是想让你尽快溶入上流社会,不是叫你到处得罪人!”
“婶婶,那三个老头想惹事生非,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古把手插进口袋,背靠着墙。
邓加丽太太推了他一把。“你给我听好,小邓加丽先生!我早就叫你把那该死的做派改掉,如果你确定自己做不到,我只好把你送到孤儿院去,听明白我的话了吗?!我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古无奈之极,只好点了点头。
“很好,”邓加丽太太满意的说,她用手替古整理了一下衣服,“现在,跟我回到宴会上去,要面带微笑像个绅士。”
“婶母,我有些头疼,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古忽然说道,挣脱了邓加丽太太来挽他的手。邓加丽太太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太好,一再询问他一个是否没问题之后,才在古的催促下转身往会场走去。
古走到甲板上透透气,寒风刺骨。他在船右面靠栏杆的位置走着,甲板上空无一人,大家都在宴会上取乐,这会儿倒是很清静。古把一只手放在栏杆上,冷极了。在塞纳河岸的一盏路灯下,一名流浪汉缩成一团,用口琴吹奏《月亮河》,他可能不太熟悉这首曲子,一个音符与另一个音符之间的间隔拉的很长,使这首温暖的曲子听来十分的感伤。船还在行驶,很快就要看不到那个流浪汉了。古情不自禁的向船尾移着步子,待到了船尾,流浪汉和乐声都迅速远去了,古那只靠在栏杆上的手已冷的失去了知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在自己脸上形成一层白雾。古把一只脚搭在栏杆的第一层横杆上,低头思考些什么,蓦地,他下定决心一般,将身子一纵,“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这一幕刚好让一个路过的船员看到,他一面大叫:“有人落水了!”一面跑到控制室报告此事,船长立即下令停船,并组织放下救水艇展开捞救。
好奇的绅士们上来询问停船的原因,结果却得到了这个骇人的消息,很快甲板上挤满了男男女女,几位大胆的绅士主动和水手们坐着救生艇下去,人们慌乱的捞了半个小时,水面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
“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一定是被卷入螺旋桨撕了个粉碎。”船长下结论说。
邓加丽太太伤心欲绝,昏死过去,夫人们连忙七手八脚的把她扶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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