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堂
“我完全可以明白你那种廉价的选择性价值观，如果一只猫和一个人同时遇到了危险，你会奋不顾身的去救人，对吧？米莎的命和你想象中的数千名被囚者的命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我只能说，你这辈子就是被这种观念给害了的。还记得那件使你大获上级赏识的爆炸案吗？那时你们收到线报，有两股帮派的势力在闹市大打出手，其中一个身上绑着炸弹，挟持了一名人质，最后你一枪同时击毙了人质和嫌犯，成功制止了一件可怕的爆炸，还记得吗？”
BRANT拿出一张照片来，举在杰森的面前让他看。相片中的小伙子有着年轻灿烂的笑容，**的上身上纹着三合会的会徽。
“他就是那起爆炸案中被你一起打死的人质，潘晨在金三角认识的干弟弟。一个黑社会混混的命跟闹市中许多无辜百姓的命比起来，还是值得的，对吧？我深知你这种无耻逻辑！！难道他就没有家人吗？你在开枪的时候有没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没有吧！因为你只想当英雄！！”
他使用的词汇越来越激烈，对于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还是颇为赏识的，他相信潘晨的眼光，能够使他拜为义弟并不避嫌的在龙爷面前亲口提拔的人，一定是极有能力且前途无量。
杰森的心中如打翻了一瓶五味醋，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他思考，犯人的情绪很激动，随时会引爆炸弹，而在闹市中有成千上百的老百姓，怎么选择？！打死犯人和人质之后，杰森本还有一丝担忧，但当局对他的保护，报纸的吹捧，令他渐渐淡忘了那件事。BRANT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作了那样的考量。
“你太过份了，克劳福德警官。你必须接受惩罚。”
BRANT使了个眼色，随即有人用电棍在杰森后背狠击了一下。
“……带他去天堂。”在杰森昏迷前，听到这样的话。
当杰森醒来的时候，是满眼的雪白色，简直到了刺目的程度，他慌忙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巨大的封闭式空间中，大约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高不见顶，无数个奇怪的人或走或坐。他们身穿白色的连体服，就像医院给病人穿的那种，背后都用黑色的贴胶贴了一个数字编号，他们有男有女，皮肤白皙，头发和眉毛都给人剃去，乍一看十分相像。杰森粗略数了一下，这里起码有数百个人，可发出的说话声却极低，仿佛身处压抑的修道院一样！
不少黑衣人在墙边走来走去，他们背上也用白色贴胶贴出了数字编号。
杰森快速的转着脑袋，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背上写着“7”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她好奇的看了看杰森。“欢迎你！”她笑道，她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天真烂漫。
“……你好。”杰森强笑着打了招呼，“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女孩指了指背后的号码。“我是‘7号’。你是‘107号’。（杰森这才发现自己也穿上了号码衣，他摸了摸头顶，光溜溜的。）这里是天堂，我们是准备为受苦的大众贡献出自身的天使们——神和他的使者是这么说的。”她说。
“神？……”
“是的。”
7号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笑道：“不需要知道，神自然会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只要接受就好。”
“你说的神是……”
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用玻璃墙作隔的监控室：“他就在那边！”
杰森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BRANT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身旁站着潘晨，正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呢！
杰森看了看周围的黑衣人，大约有三十来名，不停的走来走去巡视着。“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牧师，会向我们传达神的旨意，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
——如果真打起来，恐怕自己并不是对手。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该死！
杰森决定暂时先观察一下这里再说。
“天堂”的生活有着严格的纪律，每日一早，就会有黑衣人来叫醒大家，然后开始吃饭，这里的饭食以清淡为主，有时，杰森会发现有些人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吃饭，“他们已经被挑中，要准备手术。”7号解释说。手术？难道是……杰森想着，也有些吃不下了。接下来，是自由的阅读时间，他甚至看到有些人手捧着《战争与和平》之类的书，在他的设想中，三合会如果真把人养起来当猪仔卖，理应是把人拐到一个潮湿阴暗的地牢里，然后满身血污的屠夫抓着他们的头发，把他们拖去手术室……他万料不到竟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几名猪仔盘腿坐在不远处，正在悠闲的下围棋！杰森偷眼看了一下监控室。这家伙不像个屠夫，倒像个***疯狂艺术家。他想着，摸了摸肩上的伤。提醒着自己：冷静点，冷静点！
杰森忽然很好奇，既然这帮猪仔，个个都能读些深奥书籍，那他们对自己的猪仔身份，又是怎么看的？一天，他婉转的问了7号这个问题。
小姑娘愣了一下，笑着说：“我感到很荣幸！！以前的1052号和986号曾经过我：‘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贡献的过程，那些不舍得损害自己利益的人，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每个人都是微小的，我们不能做什么，但是可以贡献出我们自己，给别人增加生存机会啊！’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以‘贡献’为荣。我们可以为他人带来生的希望，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杰森发觉这里每个人都存着类似圣人般的思想，似乎“污秽”的只有他一个似的。至晚，黑衣人来通知大家休息时间到了。杰森枕着歌剧声躺下，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把人给教成这样的？简直比洗脑还彻底！该死！……我得做点什么才行。”
13．献身
杰森想着，我得引起那几个黑衣人的注意，让他们把我带到别的地方去，我的枪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样我就有出去的机会……可是，如果他们根本不理会，当场一枪嘣了我呢？噢噢！该死，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杰森踢翻了一名猪仔堆在地上的几本厚书，大叫一声：“Justdoit（只要去做）！”他的反常行为引来众人注目，几名黑衣人走了过来。来了，来了！杰森想着，有些紧张。一名黑衣人上前将他掀翻，另一个则用上了电棍。“噢！该死！！”他叫了一声。
杰森被几名制服上写着编号的人掣肘着提了出来，这走廊也同那个巨型场地一样，刷成雪白色，墙壁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好像铺了层金属夹板。那些人夹着杰森绕了许多弯，感觉上像是在往上走。他们将杰森推进一个房间后，便自行离去了。
“你可真不老实，克劳福德警官。”BRANT坐在杰森的对面，手上还拿着一杯热呼呼的茶，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是吧？”他将茶杯搁在身后的操作平台上。
听到BRANT的声音，杰森暗呼一声：幸运。但他很快发现对方如此镇定的理由：在BRANT与杰森之间，有一道玻璃墙，可承受将近一吨的压力，墙体的两边都钻了细小的孔，这样一来，被隔成两半的房间空气流动，也能相互听到对方说话，只是使玻璃的承重能力大大下降，不过阻挡一个凡人之躯，还是绰绰有余。
“我想你现在应该有些明白我所做的事了吧。那些孩子都是自愿的，人类是一种群居性生物，有一些背离社会的经典例子，比如‘狼孩’什么的。当一个人如此的时候，可能感到很奇怪，不过如果你身边的人都是如此，那则会视为理之当然。”BRANT一笑，“这些孩子在我这里接受最好的教育，我使他们明白，他们的牺牲是多么的神圣、伟大，你可以看到，当他们得知自己被选中时，脸上的表情不是惊恐，而是幸福和满足——就像即将献身上帝的修女一样。克劳福德警官，请问你们会为宰杀而饲养的羔羊念祈祷词吗？我们就会。”
杰森觉得头痛莫名，他感到BRANT的理论很是奇怪，仿佛自己在谈论的就是一群羊羔，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一样！
“如果离开了这里，那些孩子会真的活不下去。他们过的是最与世无争、最单纯的生活，跟仙女和小精灵们在一起，你看！”
BRANT按下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掣，身后巨幅帘布徐徐向两边拉开，显示出了那个雪白的巨大内室里的情形。从视角来看，这里的地理位置应比那巨室高，这样的话，这个地方到底是位于地表上，还是地表下？杰森的头又痛起来了，他实在猜测不出来。
透过BRANT身后的玻璃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背上写着号码的人们正在一起自在的玩耍，无忧无虑，仿佛一群婴儿。如果真带他们离开，他们的后半世不会再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这杰森倒是可以肯定，因为接受使他们重新纳入社会系统的心理治疗，就会花去不知多少年时间！
BRANT浅笑兮兮，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和善，甚至有几分像教堂里抱着上帝之子的圣母玛丽亚。“警官先生，其实我也不想用7号的命去换米莎那种深度中毒症患者的命，这不值的，克劳福德。7号是个好孩子，她的牺牲理应更有价值，不过比起令你彻悟来，这一切又都值得了。”他徐徐站起来，杰森忽然觉得寒毛直竖，他已经猜到这男人想做些什么了。
“不！————”他怒吼道。
BRANT回头看着他，脸上现出了一个有几分调皮的笑容，他拿起麦克风，调了调音量，对着巨室喊道：“7号，为上帝献身的时刻来临了。再重复一遍，7号，你为上帝献身的时刻已经到了。”
“7号”从地上高高的跃起，举手俏声道：“是！”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灿烂到令人觉得可悲的地步。
杰森看到几个黑衣人将她带走，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双手抱头低吼了一声，一头撞了上来，死命的拍着玻璃墙叫骂着。数名黑衣人闯进房间，将杰森制住，BRANT向他作了个类似挥手的小动作，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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