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惊鸿一瞥
瑞克先生有一个记日记的习惯，他写日记的方式与众不同，没有人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写下日记，仿佛自己跟自己的对话。他将今天的奇事详细的记录下来，咬着笔盖写道：“他到底是谁呢？要知道，我并不总是思考这个问题。每天经我的手解剖的无名尸体就有三到五具，他们死法各异，有自杀，也有他杀，有些尸体因为久没有人认领，由警局出面火化了事。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活着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人生，兴许还有家庭，可现在死了，也不过白骨一堆，如果每个人我都费神思考他们的来历，那我一定会发疯。话说回来，他到底是谁呢？”
瑞克先生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从他的服装来看，似乎是个中国人。”瑞克继续写道，“脑后似乎还有长发，可是被凶手斩首的时候一并砍断了，他的长相非常讨人喜欢，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喜欢挑事寻衅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下的了这种毒手呢？那天来领尸的年轻人，看起来年龄比死者还小些，两人从身材到长相没一处相同的地方，也不像兄弟，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拥有让纽约市警局局长开口的能力？……
假设这可怜的年轻人并非来自一个正经家庭——我认为这极有可能，那他会是跟什么黑帮势力有关吗？或者此事会跟联邦调查局有关？”
瑞克先生发挥他过人的想像力，一有空就拿这事来自娱，最后连论文也不管了，完全沉溺在这种游戏里，他自己提出各种各样的假设，又提出种种理由否决它，接着又提出新的假设……乐此不彼。
有一天中午，瑞克先生独个儿坐在警局前面的咖啡馆里喝咖啡，他光顾这间咖啡馆已有十余年的历史，风雨无阻，座位也是既定的，以至于咖啡馆里的老顾客都会自觉的让出位子来。瑞克先生坐在落地窗前，享受着阳光与美味的咖啡，一边用钢笔在他的记事簿上开玩笑似的涂涂画画，没多久，便将那张记忆中的脸画出来了。
瑞克先生低头啜了一口咖啡，眼角边有一抹黑色的人影走过，他好奇的张望了一下，那是个高大清瘦的年轻人，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用透明塑料袋封起来的象牙佛珠，旁若无人的走到马路对面。瑞克先生认的那种塑料袋，那是警局专门用来封存证物用的！只见那个年轻人走到马路对面一辆黑色林肯车前，三两下扯开塑料袋，取出佛珠，一边在车子的后车窗上轻轻的叩了一下。
黝黑的车窗摇下来一部分，里面漆黑一片，伸出一只手来，食指上还带着点殷红的印迹，手的形态十分优雅，接过那串佛珠，便伸了回去，重又将车窗摇上。
年轻恭敬的对着车子鞠了一躬，上了后面的一辆银灰色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开走了，再也难觅踪迹。
那一瞬间，瑞克先生觉得自己的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匆匆付了帐，追出咖啡馆，却只见川流不息的车流。
瑞克先生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警局，人们穷极无聊的议论声钻进了他的耳朵：“你们听说了吗？关于那具被强行领走的尸体的事！今天中午又有人来拿现场发现的遗物，别提有多横了！”“约翰为了这事气了个半死……”“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人家可是‘特殊阶级’”……瑞克强装不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可整个下午却心不在焉，幸好他本来就是个空气一样的人物，因此也没人搭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瑞克对着记事簿上的画像问道。
5．创造“C”
瑞克越来越喜欢记日记了，他在日记中，把神秘死者称为C，Chinese的第一个字母，关于这个名称，也是几易其稿后才想出来的。瑞克总觉得C还会再出现，那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出现的呢？
“在一个清新的早晨，我在西班牙的一套公寓中听着热情奔放的桑巴音乐，忽然门铃响了，我走过去开门，原来是C，他穿着一身漂亮的中国服装，微笑着说：Hi！”
瑞克想了想，觉得这种出场方式太平庸了，用钢笔勾去，重新写道：
“在繁华的纽约，有许多声色犬马、放纵的舞厅，其中一间，更是臭名远扬的日本黑帮聚集点，C开着价值不菲的白色敞蓬跑车，停在俱乐部门口，镇定的走了进去……”
不不不，这样更无聊了。瑞克索性翻过一页，继续写道：
“已经晋升的瑞克•克鲁斯先生在自家举办一个宴会，纽约的上流社会人士应邀前来，一个都没少。克鲁斯先生端着酒杯，走来走去的招呼客人，忽然，他发现有一位年轻的绅士站在乐队旁边，摇着高脚杯中的红酒，欣赏他们的表演，对走过身边的美女视而不见，一心沉醉在美妙的音乐中……”
瑞克写着写着，不禁动了情，仿佛自己真置身于那样一个盛大、金碧辉煌的宴会中，耳边是宾客们快乐的低诉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他穿着燕尾服，一步一步的走近乐队，美妙的乐声渐渐响了起来，盖过了人声。C忽然回头，对着瑞克笑了一下，举了举酒杯，瑞克正要找他说话，一位绅士挽着女伴从他面前走过，C就消失不见了。瑞克来回张望，仿佛找不到灰姑娘变的神秘公主的王子。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吵醒了瑞克，原来已是早晨七点半，他一手还捏着笔呢，瑞克匆忙的漱洗上班，连早饭也不吃了，这在刻板的他来说，可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瑞克发现今天的工作特别枯燥无趣，他坐在办公桌后，对着论文发呆，精神恍惚，中午喝咖啡时，更是多次眼望着马路对面，长吁短叹。
“您为什么叹气？”
瑞克吓了一跳，C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对面，身上穿着一裘纯白的唐装，隐隐透着里面的黑纱小衣，手上拨弄着那串用象牙和翠玉制成的佛珠，面带笑容。
“听说您昨天一直在宴会上寻找我，一声不吭就从宴会上走掉真是抱歉。”
C拨弄着佛珠，满脸诚恳。
宴会……那不是梦中的事吗？！瑞克有些迷糊了，面前的C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光线在他脸上打下阴影，眉眼含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
C看了看挂在壁上蒙满灰尘的旧挂钟，稍微欠身道：“魔法快失效了，我必须得走了，咱们下次再见吧。”随着一道闪光，他快速的消失在瑞克面前。
在对面的桌子上，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瑞克觉得自己似乎又闻到了那种香味，有些神秘，甘甜中混和着苦涩，沉郁优雅，来自东方的古老香味。他抚摸着那杯饮料，手部立即传来被烫的疼痛感，似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还能再见到他吗？真想再见到他。
瑞克想着，啜了一口自己杯中冰冷的剩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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