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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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量没有骗人,他对茔儿的确是毫无顾忌的。
他教茔儿修道,教她法术,教得与其他人一样尽心尽力。初时茔儿对他是有怀疑的,因此还特地将他所教的东西去问了华风。
虽然华风修的是小乘卷,茔儿修的是末闻卷,但天下之道殊途同归,于气理根基之上,总是大同小异的。华风详细的询问之后,并没有找出问题。
茔儿怕的就是雷量对她心存忌惮,不肯认真教她道法,至于他看不看得起她,将不将她放在眼中,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今这样的局面,对茔儿和雷量来说,正是皆大欢喜。
来到昆仑一个月,逐渐熟悉了昆仑的生活,茔儿来去仍然是与华风同行,离了他,便举步维艰,连居所都出不去。好在华风并不令人讨厌,整日和他呆在一起,茔儿也不觉得气闷。
到了第二个月,雷量给了茔儿一块玉牌,对她说:“以你现在的底基,可以去神火洞找见真人要一把剑去了。自明日开始,你就该学御剑术了,自己学会了如何御剑飞行,也好让华风歇一歇了。”
茔儿听他这样说,自然是喜不胜收,出了蜀枫殿便催着华风带她去领剑。
她对雷量始终是怀着敌意的,喜悦或是恼怒,总不愿让他察觉,雷量的吩咐安排,她都只是一笑了之。
也曾特意向华风打听过婵君的事,常常对着镜子想象模仿婵君的样子。如今的茔儿,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懒懒,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
……
在路上,华风告诉她,昆仑重剑,所有弟子无论派别师承如何不同,学的却总是剑术。昆仑弟子的剑,都出自昆仑。神火洞便是昆仑的铸剑坊,昆仑弟子的剑全由神火洞的人铸造。而神火洞作为八洞十二峰之一,道术也有其别具一格之处,尤其是如今的大真人邱铭见,以道法霸道强硬著称,其他的大真人们素日里都不愿得罪他。
茔儿听了,吐了吐舌头道:“他们都不敢得罪他,那我也不去惹他。若是不小心惹恼了,怕也没人会来帮我吧。”
华风听了暗暗好笑,道:“你能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若是你到了人家的地盘再要口贱,我可是一定不会来助你的。”
茔儿白他一眼,道:“嘁,本来也不指望你!”
华风向外的表情总是冷得能让人结冰,而茔儿在众人面前,也要扮出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唯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各自原来的面目。
不知不觉间,神火洞已在眼前。
只见一座山崖高耸入天,如一把利剑笔直的插在天地之间,华风将剑头拔高,却仍然见不到山顶。
茔儿“哇”了一声,华风却不再向高处飞了。
茔儿道:“妖谷里也有一座山,上面挂着条天瀑,矶砚大人说,那道瀑布连接着天地,若是能飞到天瀑之顶,便是到了仙界啦。”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怕惊散了眼前的旧梦一般。
这段日子,她已经能够回忆一些妖谷的事了。想起那个地方,那些人和事,也不再只是撕心裂肺的痛了。而是一种刺痛和甜蜜交杂的奇怪感觉。虽然仍然痛,但茔儿为了那微小的甜蜜,却还是愿意一次次的尝试着回忆。
她说起往事的时候,华风总是静静的听,不发一言。
他也帮着昆仑亲手毁去了妖谷,带走了她本有的幸福,她却奇迹般的没有怨恨自己。所以华风总是很小心的避开这些问题,尽量的不去提醒,唯恐她哪天忽然醒悟,再来向他讨债。
“可惜矶砚大人一向不中用,试了好多次,总是飞了不多时,便累得不行,只好放弃了。”她笑了笑,声音忽然明朗了起来,“等我有了剑,能自己飞了,定要到这山的顶端去瞧一瞧。不仅如此,我还要到天瀑的顶端去,看看仙界里是不是真有好多的白胡子老头儿。”
华风也跟着笑了笑,茔儿虽然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心情的变化。
长剑载着二人绕着山峰转了一圈,茔儿眼尖,一下便看到半山腰处有个安着铜门的山洞。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华风已催动脚下的剑向那山洞飞去。
这个洞远看只是小小一个黑点,高不过一指。到了近处才发现,这个洞足有四人高,洞口的铜门看上去沉重无比,没有十人的力量是怎样也推不动的。
两人在铜门前站定,华风朗声叫道:“弟子华风、茔儿求见。”

铜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茔儿连忙捂住耳朵,感觉到大地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巨门缓缓敞开,里面并没有推门的人,而是在门后连着两条粗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是两个三人高的木轮,木轮转动,便带动着铁链缓缓拉开了厚重的石门。
神火洞的洞口不小,洞内却是更为宽大。向上望,是几十人高的洞顶,每隔十步就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火盆。盆中燃烧的烈火将神火洞照射得明亮无比,却也是因为这些火盆的关系,让洞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了许多。
茔儿才呆了一会儿,便流出了一身的汗。
一个腰悬红穗的神火洞弟子出来迎接。茔儿将玉牌交了给他。他的双眼一亮,道:“原来是正殿弟子呀,随我来吧。”
那名弟子带着二人穿过前厅洞,走过陡峭的独木桥,七转八弯的越走越深。随着地势越来越低,温度却是越来越高。茔儿渐觉气闷,不由得要张开了嘴来呼吸。
终于到了铸造坊,茔儿已是气喘连连,只想尽快的离开此地。听那弟子让她在左手那排兵器架上挑选一把佩剑之后,草草的扫视了一下,随手拿起一把看得过眼的剑,便说:“好了。”
那弟子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般草率便选定了剑,不由得愣了愣,问:“真的么?不再挑挑了?若是选定了这把剑,今后要想再换可是万万不能的。”
高温和难耐的气闷消磨着茔儿的耐性,听他还在啰嗦,便把眉头一皱,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剑么,怎么挑不都一样。不能换不换就是了,若是实在用不下去了,大不了不用剑,换别的什么兵刃也行呀。走啦走啦,再呆下去便要熟啦!”说着拉起华风就走。
华风熟知她的性子,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随性,当着外人的面也不便说什么,只得随她去了。
他们走后,那弟子来到了铸造坊旁盖的那间简易的小屋中。屋中除了一张床外空空如也,床上的人睡得正香,弟子也不摇醒他,便站在一旁把茔儿所挑的剑名说给那人听了。
那人闭着眼睛没有动,许久,才半梦半醒般的从喉间憋出一声长长的:“嗯 ̄ ̄ ̄ ̄”
“见真人,那把剑您不是还没铸完么?”
“嗯 ̄ ̄ ̄ ̄”
“那把剑您两百年前就停手不铸了,如今被那新来的挑去,真的没有关系吗?”
“嗯 ̄ ̄ ̄ ̄”
“见真人,您听到弟子说的话了吗?”
“嗯 ̄ ̄ ̄ ̄”
“见真人,您……”
“嗯 ̄ ̄ ̄ ̄”
“哎!”
……
自神火洞出来回到居所,远远的就瞧见悬在半空的露台上站着一个陌生人。
华风见了那人的身影,后脊猛地一紧。茔儿立即便察觉到了,问:“怎么?”
华风不答,双方之间的距离此时已近得看得清面目了。茔儿自他身后探出头去,只见露台上的那个人,长着一张微圆的脸,一双明亮的眼眸,衣饰精美,更甚华风,一套华服衬直得那人器宇轩昂。
他也看到了茔儿,脸上泛起兴奋的笑。那笑容似曾相识,茔儿微微皱了皱眉,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风师弟,你们回来啦?”他问候着华风,眼睛却始终不离茔儿。
“嗯。”华风收剑,脸上却似罩了一层严霜,“师兄好。”
“师兄?”茔儿一怔,问华风,“哪个师兄?”
“茔儿,你还记得我吗?”那人急切地问。
“好像见过。”茔儿望着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叫道,“啊!曾曾曾曾曾孙子!”
那人一愕,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还是那样!”
旧识重逢,茔儿心中也是一阵喜悦,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噢,对了,你也是昆仑的门下,可是……我来了好多天啦,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你?”
“我下山办事去了,今早才回来。听掌门说收了个新徒弟,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华风在旁突然插嘴道:“茔儿,你真的认识师兄吗?天位的雷亦宇师兄。”
他在“天位”二字上放了重音,茔儿一怔,忽然间如梦初醒,曾曾曾孙子和雷亦宇立时联系到了一起。她的脸色稍稍一变,却马上克制住了,扬起一脸春日般的笑容,道:“原来曾曾曾曾孙子就是那个了不起的天位师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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